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紅俏已經準備好了晚飯,見他們回來急忙端上了桌。
“紅俏,今日府中可有什麼事?”崔凌依在桌旁坐下,隨口問道。
紅俏一邊擺着菜,一邊道:“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老爺那邊派人來了,說是四小姐的吉日已經選定了,在三天後。”
“嗯,知道了。”崔凌依拿過水杯喝了口水,語氣平淡。崔北鶴會這麼着急將崔思羽嫁出去,崔凌依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畢竟崔思羽現在已經成了整個崔氏家族的恥辱,未婚先孕本就是大忌,又因此毀了與徐府的婚約,崔北鶴此時顯然已經對她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巴不得眼不見爲淨。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崔思羽大婚的日子。
因爲是側室,婚禮也沒有多麼熱鬧,賓客也十分少,再加上崔思羽悔婚之事,崔府與李府也沒有顏面大辦酒席。
看着眼前景象,崔凌依不禁有些同情崔思羽。女孩兒一生最美的時候便是出嫁的那一天,她等了十多年,換來的卻是出嫁這日荒涼的景象。新娘美,奈何無人欣賞。別人出嫁都是爲了更好的生活,而她出嫁等着她的卻是無盡的折磨。
崔凌依坐在酒席之上,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酒,儘管心裡再難受,她也不允許自己後悔。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如此,她何須內疚?
軍營中有事,蘇毓沒有陪崔凌依前來,賓客漸漸散去,唯一不動的,只有崔凌依和李天的夫人。
雖然李夫人性子較強,但女人畢竟還是女人,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娶別的女子,與別人洞房花燭,心中自然還是痛的。
李夫人與崔凌依相對而坐,周圍的賓客已經散盡,只剩下二人一杯接着一杯不停地飲酒。
“睿王妃實在是聰明,佩服,佩服啊。”李夫人仰頭飲盡一杯酒,率先開了口,“如今舍妹終於得償所願嫁入我李府,王妃應該高興纔是,不知在這兒故作愁容是爲哪般?”
若是平時面對李夫人的冷嘲熱諷崔凌依必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是此時此刻她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不僅是因崔思羽,也爲李夫人。
一個女人若是愛自己的男人至深,自然是做不到與別人分享的,就像崔凌依,她實在無法想象如果蘇毓要娶別的女人,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一個女人就算錯的再厲害,心再狠,在愛情面前也是無辜的。李夫人是個可憐的女人,不得夫君寵愛也就罷了,偏偏還讓夫君懼怕了自己,縱然崔凌依再怎麼有仇必報,她也不會去欺負一個被感情傷了的可憐女人。
想了想,崔凌依嘆了口氣道:“你覺得我是故作愁容,哪裡曉得我心中的傷痛。倒是夫人你,其實不必悲傷,又何必悲傷?”
“這不都是拜王妃所賜嗎?”再次倒上一杯酒,李夫人仰頭飲盡。
“夫人怎麼就不覺得我是幫了你呢?”
“幫我?我倒真是要感謝王妃,爲我夫君又添了位夫人。”李夫人看着崔凌依,眼中帶了一絲恨意。
崔凌依假裝沒有看見她眼中的恨意,悠悠開口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雖然崔思羽是我設計嫁入你們李府的,但是我只管嫁,嫁出去後她的一切都再與崔府無關,至於李夫人想以怎樣的罪名責罰她,這就是李夫人的事了。”
“你真有這麼狠心,能放任別人對自己的妹妹欺凌侮辱?”
“她不是我妹妹,她們母女怎麼對我,我就要怎麼討回來。再說了,嫁入你們李府本就是她崔思羽的意思,我不過是順她的意,她能得償所願應該感謝我纔是,再說了,她成親的喜娘還是我同睿王成親的喜娘,身爲她的姐姐能做到如此地步,她也該滿足了。至於嫁入你們李府之後的日子,那可就怨不得誰了,都是她咎由自取。”
“王妃果然不是尋常人能比的,不說這至高的智謀,便是這心狠手辣有仇必報的性子,也是別人所不及的。”
“李夫人怎麼說我都行,今日我不計較。不過我勸夫人一句,既然不想失去夫君對自己的寵愛,那麼就不要給別的女人任何機會。”
“這嫁都嫁過來了,王妃說這樣的話莫非是在譏諷我?”
“夫人不是個愚蠢的人,如今倒怎麼迷惑了?嫁是嫁了,但是她崔思羽只要在夫人你的腳下一天,還不是任由夫人你處置?到時候你想讓她生,她便生,你想讓她死,她便死。”
李夫人微眯了雙眼,看起來格外狠毒:“可是現在她懷有身孕,我要怎麼下手?”
崔凌依舉起酒杯飲盡,微微一笑:“這個我不能說,說了就成了我謀害自己的妹妹了。雖然不能告訴夫人,但是我可以提點夫人。”
“哦?”李夫人聞言挑了挑眉,有了一絲興趣。
“夫人之所以不受公公婆婆與相公喜愛,不過是因爲膝下無子,而此時崔思羽腹中有了孩子,不是正好可以解了夫人的憂愁?等崔思羽生下了孩子,我想,夫人定有千百種辦法置她於死地吧?”
