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經過了足以觸犯舊時代華夏法律的爆改,但這輛摩托車使用引擎依舊是需要化石燃料作爲能源的內燃機,就算齊麟的聚能旋渦能夠輸出足夠功率的能量都沒有辦法將其轉化爲可以讓內燃機再度運作起來的動力,沒有汽油,這就只是一臺看上去賣相還算可以的擺設而已。
將摩托車推到角落裡面,齊麟從一旁的地上拖過來了一大塊已經褪色的纖維板廣告牌蓋在了車身上面,然後從頭頂的裂隙之中鑽了出去。
根據主腦無人機傳回來的城市圖像,這附近應該有着好幾家加油站,除去其中一家被航彈直接從地圖上面抹去,留下了一個半徑兩百多米的大坑之外,其他另外幾家加油站保存的應該都還算相對完好,就是不知道埋設在這些加油站地下的油罐之中還有沒有剩餘的汽油——這個信息,可就是無人機沒辦法探查出來了的。
這個位置差不多算是這座城內的內部交通樞紐了,幾十條公路在此彙集,其中包括兩條高速公路和十條城市幹道,除此之外,還有着大量的立交橋和鐵路高架橋,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那些加油站纔會集中在這片區域。
廢棄皸裂的柏油路上堆積着大量鏽蝕的汽車殘骸,倒塌的鋼筋混凝土橋體橫在道路的正中,不計其數的水泥塊從殘缺的橋墩上面剝落,凌亂地散佈在地上,齊麟甚至能夠看到一輛只剩下了一個外部框架的小轎車被掛在一根離地幾十米的鋼筋之上,每當有風吹過,這輛小轎車的殘骸都會隨之搖晃起來,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從頭頂上砸下來的感覺。
繞開一截砸下來的立交橋,齊麟又穿過了兩條已經徹底變形的鐵軌,一座破敗不堪的加油站終於是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加油站那座標誌性的穹頂已經倒塌,從灰濛濛一片的廢墟之中依稀可以看到那個黃紅色相間的貝殼商標,大半的加油機都已經被穹頂所壓碎,只有靠近邊緣處的兩臺加油機處在了“安全三角區”之中,得以保存了下來。
齊麟從機器上面摘下了加油槍,然而加油站早已斷電,無論怎麼壓動扳機都沒有半滴汽油從槍口流出來。
“……還好早有準備。”
齊麟將加油槍掛回原處,摘下身後的突擊步槍,直接用槍托砸碎了加油機的顯示屏,伸手將裡面的控制芯片給拽了出來。
掏出核能電池塊,將電壓調整到加油機適用的檔位,然後剪斷加油機自帶蓄電池的導線,將與核能電池塊向連接的電鉗夾上——很快,那塊佈滿了灰塵的芯片上的各個指示燈和二極管便都逐一開始閃爍了起來。
如果這座加油站還處在正常運轉的狀態之中,這樣做無疑是極爲危險的行爲,直接暴露在外的電火花很可能引燃空氣之中油氣混合物……只不過現在整個加油站裡就連一股汽油味都難以聞到,齊麟甚至懷疑就算他在這裡燃起一圈篝火恐怕都不會發生什麼情況。
通了電的加油機恢復了工作能力,然而加油槍之中卻還是滴油未出——顯然,這間加油站的地下油罐之中,早就已經是空空如也了。
在戰爭徹底爆發、社會秩序失去控制的時候,人羣除了會哄搶食物等生活必須物資之外,燃料的優先級和重要性同樣也不會低到哪裡去,汽車這種交通工具幾乎家家都有,就算沒有,去搶、去偷也行……總而言之,在混亂的戰爭時期,想要在城市裡面搞到一輛汽車簡直不要太容易,成本更是幾乎爲零,而有了汽車,首先需要考慮的就是燃料問題了。
就算是那些瘋狂的暴亂者,他們也清楚地明白呆在這種大城市裡面並不安全,由於核捆綁戰略,在重點戰略目標被摧毀之後,第二輪次的核打擊便會降臨到這些人口稠密的大城市頭上,想要活命,最好的辦法就是逃亡到人跡罕至的西北地區,那裡地廣人稀,除去一部分軍事基地和工業區之外基本沒有什麼值得重點打擊的目標,敵對勢力也不可能奢侈地把核彈頭浪費在荒原和戈壁灘上,如果能逃到那種地方,至少是不用爲那些曾經無比繁華的大城市做陪葬了。
不過,想要跨越大半個華夏國境逃亡西北地區,需要消耗的燃料可不少,爲了獲得燃料,首要目標便肯定是鎖定了那些擁有大型地下儲油罐的加油站。
這幾臺加油機的外殼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打砸痕跡,地上散落着大量被掰斷的加油卡,以及更遠處幾具明顯遭到過暴力對待的屍骸證明着這座加油站曾經遭受過暴徒的洗劫,既然這裡已經被洗劫一空了,那麼想必另外幾座加油站的情況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廢棄城市內肯定還有着足夠的汽油,只不過這些汽油會被儲存在哪裡就是一個問題了,齊麟也沒有時間將一座座廢墟逐一地排查過去,至於那些公路上的汽車殘骸,油箱裡面的汽油估計早就已經蒸發了個一乾二淨。
就在齊麟爲了汽油而發愁的時候,一聲沉悶的槍聲卻是突然從遠處傳了過來——
“槍?是人類嗎?”
