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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一碗糯米湯圓。”顧青塵這才轉過頭來,對她眨眨眼睛。身後白雲如簾,隨風而開,揭出明麗朝霞。而他站在那裡,整片朝霞便盡數落在他的肩上,化作一條明光四射的披風。
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攖。
少年兮披霞光,皎皎兮紅衣郎。
可惜,當初的一代小白臉已經墮落如斯的德行!千柳在心裡爲他哀嘆。
千柳帶着宛若東君般的男子回了她下榻的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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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胭脂正一宿沒睡,眼巴巴的趴在窗前,遠遠見那一襲倩影走來,立刻晃起手中帕子,激動的喊道:“荼蘼妹子!可是成了?”
荼蘼擡起頭,還來不及答話,便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她的眼前。
藍衣黑髮,燕小李緩緩站直身子,平靜的雙眸望向荼蘼……以及她身邊的男子。
荼蘼目光望去,靜靜不說話,早就知道他會找來不是麼?老實說她很想知道,驟然見到自己這個逃婚的人,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償?
燕小李的表情的確變了。
卻並非是荼蘼想象中的那樣,而像是……刑者看見了犯人時的表情。
他一把將荼蘼抱到懷中,緊緊不鬆手。
千柳拉着顧青塵正往這裡趕,一眼就看見影影綽綽的燈光中荼蘼被一個男人給輕薄了!
“顧青塵!趕緊啊!就荼蘼姐!”
“……切,小意思,看看我現今的實力吧……”他抽抽鼻子,然後露出獵食般的表情,微笑的時候,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便露了出來。
然後,鏗的一聲。
他出刀的一瞬,彷彿身化流光!
顧青塵出刀從不留餘地,宛若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以攻爲守,刀出不回!
面對他的咄咄相逼,燕小李以守爲攻,僅以劍鞘一次又一次的擋住他的戰刀,宛若井中之月,哪怕抽刀斷水,終斬不斷這一輪水中月。
“燕小李!怎麼是你?哎呀顧青塵你趕緊住手,自己人自己人!”千柳看見那賊人的正臉後趕緊朝顧青塵大聲喊道。
顧青塵卻充耳不聞,只是強硬的將刀壓在燕小李的劍鞘上,擦出一連串的火星。
“都住手。”荼蘼緩了神情冷冷看着燕小李。
“……”燕小李停手看着她,緘默不語。
“我說過,這是我的心結,我也想相信你,可是,我做不到,現在,我就賭一次男人的真心,如果贏了,我會給自己一次機會,如果……”
“你不用說了!”燕小李大吼一聲點腳飛身離開,轉瞬不見蹤跡。
尷尬了一會兒,千柳打圓場道:“咳咳,那啥,這位就是荼蘼,我跟說的傳說中的人皮易容師!”
“哈?易容師?!”顧青塵的目光變得驚奇起來。
荼蘼平靜看他,像沒看見他似的走開。
“嘿嘿,我們趕緊去找胭脂姑娘吧。”荼蘼臉色不好,千柳也不敢揭她的傷口。
荼蘼點點頭,顧青塵貌似很熟悉那妓院,一馬當先地走在前頭。
一錠金子甩過去,問清了胭脂的院子,顧青塵用腳將門一踹,大門通的一聲關上,將顧青塵與他的笑容都關在了門外。
“什麼東西……”顧青塵面色不善的轉過頭來,卻正巧與胭脂姐四目相接。
胭脂早已認出來人乃是京城大名鼎鼎的錦衣衛指揮使,外號人間兇器的顧青塵,雖然看起來人模人樣,不過想起他那些可怕的傳聞,胭脂就覺得腿腳發麻,恨不得大叫一聲,轉身躲到桌子底下,和螞蟻擠在一處……
哐噹一聲。
顧青塵手裡的戰刀落在地上。
他看着胭脂,雙目圓瞪,肌肉繃緊,鬢角滑落一串汗珠……
那模樣,就像他小時候去偷貓食,結果與那頭享譽三條大街的惡貓打了個照面一樣……
顧青塵眼神渙散了好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刻倒退一步,將千柳牢牢守在身後,然後用刀鞘指着胭脂,聲色俱厲道:“何方妖孽!在此作祟!小狼!快咬死它!”
胭脂和花豔骨沉默好久,然後雙雙望向桌角。
只見一條白色狼尾輕輕掃了一下地面,以示命令已收到,只可惜力不從心矣……
胭脂噗嗤一笑,對千柳道:“倒叫奴家想起了與妹子初次相見的晚上……這位小哥的反應,可真是與妹子如出一轍啊。”
“沒辦法,一家人。”千柳尷尬地攤手。
顧青塵看了看千柳又看了看胭脂,突然福至心靈,恍然大悟道:“你們認識?該不會……你就是……”
“咳咳,奴家便是荼蘼小妹的客人。”胭脂連忙表明身份。
顧青塵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突然道:“一個月五十兩銀子。”
“啊?”胭脂滿臉疑惑。
“一個月五十兩銀子,你來我們東廠吧!”顧青塵興奮的挖角,“這種神兵利器般的皮相,連本大爺看了都害怕,完全是殺人於無形的兇器啊!對了你有沒有姐妹?有多少要多少,一起投入本大爺的帳下,組建神獸軍團報效祖國吧!”