“置崔思羽於死地?王妃不愧是王妃,做事能這麼絕。王妃說的不錯,我需要一個孩子。”說完,李夫人拿起酒壺給崔凌依斟了杯酒,舉起自己的酒杯敬了崔凌依一下,一飲而盡。
崔凌依嘴角掛着笑意,心知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拿起自己的酒杯也喝了個乾淨。江氏,前世你們母女加註在我崔凌依身上的痛苦,我崔凌依必定讓你們加倍償還,必定讓你跪在我面前求饒!
崔思羽的事情告一段落,崔凌依本以爲自己會輕鬆許多,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放鬆。家事解決的差不多了,崔府平靜了,可是國事呢?
國家現在正是動盪不安的時候,雖然表面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卻是風起雲涌。如今爭奪皇位的幾位皇子中,禹王已經失去了權勢,對皇位再也無法造成威脅,看似只有平王與齊王之間纔能有一個人能順利登基,但實則不然。
崔凌依不知道有多少人還在想着打倒睿王與平王,就算這個王國表面再平靜,崔凌依也不會被矇蔽。她需要做的只是更加小心,步步爲營,查出所有的威脅,保證蘇毓的絕對安全。
而最先要做的,就是將徐毅送入朝廷。
崔北鶴雖然表面看起來忠心耿耿,但是崔凌依並不敢相信他,即使他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崔北鶴雖然是武將,但在智謀上絕對不輸給那些文官,他很聰明,而聰明的人總是最會給自己挑選後路,是典型的牆頭草,風往哪邊吹,他便倒向哪一邊。
現在的局勢,崔北鶴自然是和崔凌依站在同一條線路上,但是崔凌依並不敢保證他以後的動向。只能祈禱他不要錯得太離譜,不然自己恐怕也保不了他了。雖說對崔北鶴並沒有太多的感情,但他畢竟是自己的父親,除了姐姐外唯一最親的人。
起身告別李夫人,崔凌依出了李府上了馬車。綠瓔在馬車上等着,見崔凌依過來急忙替她掀開了車簾。
“小姐,回府嗎?”扶着崔凌依上了馬車,綠瓔輕聲問道。
“不,去皇宮。”
“去皇宮幹嘛?”綠瓔眨眨眼睛,對崔凌依的決定有些不解。
看着綠瓔疑惑的表情,崔凌依神秘地衝她眨了眨眼睛,道:“見皇上。”
一聽見“皇上”二字,綠瓔立馬閉上了嘴。小丫頭就是小丫頭,崔凌依無奈地搖搖頭,輕輕敲了敲綠瓔的腦袋。
馬車直直往皇宮駛去,崔凌依掀開馬車窗簾,探出了腦袋。
馬上就要入秋了吧?可是天氣還是這麼熱,樹上的知了仍不知疲倦地叫着,樹葉綠得發亮,就連吹過的風都彷彿帶着一股熱氣。
所有的一切都還是滿滿的夏日氣息,如果不注意恐怕也沒有人能意識到秋天快到了。
就像這個國家,危險重重,表面卻平靜無波,如果不注意,恐怕也沒有人能意識到危險快來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等秋天真的來了,人們才發現忘了縫製新衣;等危險真的來了,人們才發現後悔莫及。
崔凌依嘆了口氣,滿心惆悵。此生算計了太多,也操心了太多,崔凌依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從前了,就像窗外的樹,經歷過秋冬便枯萎了。雖然明白哀怨並不是自己應該有的情緒,但是崔凌依畢竟是個凡人,做不到神仙的風輕雲淡。
馬車漸漸進了宮門,奔跑在大理石鋪成的大路上,崔凌依看了一眼身後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宮門,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句古話——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這宮中的女子,即使再可惡,其實也是可憐的啊……
崔凌依不知道自己今天哪裡來的這麼多感慨,心痛如絞,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
到了大殿之前,馬車不允許入內,崔凌依只能下了馬車步行。
一路走到皇上的寢殿才遇到皇上的貼身公公,被告知皇上在書房。
由公公通報,皇上一聽崔凌依來了急忙宣了她進去。
“參見皇上。”對着書桌後的人行了個禮,崔凌依深深吸了口氣,緩解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皇上擡起頭看着崔凌依,笑得極其溫和:“都已經是阿毓的王妃了,怎麼還叫朕皇上,該改口了吧?”
崔凌依臉微微一紅,低下頭輕聲道:“凌依叫皇上叫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還請父皇恕罪。”
“這不就對了?凌依啊,今日怎麼有空來看看朕了?”
“正如父皇所說,凌依既然已經是父皇的兒媳了,自然要多陪陪父皇。”崔凌依笑道。
皇上點了點頭,對崔凌依的回答十分滿意:“難得你有這份孝心,那麼幫父皇看看這些摺子如何?”
聽見皇上的話,崔凌依急忙跪了下去:“父皇,兒臣不過是一介女子,哪裡有這個膽子干涉朝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