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剛亮,杜妙手就已經睡醒了,他取了一塊碎玉走到側屋裡,屋裡擺着一張牀,牀上躺着一隻沒毛的鳥。
看着那隻滑稽的重明鳥,杜妙手笑了笑,將手中的碎玉丟給它。雲星眨着雙瞳孔的眼睛,長長地脖子一伸,便準確的銜在嘴裡,咔咔幾聲,已經嚥下了肚。
杜妙手慢慢的走回院落中,雖說由於年齡大了,身體已經不如從前強壯了,但是較之同齡人,仍然是硬朗的很。
“該是開門的時間了。”杜妙手邊說邊往門處走。剛一走到跟前,突然傳來了一聲聲的敲門聲,杜妙手笑了笑:“這是誰來這麼巧。”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風辰站在外面,臉上掛着微笑,看着杜妙手,笑着說道:“老大夫過得可好?”
“是辰兒啊,咦?嫣兒呢?”杜妙手看着風辰隻身一人好奇問道。
風辰乾笑了幾聲,說道:“嫣兒她有點事情回不來了,我是來看看您老人家,隨便帶走雲星。”
“哦,這樣啊。這次還住不住了?”杜妙手神情稍顯寂寞,那隻鳥,也和他處了幾天,多多少少有一點感情。杜妙手閒來無事時便與鳥爲伴。
風辰搖了搖頭:“不住了,我要回老家一趟,父母過世多年,我也未曾拜祭過。”
“那是得趕快回去。”杜妙手讚許道:“心裡還記掛着爹孃,好孩子啊。”
風辰笑着問道:“雲星在哪裡?”
“在側屋裡。”
走進側屋,看見重明鳥呆在牀上,風辰走過去將它抱了起來說了一聲:“救命恩……鳥,我來接你了。”
杜妙手捋着鬍子哈哈大笑。
午飯過後,風辰便向杜妙手辭行,他這次回老家,一是打算拜祭一下養父養母,二是想去追查自己親生父母到底是爲何人。如今這世界他根本沒有熟人,心裡唯一掛唸的紫嫣也已經加入了五遙派,他孤家寡人一個,突然間很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也許,找出他們之後,還可以體驗一下闊別已久的親情。
按照地圖,三天後,風辰終於找到了自己曾經的故鄉。這裡離揚州大約有二百里的距離。
風辰站在原地,看着四周有半人高的荒草,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這裡,曾經也是一個有幾百戶人家的大村莊啊,如今,人跡全無。
空蕩蕩的地面上站立着幾間搖搖欲墜的房屋,其餘的大多數都已經坍塌,成爲廢墟,破磚爛瓦殘敗不堪。
僅僅兩年的時間,雖然經歷了很多,心性大有不同,可是風辰的記憶卻絲毫沒有減退,他熟悉的走在鄉間小路上,雖然小路早就已經長滿了雜草,但他還是走到了自家門前。
院落的牆已經沒有了,裡面的兩間房屋一間完全倒塌,另一間的屋頂塌陷了下來,但是牆壁仍然站立着。那間屋,是風辰以前的住所。
風辰走進屋子裡,原本放置書桌、牀鋪的地方歷歷在目,此時已經被荒草覆蓋。原來牀鋪擺放的位置撥開荒草一看,下面還有幾塊朽木,一觸即斷,看着木頭的形狀,就是自己曾經的那張小牀,風辰的眼眶慢慢溼潤。
養父養母遇難後,與其他遭瘟疫的村民一樣,在村後挖了一個大坑,將已亡人全部埋了進去,風辰最後看了老家一眼,慢慢轉身朝村後大墳冢。
一直站在風辰肩膀上的雲星突然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幾周。風辰好奇的看着它說道:“雲星,快下來,我們該走了。”
雲星在空中俯衝之下,直奔房屋裡的一個角落衝去,快要落地時又突然上升,在上面盤旋起來,風辰不解其意,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這下面有東西?”
雲星又重新落在風辰肩上,小腦袋竟似人一般點了點,風辰笑道:“好,我去看看有什麼東西。”
雲星所指位置是父母生前居住的牀鋪上方,風辰用隨身帶着的砍刀挖了起來,土地很鬆軟,大概是經過了太長時間的風雨吹打了。
向下挖到五六寸時,砍刀突然碰到了一件硬物,風辰丟棄砍刀,徒手挖了起來,一個方形的黑色木匣出現在風辰面前。
這種黑色木匣是一種農村人家裝置錢財常用的東西,非常普遍,木匣已經上鎖,可是由於埋在地下的時間太久,再加上雨水的浸泡,上面所用的銅鎖雖然還在上面,但是木匣已經被泡爛了,風辰抓住木匣一角,輕輕一掰就掰開了。
木匣底層鋪墊着一層紅色絮布,上面靜靜躺着的,是一塊小巧玲瓏的長命金鎖。
風辰拿出長命金鎖,放在手中,連風辰手掌的一半都不及。金鎖的正面刻着八團祥雲圖案,圖案以環形排列,中間刻着“富貴長壽”四個字,字下面是一個大大的金元寶的圖案,雕工精細,製作十分精美逼真,是一個典型的給小兒佩戴的長命金鎖。
翻過來,金鎖的背面沒有什麼複雜的圖案,只有兩個字:風辰。
風辰看到後呼吸一窒:“這……難道是生父生母給我留下的?”