胭脂面無表情的轉頭,對荼蘼深吸一口氣,聲音顫抖道:“不能等了……今天就動手吧……”
顧青塵又勸了好幾次,可是胭脂心意已決,真是鐵了心要換皮。
爲此,顧青塵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扼腕長嘆道:“實在太可惜了!雖然皮相本身也很可怕,但總歸還是活人更有震撼力一點啊!真的不考慮加入我們東廠麼?不出三年,你就可以永載史冊的!”
胭脂立刻轉頭看向荼蘼,呼吸急促:“開始吧,現在就開始吧……奴家,奴家最後一點活下去的信念都沒了……”、
事情的發展真是讓千柳哭笑不得,她連忙安慰了胭脂幾聲,然後瞥向顧青塵。
“知道了,本大爺的靜室借給你,裡面的藥材隨便使。”顧青塵二話不說便答應了下來,易皮一次,所要耗費的藥材價值千金,不過荼蘼偏偏不把尋常金銀放在心上,她只是拿胭脂賭一把而已,贏了,她的心還會跳動,輸了,她徹底變爲冷清無心之人。
相比之下的顧青塵,他對胭脂的皮相反而更感興趣一些,遂彈指敲敲桌面,對荼蘼道,“不過本大爺有條件……這次畫皮,本大爺也要插一腳。”
“什麼?”荼蘼目瞪口呆,“你而是人皮易容師?”
“不不,這張皮給我。”
顧青塵嘴巴比腦子要快,等話說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
千柳一臉鄙視地看着他,口味真重!
是夜,他將荼蘼一行人接入府中。
而胭脂面對滿桌珍饈,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只勉強吃了幾口青菜,便擱下了筷子,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直等到一碟一碟的盤子從她眼前撤下,直到身旁再無一人,直到夜幕深沉,玉兔高懸,銀霜遍地,照在那兩雙赤足上。
胭脂順着那兩雙赤足往上看去,眼中有一瞬間的驚豔。
荼蘼,站在她的面前。
袖口納瑞草紋的白衣,赤足上以金粉勾畫出飛鳥文,月光一照,就像是從月宮中謫下的仙人,神秘而又美麗。
清麗處似謫仙,詭秘處卻又似楚巫,似天人,更似妖魔,這,便是畫皮師。
胭脂緩緩站起身,走向她,然後,虔誠的跪下。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一生命數,受之於天。”她垂首道,“今日蒙君再造之恩,堪比父母,堪比蒼天,還請受奴家一拜!”
說完,便是三叩首。
荼蘼不躲不避的受了,人皮易容師逆天改命,這禮,她還受得起。
荼蘼也是第一次見到胭脂這樣的奇女子,比起尋常百姓,她倒更像是一個人皮易容師,不服天命,只信自身。
待那支名爲胭脂的香放入荼蘼的香爐中,胭脂更是毫不猶豫的端起桌上的碗,將裡面的麻醉湯一飲而盡,然後往牀上一躺,淡然的閉上了眼睛。
荼蘼欣賞她,決定爲她換上一張風華絕代的美人皮。
只可惜她剛執起蟬翼刀,顧青塵便已撲了上去。
“……顧青塵!!”外面的千柳慘叫一聲,“你在幹什麼!”
“本大爺幫她把眼睛切大一些啊。”衝進來的顧青塵興致勃勃的說,“做人,當然要做一個目光如刀的人……”
“你給我住手啊!!”追進來的千柳崩潰了,“目光如刀……那你也不用把人家的眼睛切成刀子型啊!況且……你只是想把人家的皮相弄得更可怕一些,好回頭收藏之吧!”
