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白長長嘆息了一聲，他就知道，這個問題是沒有答案的。 若是他一直不出去，鳳嫣然應該是一直不會走的。現在鳳嫣然是憑着意志力支撐，若是得知了柳素雲的下場，想必會受不了吧。
“李公公，你從密道出去，隨後到大牢中傳達朕的旨意。柳素雲雖然心腸惡毒，但也做過一些善事，就給她留個全屍，賜她三尺白綾吧。”如今只有這個辦法了，不知道鳳嫣然知道後，該會怎樣的恨他。
李公公面露難色，但皇上的旨意他怎敢不從，“是，皇上，奴才這就去傳達聖意。”最後打開門縫再望了鳳嫣然一眼，李公公長長的嘆息了一句隨後走進密室離開了。
還好皇上是讓他傳達旨意，若是柳素雲最後有什麼心願，他也好幫她完成。只是鳳嫣然這邊，他雖不好交代，但也是毫無辦法啊。
夜慕白盯着李公公的背影，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沒有。他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以往實行厭勝之術的，大有滿門抄斬之人。而他，只要了柳素雲一人之命。
鳳嫣然該是不會原諒他了吧，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們竟走到了如斯地步。他不能徇私，也不會徇私。未來傷心的，肯定不止鳳嫣然一人。
大牢中，李公公帶着幾個太監，宣讀了夜慕白的最後旨意。柳素雲被帶出來的時候，劉公公看向柳素雲的眼神中帶了些許同情。
如此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今天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後宮之中，向來便是如此，“雲嬪娘娘，皇上願意給您一個全屍，東西拿上來。”說罷，李公公示意身後的太監，將東西捧了上來。
柳素雲接過那三尺白綾，她該感謝夜慕白嗎？感謝夜慕白只懲治了她一人，而沒有連累她的家人，“多謝公公，最後可以和公公說幾句話嗎？”
李公公與柳素雲對視一眼，隨後屏退了左右，“雲嬪娘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奴才會盡量完成您最後的心願的。”應該是要與他說鳳嫣然之事吧，李公公分明看到了柳素雲眼中帶着些許懇求。
“皇后她，還好嗎？”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素雲甚至有些泣不成聲。她來這牢中一日，竟只有鳳嫣然前來看她，她的家人，應該是害怕她連累他們吧。
李公公搖搖頭，想起早上看到的那個場景，眉宇間多了些許不忍，“皇后娘娘這會子還在替您求情呢，已經跪了一炷香時間了。”
想起那個單薄卻重情義的女子，柳素雲對這世界，竟生出了些許不捨。將另一隻手裡拿着的狐裘遞給李公公，好歹她是完成了最後的心願。“不知李公公，可否將這狐裘帶給皇后娘娘，這是臣妾，最後留給皇后娘娘的東西。”
饒是如李公公這般在宮中生活許久的人，此時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世間最真摯的，果然是人的感情。接過柳素雲手裡的狐裘，李公公鄭重的說道：“奴才一定將它親自送到皇后娘娘的手中。”
“那便多謝李公公了，此生心願已了，李公公就此離開吧。”柳素雲拿着夜慕白賜的三尺白綾，轉而走向她之前出來的牢房中。
鳳嫣然得知她的死訊，應該會接受不了吧。時間會沖淡一切，希望鳳嫣然能夠儘快忘記她。還好鳳嫣然的身邊還有碧兒，柳素雲相信，碧兒一定會將鳳嫣然照顧的很好。
鳳嫣然，鳳嫣然，之前一直喚着鳳嫣然皇后，這會子柳素雲突然很想當面喚一聲鳳嫣然。然，還是不要見面的好，到時候肯定會徒生些許不捨。就這樣吧，她的一生，起碼做過了很多有意義的事。
來這世上十幾年，起碼多了一個真心牽掛她的人。願來世，再不要進入這宮廷之中。紅塵滾滾，她只想守護自己唯一純淨的心靈。
當李公公帶着狐裘出現的時候，鳳嫣然還在御書房門口跪着，不過顯然她的身體狀況早已經到底極限。待看清李公公手上的東西，鳳嫣然終於癱倒在地上起不來了。她當然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如果柳素雲還安好，又怎會將狐裘交給別人。