風辰十分清楚自己的家境,如此精美的金鎖家裡的條件根本負擔不起,恐怕耗盡積蓄都做不出這麼一把金鎖來,而且養父養母將此物藏了起來,更加說明不是他們所做,當初他們應該是怕自己吵鬧着要親生父母才無奈的將它藏了起來吧。
想想以前,多麼困難的日子,幾乎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父母親都沒有將金鎖當賣,風辰心中無比感動,這鎖可是全金的,拿在手裡很有分量,即便是放在一個富貴人家裡,也是稀罕之物,如果將它當賣,便可以舉家進城,不再呆在耕地裡幹活,可是,他們沒有。
風辰收起金鎖,拍了拍雲星,誇獎道:“幹得不錯,回頭給你買玉吃。”
雲星高興的點了點頭。
村後一個碩大的墳冢孤零零的聳立着,墳冢旁邊栽了兩排松樹,是當時倖存下來的人來栽的。當初的小樹苗兩年後已經十分粗壯了。風辰站在墳冢前跪了下去,他知道眼前的墳冢裡躺着數百個人,都是自己曾經的親朋好友,鄰里鄰居,當然也包括他的養父養母。
拜了三拜,風辰緩緩說道:“這些年孩兒的經歷相信您二老在天之靈也已經看到,如今孩兒唯一在意的便是紫嫣了,還輕您二老保佑孩兒可以找到一個渡劫期的前輩幫我打開禁制吧。”
看着長滿雜草的墳冢,風辰揮起砍刀開始除草,一個時辰後,大汗淋漓的風辰終於清乾淨了雜草,一個大大的土包露了出來,風辰擦了擦額上的汗水說道:“這次來的實在匆忙,沒有來得及給各位帶什麼東西,來日再來此地時,一定給大家燒夠花的錢。”
拜祭之後,風辰再一次騎馬來到了揚州城,過城關時,檢查力度小了很多,守城的士兵略微查看了一下就放風辰進去了,紫嫣送給風辰的那塊金牌也沒用上。
揚州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繁華,車水馬龍,人頭攢動,街邊林立着無數店鋪,一家挨着一家,一眼望不到盡頭。
在街邊小販的攤上買了幾塊質量下等的玉後,風辰便在城中尋找金店,打聽一下金鎖的來源。
風辰身上原本還剩十二兩銀子,從武夷山歸來之時,紫嫣又把身上的二十兩銀子給了風辰,現在一共是三十二兩,已經不太富裕了,其中主要的花費就是雲星的伙食。
玉的品質再差,終究也是玉,也不會太便宜,每天要給雲星買玉的花費差不多就在一兩銀子。這一兩銀子,可供一個平民之家三個月的伙食,這等耗費,風辰手中的銀兩撐不了多久的,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風辰隨便找了個人打聽一下,便知道這揚州城內有一家金鋪很是有名,掌櫃的姓佟,做這一行當已經有四十多年了,見多識廣,風辰打聽了去路後便趕到了佟氏金鋪。
來到金鋪之後,裡面只有一個小夥計,風辰問道:“請問,佟掌櫃可在?”
小夥計見來了客人,熱情的說道:“佟掌櫃不在,有什麼事您跟我說也一樣,是要定做金器還是來販賣金器了?”
風辰笑道:“不訂做也不販賣,我是想來打聽一下這件金器的出處。”說完風辰掏出金鎖遞給了小夥計。
小夥計接過來之後雙手捧着瞪着眼睛瞧了好久,忍不住的翹起大拇指讚歎道:“好精緻的工藝,做此鎖的人定是大師級人物。客觀若不嫌棄,我來幫您瞧瞧?”小夥計詢問道。
風辰道:“那就有勞小哥了。”
小夥計拿着金鎖翻來覆去看了半天,終於,他的目光停留在鎖底一個不起眼的地方,他藉着陽光看了好久之後說道:“若是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蘇州城老韓家的東西。”
“蘇州老韓?”
“是的。”小夥計拿着金鎖遞給風辰說道:“客官,您瞧一瞧鎖底,可要瞧仔細點,不仔細一般看不出來,是不是有一朵小花的摸樣,那邊是老韓家的標記。”
風辰拿過來之後對着陽光,看了好久,最後在小夥計的指點之下,終於看到了那一朵小花,小花極小,而且刻得極輕,摸上去手感都沒有什麼不同。
小夥計笑道:“咱們金器這一行當,一般人家都會給自己做出來的物件留點記號,但是若是留大了主家肯定不願意,所以一般都是留着極小的記號,比如我們店裡,佟掌櫃的就會在每件金器的內壁上留下一顆小樹,若是沒有內壁的話,那就在一個最不起眼的地方留下,這也是分辨金器出自誰家的一個記號。”
風辰拱手道謝,掏出了一兩銀子給小夥計,小夥計微笑着連連擺手,道:“我這小二跟酒店小二不同,不興要打賞的,小事一樁,客觀不必在意。”
幾番推辭之後,小夥計始終不收,風辰自己也不是太寬裕,所以也就不再退讓,道謝告辭,僱了匹快馬,趕往蘇州老韓家金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