時光荏苒,歲月如梭。這一轉眼,就到了盛夏。
儘管梓陸一直都不曾忘記過苗妙和青兒這兩位救命的嬸嬸,時有賞賜送來。但自從裴擎宇被苗妙罵走以後,他倒是再也沒有來打擾過苗妙和青兒。
這一年盛夏,雲鳴國的皇帝駕崩,太子郗昊宸順利登基爲雲鳴國的新皇帝。
苗妙和青兒到集市上趕集時,偶爾會聽到一些有關雲鳴國傳來的重大消息。但她卻一直沒有聽到郗昊宸立後的消息。不過,這與她自然毫無干系。林雨伊是太子妃,登上後位只是遲早的事情。而她最終選擇的是無慮無憂的半隱居生活,她只要繼續堅持自己的選擇就可以了。她確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更是最好的。
只不過,苗妙與青兒的生活,並沒有一直這樣平靜的持續下去。郗昊宸登基沒多久,苗妙與青兒在某一次趕集時,忽然聽到了這樣的消息。說是雲鳴國的當朝丞相,已經病重多時,恐將不久於人世。可他一直有個心願未子,卻只怕終是要死不瞑目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苗妙心裡很不是滋味。聯想到林睿澤拼了命的也想讓她當皇后的執着,她十分懷疑這一次的消息是不是他用以誘她回雲鳴國的假消息。
然而,倘若這個消息是真的,那這件事情或許會從此成爲她一生的遺憾與愧疚。就算她的靈魂並非林睿澤的親身女兒,但她卻一直佔用着林思綺的身體。假如,她不以林思綺的身份,圓了林睿澤與林思綺最後的那一場父女相聚。那她真的很對不起已經死去的林思綺。也對不起其實是真心疼愛她的林睿澤。
思來想去,在青兒的勸說下,苗妙終究還是找到了梓陸,向梓陸說明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後。讓梓陸用最快的速度,與最隱密的方法,將她和青兒送回了雲鳴國。
大概是苗妙心裡一直有所擔憂,以至於她和青兒越是接近雲鳴國的都城,她就越心神難寧。她總感覺這一次回到雲鳴國後,她與青兒也許就再也走不出去,回不到她們之前那無憂無慮的田園小生活。
只是,她既然已經選擇了冒險回來看一看林睿澤,那她總不能半途而廢。就算林睿澤真的欺騙了她,相信到最後,她仍然還是會找到離開雲鳴國的辦法。人是活的,有什麼辦法會想不到?大不了她就真的死一回。她倒要看看,對於林睿澤來說,到底是皇后的位置更重要還是她這個女兒的性命更重要。
梓陸對於苗妙與青兒回雲鳴國的事情,絕對是盡心盡力。他甚至派出了自己的暗衛,不但讓他們沿途密切保護苗妙與青兒,更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把苗妙和青兒從豐穗國送回了雲鳴國。
一朝回到已經闊別了整整兩年的雲鳴國都城——雲城,苗妙終究還是控制不住的有些感慨。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她一直是個陌生人。不論走到什麼地方,除了陌生還是陌生。偶然有這麼一個讓她有一種熟悉與歸屬感的地方,她又豈能不感慨。
苗妙和青兒光顧着感慨,殊不知,自她和青兒跟隨梓陸的暗衛踏進雲鳴國的國界後,她們就已經被郗昊宸和林睿澤的人馬牢牢盯住。
所以,當苗妙與青兒乘坐的馬車,即將靠近丞相府的瞬間。她們立刻就被一批爲數不小的人馬重重包圍住。
苗妙不想連累了梓陸的暗衛,帶着青兒順從的跟着對方走了。她可以肯定,對方不會傷害她。在丞相府的勢力範圍內都敢攔劫她,這足以說明,對方的來頭不小。或許,幕後指使人正是她的丞相老爹。果然,她老爹沒讓她失望。所謂病重,果真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
那麼接下來,郗昊宸是不是就要登場了呢?