“錯!本大爺打算明天看誰不順眼,就趁夜過去幫他畫皮!保證他第二天起牀,一照鏡子就血濺三尺高!哈哈哈!”顧青塵的笑聲響起……
這是胭脂聽到的最後一句對話。
麻醉藥的藥力涌了上來,她連拔腿就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一行清淚滑下眼角。
死去的孃親啊……你的胭脂恐怕要來地府與你相聚了……
倘若有機會爬出墓地,她定要在自己的墓碑上,用指甲刮出八個血字——此人死於遇人不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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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樑金與西南的一個小部落打贏了賬,領命的是突然冒出來太子。
使臣進京,獻璽稱臣。爲此顧青塵忙得腳不沾地,接連兩個月,上朝退朝都要用輕功飛來飛去,上演一出天外飛仙。
皇上這個月將撫卹三軍一事甩給他,月末又覺得他不夠慘,於是又將犒賞三軍之事也一併甩手……朝中有識之士都說皇上這是在放權,有意栽培指揮使大人,可千柳只看到了顧青塵雙眼烏青,腳步虛浮,慘不忍睹的一面……
只可惜千柳對政事一竅不通,便是想要幫忙,但估摸着自己這門外漢湊過去反而要添亂子,只好耐着性子等他忙完,燕小李也不見人影,期間做做拿手的點心吃食過去慰勞則個,其餘時候,都陪了胭脂。
庭院深深,落英繽紛。
“你已經決定好了?”荼蘼看着那立在窗前的女子,問道。
“恩。”那女子背對着她,應了一聲。
只那一抹背影,便勝過人間美景無數,彷彿從六朝煙水中撈出來的一片剪影,筆墨難畫其風流一笑。
“這世上有情有義的男子雖然少,但也並非沒有。”荼蘼道,“胭脂姐,你又何苦重回風塵,去滾那一圈。”
“只因奴家已經看透了。”胭脂含笑望天,道,“這世上的男子無論老少貴賤,其實都一根樣子。少年郎喜歡豆蔻貌美的女子,老匹夫也喜歡豆蔻貌美的女子,一個女人若是佔了年輕又佔了美貌,便佔盡了天下半數男子。倘若她性子再溫柔體貼些,懂得察言觀色些,那這天底下的男子便都逃不脫她的掌心。”
說到這裡,胭脂轉過身來,對荼蘼勾脣一笑。
但見飛花三兩片,掠過她的鬢角,落進她的眉心,卻再也添不進一絲媚色,因爲她本身已經媚到了極致。
她立在窗前,就彷彿用胭脂染紅的一枝白梅花,從媚色中透出一種志存潔白的孤高,卻無奈……顏色已污,再也無法遺世獨立。
“可那又如何呢?新花催舊花,再美的女子也會老的,將自己的一生寄託在一個男子身上,年輕時被他褻玩,年老時被他嫌棄,這樣的一生,究竟有什麼意義呢?男人,究竟好在哪裡呢?”胭脂擡起手,任由那一片飛花落在掌心,淡淡的說,“與其信這世上薄情漢,奴家還不如信自己,與其將命交給那些動不動就移情別戀的男人,奴家還不如用這條命去爭一個花魁的名頭!從此財源廣進,愛置幾處田產就置幾處田產,愛買幾個小倌兒就買幾個,愛哭便哭,愛笑便笑,何須守那三從四德,看那臭男人的臉色!”
說完,胭脂將那片飛花緊緊一握,就好像掌心躺着的不是花瓣,而是她自己的命運。
次日,她拜別荼蘼,孑然一身的去往萬花樓。
老鴇哪裡能將她與當年的醜丫頭聯繫到一起,聽說她要在此次掛牌,當即露出天上掉餡餅的表情,不但將她寶貝乖乖的叫着,還將最好的一間院子給她空了出來,末了,搬出名冊,不停的給她選名字,從傲雪到梅姬,一個數到另一個,卻不想這絕色女子素手一擡,便落在了一個名字上。
“這名字……俗氣了些。”老鴇皺眉。
“不妨,大俗大雅,奴家便要這個吧。”胭脂微微一笑。
按在指下的名字,正是……胭脂。
十月,點花魁。
重陽佳節近,賞菊會一場連着一場,有文人***客相伴而遊,一路賞來一路詩,有閨閣中的小姐們翩躚花畔,只拾落英不忍摘,但若要提那最繁華的一場,當屬那花街柳巷的點花會。
會上,各家花樓,各處畫舫的姑娘們會手捧一瓶菊花,娉婷而出,供人賞玩。
那菊花,自然是名品薈萃,十丈垂簾掩映着西湖柳月,紅衣綠裳後跟着鳳凰振羽,又並着黃石公與玉壺春,太真含笑與獨立寒秋,當真是亂花迷人眼。
而那美人,卻也是個個不俗,一顰一笑,各有各的風流。行走時娉婷如柳,含笑時人比花嬌,與那名花交相輝映,一時間花非花,霧非霧,叫人分不出到底是花比人美,還是人比花嬌。
是時,達官貴人,豪商鉅富雲集此地,賞花賞人,最後,常常是一擲千金。
“此爲綠翠館的清倌人,玉柳兒。”臺上鴇兒拉着一名捧黃鶯翠的豆蔻少女,向衆人笑道,“莫道不銷、魂,人比黃花瘦,哪位東君肯爲之梳弄?”
