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是女子,如果月娘是個男孩,徐家有多好?再說,我們又不是要去很遠的地方,就是去尉縣罷了。這座宅子和那幾畝地都留着,到了尉縣買個小院,爹照樣能做傢什,尉縣那麼多人,只會多賺不帶少賺的。有娘照看小娘子,我還能專心做自己的事。”
吳老爹支支吾吾道:“可是我聽人家說,尉縣的宅子很貴。”
吳水道:“鋪子是很貴,宅子還好。我們不買臨街的宅子,錢夠了。宅子的錢我自己出,爹和娘就是過去住着,不用動你們的老本。”
吳老爹忙問:“那你現在有多少錢?”
吳水掃了眼還是見錢眼開的親爹,淡淡道:“沒多少。買下宅子後,只能租個店面做買賣了。不過,爹放心,不會讓你們二老拿吃喝的錢。”
吳老爹見問不出具體數目,琢磨了下,不用自己掏錢,還能照樣賺錢,吃喝不愁又有孫子可以抱,算是同意了。嘴上卻道:“說這麼見外的話做什麼!爹的錢還不都是給你準備的。不過,你要是用不上的話,那就先放爹這,你缺錢的時候再來跟爹要。”
吳家這邊是解決了,孟氏夫婦卻不願意離開。孟大鵬第一個叫道:“去尉縣幹嘛?我跟你姑姑就只有幹看着的份兒,還不如在家多買點地兒自在。那些讀書的人,不都是常年不歸家的嗎?袁京都去國子監了,也沒見袁氏跟過去。小文去個縣學,我們就巴巴跟過去做什麼?讓人看我們家笑話的嗎?”
徐氏也不願意離開:“姑姑也去過尉縣,是啥東西都比孟家莊強。但要說住着,還是孟家莊舒坦。左鄰右舍的,誰家有點事我都能攙和攙和,去了尉縣就是個瞎子。”
雲娘道:“尉縣的院子都很小,去哪兒給我整那麼大的地兒養雞養魚的。不去。”
孟文反過來勸徐嶽樓:“月娘,我聽來的那些做官的都是攢田產的。旁的不說,楊夫人那麼有錢,楊家的吃喝使用不還是靠着那幾個莊子?我覺得你也得置辦點田產。”
徐嶽樓遭到了圍攻,知道這事一時半夥勸不成,便道:“我也想。但是我手頭沒多少錢,眼看就要開鋪子了,用錢的地方多着呢。等我手頭有閒錢了,就讓舅舅幫我買點田地。”
孟大鵬一拍胸脯:“包在舅舅身上,舅舅也會給你置辦點田產當嫁妝!不過。等雲娘嫁人的。周家現在越來越有錢了,我這兩年得先給雲娘攢點兒田產,不能讓我閨女低人一等!”
徐嶽樓羨慕地望着雲娘,她不眼饞那幾畝地,她羨慕的是孟大鵬這種無底線的疼愛,那是她活了兩輩子都沒得到的東西。
中秋過後,徐嶽樓隔三差五的去國通號點個卯,大多數時間都在把心思花在自己的小事業上。有吳水的店鋪在前。大家對速食接受得也快,就是吃米飯的人不是很多,更多的是吃麪食的。生意不差,但沒好到徐嶽樓預計那種。
鍾二孃的婚事兜兜轉轉,也沒個着落,鐘鳴只得全身心投入到店鋪的管理,能看書的時間實在有限。徐嶽樓眼見這樣不是個辦法,又不好親自上陣。愁了個半死,問到了楊夫人那裡。
楊夫人笑道:“你也不做好市場調差就開始幹活!我早說那一片兒都是當地的居民。吃麪的居多,賣米飯能會有收益。但是不會很多,你就是不聽。”
徐嶽樓還是不甘心,硬挺之下,十月的收益出來了,總共落得一百來貫,她再分鐘家一部分,自己得點那點兒,還不如把宅子租出去掙錢呢!這樣肯定不行,怎麼辦呢?
這時,謹記大皇子事件的袁京,每個月都抽空來看望徐嶽樓。當見她愁眉苦臉時,問明緣由,他笑道:“咱們之前住在學士街的時候,你不是說要去那裡開個鋪子嗎?怎麼不去?那裡的住戶哪裡的人都有不說,學士再窮,總歸比平民百姓更有錢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徐嶽樓當日就去找了鐘鳴。再次攜家帶口的轉移,鐘鳴不是很願意。他沒有明白拒絕,而是建議先去看一看,別萬一又是現在這樣,那就白折騰了。徐嶽樓欣然同意,二人相約第二日一同去實地查看一番。
徐嶽樓不知道楊夫人怎麼做的市場調查,她則是讓王大壯拉上十貫錢,帶上一堆牙籤型小木棒。再從天波府要了倆小廝過來,凡事去小吃街買飯吃飯的,都過去詢問一番,只要回答問題有效,那就給那人兩文錢。兩個小四則根據答案,往米、面兩個盒子裡扔牙籤。
一天下來,一共送出了九貫多錢,可見此地人流量足夠。至於調查的答案,喜歡吃米的人足足有六成!這生意可以做,鐘鳴親眼所見無從反駁。因爲最近幾年學士街的宅子漲價不少,徐嶽樓又沒錢買宅子,這日起,鐘鳴便開始打聽這條街上有沒有出租的鋪子。
七日後,鐘鳴不僅告訴她鋪子找好了,還告訴她可以全家搬過去。
“原因?”