這一路上,她一直聽說着林雨伊在郗昊宸後宮的那些輝煌的歷史。他們編排了這麼精彩的前戲,又怎麼可能會沒有後話?林雨伊與郗昊宸大婚已有兩、三年,卻一直無所出。並且,她還是個不折不扣的妒婦,屢屢對郗昊宸的妃嬪下毒手。致使郗昊宸至今仍無子嗣。於是,雲鳴國舉國上下,都一致不贊成冊立林雨伊爲後。
沒想到到頭來,她還是害了林雨伊。同樣是女兒,林睿澤怎麼忍心這樣對待林雨伊?再怎樣偏心,也不能爲了一個自己比較疼愛的女兒,而把另一個女兒直接推入地獄吧。這樣的父親,又怎能算是父親呢?這樣的父愛,絕對是可怕的。她寧可不得林睿澤這位父親的心,也不願意承受他冷血的另一面。
“小姐,都怪我,要不是我總勸你回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見苗妙一直沉默的看着腳尖,青兒心裡難過到了極點。都怪她頭腦太過簡單,明明她家小姐都已經提過好幾次了,可她就是眼拙的沒有看出來這是一個陷阱。要不是她總在她家小姐的耳邊唸叨回雲鳴國探望丞相的話,她家小姐一定不會回來。如果她們沒有回來,那她們就不會被抓住了。更不知道接下來,她家小姐將會被帶到什麼樣的地方去。
苗妙輕輕拍了拍青兒的小手,安慰道:“如果我爹有心要尋我,就算我們不回來他也會尋到。到時候,只怕我們連逃的機會都不會有。”
這個時空的通訊雖然落後,但要找到一個人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以她丞相老爹的身份和地位,再加上郗昊
宸的支持。要找到她和青兒,那也只是早晚的事情。除非她和青兒化作了空氣輕煙。否則,總會留下線索與痕跡。讓有心之人可以順藤摸瓜的尋到蹤跡。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青兒實在沒有辦法樂觀,上次她和她家小姐能夠那樣順利的離開雲鳴國,是因爲丞相大人毫無防備。眼下有了防備,她們哪裡還能逃得走?
“沒關係的,先去見見我爹再說。”苗妙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彷彿對於她和青兒落入圈套的事情,真的絲毫都不在意。
青兒抿了抿脣,小心翼翼的問道:“可如果,如果丞相直接要把小姐送進宮呢?”相信這個問題也正是她家小姐最擔心的問題。從前,她並沒有多想。如今的情況,就算她再不懂事,也能清楚的明白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大不了,我就當幾天皇后,再找機會逃跑就是了。”苗妙輕鬆的語氣,如同是在說一件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的事情。
“小姐,要是你真的當了皇后,我們就跑不出去了。”青兒幾乎絕望了,她真的害死她家小姐了。倘若她家小姐真的進宮當了皇后,那她們這輩子都別想再離開雲鳴國了。只怕到時候連皇宮都別想離得開。
苗妙一把攬住青兒柔軟的肩膀,溫聲安撫道:“我們一定會跑出去的,只要我們一心一意的想要逃跑,那我們總會想到離開的辦法。”當然,這個辦法,她現在還沒有想到。不過,鐵杵磨成針。人生那麼長,她就不信自己這輩子真的要困死在皇宮裡了。
“真的嗎?”青兒半信半疑。她總感覺她家小姐好像太樂觀了。
苗妙用肩膀撞了撞青兒的肩膀,反問道:“你家小姐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只是這一次,她可能真的要騙青兒了。她又不是神仙,皇宮哪裡是那麼容易進出的地方?