喉嚨乾澀的要緊，鳳嫣然根本說不出一句話。那種悲痛欲絕的感覺她終於再次體會到了。爲什麼，不能放過柳素雲一次，就因爲她與自己交好嗎？鳳嫣然不懂，她也不想明白這些人的想法。
當李公公用悲愴的眼神看着鳳嫣然時，鳳嫣然狠狠的抹了抹淚，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她的無能導致她連自己姐妹都救不出。可是她的身邊還有碧兒她們，她又不能冒險，她總是顧慮太多事了。柳素云爲她死不值得。
“皇后娘娘，這是雲嬪娘娘最後留給您的東西，她囑咐奴才一定要帶來給您。”將手裡的狐裘遞過去，李公公想起那個決絕的背影，李公公也相信這件事絕非柳素雲所做，可是他們相信能怎麼樣。只要柳素雲解釋不清爲何人偶會在她哪裡，她就還是難逃一死。
顫抖着手接過那雪白的狐裘，鳳嫣然甚至能感受到柳素雲留在上面的溫度。終於忍不住，鳳嫣然俯首在碧兒肩上痛哭了起來。她以後再也見不到柳素雲了，這種感覺，好像心缺了一塊一樣。
想起更重要的事，鳳嫣然擦乾了眼淚擡頭直盯着李公公，“李公公，可否向皇上求情，讓本宮見雲嬪最後一面？”即便牢房中只剩下屍體，她也不能讓裡柳素雲孤身一人躺在哪裡。
“自然，皇后娘娘放心，奴才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就算是鳳嫣然不說，他也會向夜慕白提出這個請求的，鳳嫣然沒有救到柳素雲已經很傷心了，這一點小事他不可能還不爲鳳嫣然做到。
“如此，便多謝李公公了。”鳳嫣然忍住喉間的澀意，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若是那個女人一個知道她這麼在意柳素雲，只怕到時候連個全屍也不肯給柳素雲。
“這是奴才應該做吧，皇后娘娘在門口等着奴才吧。”想起鳳嫣然現在的身體狀況，李公公再次轉頭對碧兒說道：“碧兒姑娘，扶好你家主子，不要讓她再跪下去了。”
碧兒慌忙起身，隨後對着李公公深深鞠了一躬，不管怎樣，她都感謝李公公，“是，李公公，奴婢知道了。”用力拉起鳳嫣然，碧兒發現鳳嫣然根本就沒有力氣站直，只好讓鳳嫣然靠着她站着。幸好她身體一向很好，不然現在可能都不能撐住兩個人。
膝蓋處的刺痛，鳳嫣然時不時的能感覺到，不過比起這種身體的痛，心靈上的痛更讓她覺得欲哭無淚。她之前還能痛哭出聲，現在卻連淚都流不出了。“碧兒，本宮以後是不是再也不能和雲嬪說話了？”
“娘娘”扶住鳳嫣然要倒的身體，碧兒咬着嘴脣，其實她也能傷心，可是最傷心的應該還是鳳嫣然，“娘娘，您還有奴婢，奴婢會永遠陪着您的。”除非死亡，沒有什麼能分開你我。
鳳嫣然搖搖頭苦笑，“碧兒，本宮爲你尋一個如意郎君可好？”碧兒若還在她的身邊，只怕將來會比柳素雲更慘吧。她不能再拖累身邊的人了，如果所有的一切都讓她承擔，她無話可說，可是爲什麼，要傷害她身邊的人。
御書房內，夜慕白聽到李公公所說的話後緊皺了眉頭，他沒有想到，鳳嫣然竟會這般的傷心。“皇后走了嗎？”
李公公搖搖頭，隨後長嘆了一聲，“皇后娘娘想去見雲嬪娘娘最後一面，您可否同意？”若是夜慕白連這個都不同意，李公公會覺得自己看錯了夜慕白。服侍夜慕白這麼多年，他就這一次對夜慕白失望。
夜慕白擺了擺手，看起來竟像是老了幾歲，整個人都顯的滄桑了，“朕準了，你先帶皇后回宮休息，晚點再讓她過去。”鳳嫣然現在的狀況那麼不好，讓她再見到柳素雲的屍首該更悲痛吧。萬一又暈倒，夜慕白覺得自己的心也在揪痛。
“是，皇上。”幸好這次夜慕白沒有讓他更失望，他多想提醒夜慕白，扶鸞宮裡那個壞女人不是他的母妃，可是他到底身份卑微，是不能越距的。他家裡也還有親人，容不得他任性。這一把年紀了，他也只求安安靜靜的過好下半生。
李公公出門的時候夜慕白沒有發現，此時他正盯着桌上的奏摺在發呆。何時，鳳嫣然能爲他這麼傷心？這一次，他應該已經阻斷了他和鳳嫣然之間的所有路。鳳嫣然應當是不會再原諒他了，可是鳳嫣然又怎知他身在這個身份的痛苦。
瞧見李公公走過來的時候，鳳嫣然拔腿就要朝着李公公走去，可是她的腿上有傷，根本就動不了，這一下，差點整個人連累碧兒也一起摔倒了。幸好，碧兒力氣大，纔沒有導致悲劇產生。
“李公公，皇上願意讓本宮去見雲嬪最後一面了嗎？”鳳嫣然眼中滿是渴望，生怕李公公的回答是否定的，那樣她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