鐘鳴坦然道:“那條街上兩旁一共四十八家鋪子,其中有八家歸屬同一人。那個人,我覺得不錯。”
徐嶽樓立刻來了興趣:“那人叫什麼?多大?沒定親沒娶親嗎?”
鐘鳴瞅了瞅不停咳嗽的碧痕,覺得這丫頭甚爲可憐,遂幫她道:“徐姑娘,你還是個雲英未嫁的小姑娘,不是媒婆。”
徐嶽樓噢了聲,正色道:“那這麼問吧,一次性買下這麼多宅子的,是那個人自己的意思還是他家人的意思?”
鐘鳴這才娓娓道來。那人叫陳晨,十五年前隨爺爺遷居到京城。普通京官的俸祿太低,他的父親跟着自己親爹過了一輩子窮苦日子,他本不在意的,誰料陳晨的母親卻受不了這麼清苦的日子,撇下剛五歲的陳晨跟一個富商走了。臨行前還留下“寧做富人妾不爲窮人妻”之語。陳父心痛至極,他對妻子那麼好,連納妾都不曾,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火氣攻心之下,一病不起,最終一命嗚呼。
剛五歲的陳晨,先是沒了娘又沒了爹,表面上仍然聽爺爺的話好好唸書,背地裡開始琢磨賺錢。恰值楊夫人這十年叱吒商場,讓他找到了效仿的對象。八九歲年紀便在府學裡倒賣東西,給同學跑腿買筆墨,幾乎相當於批發來賣。有時候還能收到不少打賞的錢,他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能賺到錢就行。
陳老爺子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老夫人也是心急,拿出自己的全部陪嫁交給孫子,並道:“晨兒,這些都是你的,你好好讀書,祖父祖母供得起你。”
陳晨毫不猶豫拒絕,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祖母,祖父的薪酬是不多,但是夠我們三口人吃喝使用了。但是娘還是不要我了,我要想要更多的錢,讓娘後悔!”
那年楊夫人斥資建造這一片商業街的時候,正好改造的是陳家那一排。不少人家覺得這條街不好呆,紛紛搬離。十四歲的陳晨忙找老夫人要了陪嫁,折成現錢又買了七座宅子。那時候的宅子可便宜了,七座才值現在一座的價錢。
所有人都覺得陳家瘋了……要知道,衆人若不是礙於楊家以及沈家的勢力,如何肯同意改建?唯有陳晨覺得楊夫人一定會成功!最後,楊夫人成功了,陳晨也成功了,羨煞了一堆人的眼!因此,前來陳家提親的媒人絡繹不絕,然,陳晨一個都不應。
爲啥?他家現在有了點家底那些人才紛紛來提親,那樣人家教出來的女子跟自己娘有什麼區別!陳老爺子則是嫌那些人家門第太低,因爲來求親的人家十有八九是商戶!陳晨的婚事便一拖再拖,時至今日仍然沒有着落。
徐嶽樓聽道這,問道:“你們就搬過去,他家就能看上二孃了嗎?不是說二孃不好……”
鐘鳴道:“我會讓二孃主事,能入陳晨眼是關鍵。至於門第,我爹去世時是七品武官。至於將來,如果朝堂上傳的是真的,那麼明年便有機會出仕!”
徐嶽樓眨了眨眼,朝堂上的事,那不就是說聖上要不行了嗎?聖上如果今年大行,那麼明年會開恩科,但是——“你是秀才啊?”
鐘鳴道:“是,我十二歲就中了秀才。”
徐嶽樓驚呼:“那豈不是比袁京還早中一年?”
鐘鳴雖然多年不曾涉足科考,對於當下的名人還是有所耳聞的,他斂容謙虛道:“不敢跟袁監生比,鐘鳴只是個普通的秀才,也沒參加過春闈。”
話是這麼說,徐嶽樓卻仍然覺得他身上散發出一股不服的氣息。徐嶽樓立刻停止了這個話題,繼續回到事業上。待她把這個消息分享給袁京時,袁京笑道:“你命中貴人還真不少啊!先是遇到了吳家,後又有周家,楊夫人自不必說了。現在,你就找合作伙伴都找得這麼輕鬆,這麼輕鬆容易,讓我都嫉妒。”
徐嶽樓聽他點完一圈,笑道:“嫉妒什麼!照你這麼說,我最大的貴人不就是你嘍!先是你救了我的命,後又幫我擋了那麼多事,到現在還事事替我謀劃。”
袁京笑容燦爛似驕陽。
“小生卻之不恭,受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