“沒有。”青兒搖了搖頭,仔細想想,她家小姐的確沒有騙過她。所有事情都和她說的一模一樣。
“那就對了。”苗妙握緊青兒的肩膀,一臉認真的說道:“你看着吧,我早晚會帶你離開的。”有希望總是好的,儘管這一次她也不太確定是不是有恆心就能成功。她一個人心煩就夠了,不要再讓青兒跟着她一起心煩了。若果到時候她真的走不出雲鳴國的皇宮,那她就給青兒找個好人家嫁了。或者,直接把她送到豐穗國,讓梓陸那孩子照顧青兒。
“是,我相信小姐。”青兒總算是放下了心來,看到苗妙那自信滿滿的模樣,她真的以爲苗妙已經有什麼妙計了。
苗妙沒再說什麼,繼續盯着自己的腳尖發呆。其實,她的心情真的十分沉重。假如她真的當了那個勞什子郗昊宸的皇后,就算某天她能夠帶着青兒逃出皇宮,只怕她們的人身安全也沒辦法得到保障。到那時,想讓她這個皇后消失的人,一定會有很多很多。哪怕她和青兒已經躲到了天邊去,只要她不死,那些人也必定不會放心。
屆時,或許就不是什麼逃不逃得出皇宮的問題。而是,她和青兒離開皇宮後,是否可以無災無難的一直活下去。
苗妙的猜想一點都沒有錯,她和青兒最終的目的地果然是皇宮。
馬車徑直駛到了龍擎宮才停下。
接着,苗妙和青兒立刻就被幾個侍衛妝扮的人迎下了馬車,然後直接被送進了大殿。
龍擎宮,不愧是皇帝居住的宮殿。恢弘的氣派,只怕任何一座宮殿都不能比擬。更不用說殿內那些極盡奢侈的裝飾與構築。也難怪會有那麼多人拼了命的都想登上這九五至尊的寶座。無上的權利,又怎會不吸引人?
苗妙冷眼觀看着龍擎宮內的奢華,仿若她看到的每一處物景,都不是真實的那般。她討厭這個地方,沒錯,她非常討厭這個地方。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討厭。
苗妙和青兒在大殿裡呆了沒多久,忽然一羣宮女魚貫而出。衆人將苗妙團團圍住,將她帶進了與內殿緊緊相連,專門用以沐浴的偏殿。也是在這個時候,青兒被隔離了出去。
在浴池裡被狠狠的折騰了一番後,那羣宮女總算是放過了苗妙。伺候她着衣梳髮並上了淡淡的妝容後,衆人又迅速的退了出去。
苗妙百無聊賴的一個人呆在內殿裡,她想,郗昊宸應該很快就會出現了。但她想了辦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應該對郗昊宸說些什麼。倘若跟着她的心願走,她連看都不想看郗昊宸一眼。以前,她對他的確是有些感情。可是,他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勉強她,還把林雨伊害的這麼慘。她實在是沒有辦法再繼續喜歡他。
“蘭。”
苗妙正專心琢磨着要怎樣應對郗昊宸的時候,冷不防的郗昊宸忽然就出現在了她面前。她尋聲回頭,看了一眼一身明黃的郗昊宸。之後面無表情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
“你在生我的氣?”郗昊宸走到苗妙的身旁坐下,語帶寵溺的扳過苗妙的身體,讓她與自己對視。兩年了,整整兩年的時間。要不是他一直意志消沉,甚至生無可戀,只怕林睿澤決計不會告訴他林思綺假死的秘密。更不會在他登基爲帝后,幫着他將林思綺騙了回來。
“生什麼氣?我對你沒有絲毫的感情,又何氣之有?”苗妙淡然的
笑了笑,平靜的語氣,任誰都無法懷疑她言語之中的真實性。
郗昊宸點了點苗妙的鼻尖,“還說不是在生氣,分明講的就是氣話。”不可否認,林思綺這般過於平靜的反應,真的讓他有些擔憂。畢竟,林思綺這次回來,是被他和林睿澤騙回來的。他可以肯定,他再一次的違背了苗妙的意願。
“假如我對你真的有感情,我就不會讓別人來當你的太子妃,也不會寧可逃到天邊也不願意來當你的皇后。我以前的確喜歡過你,那是因爲我以爲你是個好人。可是沒想到,你竟然這樣陰險。林雨伊何罪之有?你居然把她害成了這個樣子。所以,我對你自然就不會再有絲毫多餘的感情。”苗妙依舊淡然的笑着,語氣仍然平靜的沒有半點異常的感覺。這樣說一說,她還真覺得自己對郗昊宸完全無所謂了。看來她和青兒的心是真的野了。在山村裡像村姑一樣的生活了兩年,估計想不野也不行。
“我沒有害她,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郗昊宸不禁心虛,他雖然推了波助了瀾。可是,假若林雨伊本性並非如此,她又怎麼可能會走到這般田地?到現在他都沒有下旨懲治,就已經是非常寬容的了。