那少女生得很有幾分姿色,更兼弱柳扶風之態,很快便有一名豪商爲她舉了牌子。
可真正的大鱷老饕,卻依舊不動聲色的茗着茶。
這些慣於弄盡風月之人,自然知道壓軸的總在最後。
千柳混在他們當中,一身尋常男子打扮,戴着一頂斗笠,黑紗垂下,擋去了一張清麗靈動的臉。
幫人幫到底,胭脂不能輸,關係到荼蘼姐的幸福,她是來助胭脂一臂之力的。
須知這花魁也有品級之分,具體說來很複雜,但是身價絕對是最重要的一項。
“此爲萬花樓的胭脂姑娘!”隨着一陣喧譁聲,一名手捧青花美人瓶的女子嫋嫋登
臺。
便是那些閱盡千帆的老饕客都爲之咋舌,更何況是那些尋常男子。
墨荷開在瓶口,那女子蓮步香風,一身白衣宛若用千瓣白梅織成,唯領口對襟一對紅梅花,臉上沒有一丁點兒清倌兒的羞澀侷促,卻也沒有紅姐兒的諂媚討好,硬要說的話,倒似股六朝煙水洗出的倦容。
風塵女子千千萬,但能當上花魁的卻屈指可數。
或烈或真,或媚惑或天真,每個花魁身上都有一種獨一無二,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胭脂的倦,便是她獨一無二的味道。
千柳剛要出價的手緩緩放下,她想,興許用不到她出場,胭脂只靠自己,便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便欲轉身離去。
蒙她所救,一見投緣,只可惜一個志在勾欄,一個有意走馬天涯,道不同,難相見,就此別過,也不知道餘生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千柳一邊唏噓,一邊轉過身。
然後,她看見一張英挺的臉。
他看起來清瘦了一些,目光卻更加沉穩,整個人立在那裡,就像一把磨鋒利了的名刀,讓人不敢逼視。身上鎧甲未卸,披風未解,連腳下的狼都蒙着一層灰,看起來,來得十分匆忙……
當年的俊雅小白臉啊~~殘了!!
“顧青塵,你怎麼來了?”千柳虛假笑笑。
顧青塵深深看她,良久,才灑然一笑:“來見你啊。”
他笑得陽光燦然,身後,一羣腰間按着繡春刀的錦衣衛衝了進來,半數奔到顧青塵身後,隨時準備聽候差遣,半數將賞花廳圍了起來。用一種如狼似虎的目光打量着在場之人。
剛剛還熱鬧非凡的點花會頓時變成弔喪會。
達官貴人個個臉色蒼白,跟死了一百次親爹似的。再無人敢大聲喧譁,只在私下裡交頭接耳,討論着到底是哪個屁股不乾淨,把錦衣衛給惹來了……
臺上,被人遺忘掉的胭脂面露尷尬之色。
臺下,千柳比她還要尷尬,錦衣衛什麼人,監察百官,抄家滅門,有心仕途的,有哪個敢在他們虎視眈眈下千金買妓?
“顧青塵……事已至此,請你負起責任。”千柳無奈指了指臺上孤零零的胭脂,“買了她吧。”
顧青塵順着看過去,臉色極其難看:“搞沒搞錯?本大爺又不喜歡她,幹嘛買她啊?”
“又不是讓你真買。”千柳道,“只是讓你開個價。”
開了價,就代表顧青塵和下面那羣人一樣,也是來賞花點妓的,如此便沒有那麼多顧忌了,大家各買各的美人,只是……
“四兩。”顧青塵擡擡手,聲音迴盪在賞花廳中。
千柳覺得自己的瞳仁都放大了……
整個賞花廳變得鴉雀無聲,唯有數人被茶水嗆到的聲音……
四兩啊……
只怕點花會自創始到今天,就沒出現過比這更低的價錢……
“混蛋!你是不是來砸場子的啊!”千柳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怒道。
顧青塵眼神遊移了一下,才壓低聲音,溫熱的呼吸吐在她耳中:“本大爺來得匆忙,身上只帶了四兩銀子啊!”
那一刻,千柳真的想要趴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嘔血。
緊接着,賞花廳中的達官貴人們也回過神來,他們爲難的對視一眼,拿不準上頭那位錦衣衛指揮使大人到底是什麼意思。說他是來玩的嘛……這四兩是什麼意思?說他是來砸場子的嘛……不過是一家青樓妓館,他想砸,動動嘴巴皮子就夠了,連手指頭都不用動彈一根。
千柳掩面哀號,然後拽過顧青塵的袖子,欲哭無淚道:“你再喊一次價……喊一千,銀票我有,我借給你!”
“開什麼玩笑?”顧青塵敲着她的腦袋,壓低的聲音裡含着一絲怒意,“借女人的錢逛青樓,想要本大爺顏面掃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