“比起你來說,我倒覺得林雨伊更值得我信任。”苗妙輕輕一笑,淡淡說出自己的觀點。
“蘭,這兩年,你過的好嗎?”郗昊宸不想再和苗妙圍繞着林雨伊的事情繼續談下去,直接就換作了別的話題。
苗妙自信一笑,反問道:“你看不出來嗎?”這兩年她不要過的太好哦,那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除了青兒也是個雌性,基本沒什麼不好的事情了。
“我看得出來。”郗昊宸有些無奈,確實,他問的這個問題是在說廢話。他從未見過這般容光煥發的林思綺。舉手投足間,皆是一股淡然的氣息。從前的林思綺便是淡然的,如今的她越加淡然了。淡然的讓他不禁擔憂,她對他,真的已經無所謂了嗎?他想得到她的人,更想得到她的心。
“你要做什麼,隨便你,反正我人已經在你的寢宮裡了,不過,有一點,你記住了。我的心你永遠得不到。如果你把我逼急了,我會真的去死。”苗妙那輕描淡寫的口吻,完全就是在講一件與自己沒有絲毫關係的事情。誰會那樣輕輕鬆鬆的就說出‘去死’這樣的字眼來?她是真的想通了,與其像行屍走肉一般的活着,還真不如死了乾脆。說不定她這一死,就跑回到她原來的世界裡去了。就算回不去也沒關係,輪迴轉世,她不就再次重獲新生了嗎?
郗昊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道:“你就不怕我對林家下手嗎?”假如林思綺可以棄林家於不顧,那他就真的沒有任何能夠抓住林思綺的心的把握了。
苗妙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回道:“不,你不會,太皇太后是林家的人,太后也是林家的人,對你最有利的大臣更是林家的人,你確定你下得了手?”對自己的親舅舅下手?郗昊宸要是做得出來就做吧。到時候,只怕太皇太后和太后就已經先折騰死他了。
“蘭,你變了。”郗昊宸頗有些感慨,兩年不見,林思綺變化的讓他幾乎不敢確認。
“你這般勉強我,竟然還好意思說我變了。變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吾皇萬歲。”說着,苗妙突然站起身來,中規中矩的就朝郗昊宸拜了下去。“啓稟吾皇萬歲,民女姓苗名妙,並非林丞相之女林思綺。”自從兩年前她帶着青兒半夜裡逃出丞相府,她就再也不是林思綺了。況且,林思綺的死訊也已經公佈過了。那麼以後,她只是苗妙,真正的苗妙。
郗昊宸滿心苦澀,伸手想把苗妙攙起來,但苗妙卻一動也不肯動。“隨你,你願意是什麼人,就是什麼人。”
“多謝吾皇萬歲。”苗妙又拜了一拜,這才起身,卻不再入座。
“蘭…妙妙,你真的要和我這般生疏客氣嗎?”郗昊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這樣的苗妙,這樣的蘭兒,還不如從前那個一直拒絕他的蘭兒。
“這是禮節,禮節不可廢。”苗妙依舊是那般的淡然,恭敬的態度,彷彿她真的十分敬畏眼前這位一國之君。
“一路奔波肯定累了吧,歇着吧,晚一會,我再過來。”郗昊宸無力再與苗妙多說什麼,他知道,苗妙現在一定累了。或許,等她歇息好了,她的心情好點了,她的態度可能便會慢慢的軟化下來。
“我想去見林雨伊。”苗妙直白的吐出自己的想法,反正她今天一定要見到林雨伊。她只是提前跟郗昊宸打個招呼,他要是不同意,那就別怪她把整個皇宮鬧翻了天。
“你不怕她對你下毒手嗎?”郗昊宸皺了皺眉,要是林雨伊見到了苗妙,她一定會動暗害苗妙的心思。
“若我命中註定有此劫,定然躲不過,反之,便是泰然。”苗妙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她纔不相信林雨伊真的變成毒婦了。就算真是毒婦,那也是郗昊宸逼出來的。換成是她,被自己心愛的男人這麼個逼法,她也會變成毒婦。
“好,我讓侍衛送你過去。”郗昊宸不想拒絕苗妙回到他身邊後提出的第一個請求,儘管心中猶豫,但他還是答應了下來。並迅速安排了侍衛,護送苗妙前往林雨伊的寢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