齊麟頓時提高了警惕,迅速尋找了一處掩蔽,然後朝着槍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槍聲很低沉,應該是加裝了消音器的大口徑全威力槍械,單發射擊,混雜在一些變異生物的嚎叫裡,十分地難以分辨,根據聲音的大小判斷,對方距離自己應該有三四百米遠的樣子。
活死人和戰前遺留下來的倖存者這兩個選項基本可以排除,被主腦流放到地表的早期淘汰者也可以無視,先不說這幾種人能不能在殺機四伏的廢棄都市裡生存下來,單單是那種使用大口徑全威力彈的槍械就不是他們能夠搞得到。
由於對方只開了一槍,所以齊麟無法確定對方使用的是大口徑突擊步槍還是舊時代就有的反器材狙擊槍,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對方的身份就比較值得推敲了。
是因爲任務失敗或是一些其他原因沒能返回地下避難所的派遣小隊?還是在之前劍閣要塞大會戰時從戰場上逃出來的逃兵?亦或是這次大清洗之中,沒有被自由意志所收容的倖存者?
以上這幾種猜測都有可能,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對手的手中持有武器,並且是可以對進化者產生致命威脅的大口徑槍械,齊麟覺得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但不管怎麼說,齊麟都還是打算和對方接觸一下,畢竟,在這片區域內出現人類的蹤跡實在是太過反常,而且,萬一對面手裡有汽油呢?
在第一聲槍聲過去之後二十多秒之後,第二聲槍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槍和上一槍相比,射擊的位置距離齊麟又遠了一百多米……這應該是在追趕某個獵物,又或者是在被某個捕獵者所追趕。
後一種情況的可能性比較小,這片區域沒有高級變異生物的活動跡象,而一般的E級F級變異生物大口徑火藥槍械已經足以應付,沒有必要被追得狼狽逃竄,所以對方應該是進行狩獵纔對。
就是不知道他們有幾個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一杆槍的聲音。
藉着汽車殘骸的掩護,齊麟貓着腰,無聲而迅速地朝着槍聲傳來的方向摸了過去……
……
……
“……組織的人?憲兵?”
一堆被一個佈滿通氣孔的鐵皮罩子給包裹着的篝火進入了齊麟的視線,四個穿着組織憲兵制服的男人正圍坐在篝火旁邊,他們的武器就靠在身邊的石頭旁,另外還有兩個人正在用匕首處理着一隻體形要比野牛稍小一些的變異生物,這支變異生物的後半身幾乎完全被大口徑全威力彈所打碎,鮮血流淌了一地,而那把射出這發子彈的大口徑突擊步槍正背在其中一個人的身後。
雖然齊麟認出了他們身上的憲兵制服,但由於他們肩膀上的臂章都被撕扯掉了,所以齊麟也無法確定他們的身份歸屬……說不定,這身制服都不是屬於他們的。
齊麟的藏身之處和這幾個人相隔二十多米,以他的聽力,可以輕輕鬆鬆地聽到那個人之間的對話。
“老四,去搞一點沙子來,把地上的血給蓋住,那麼濃的血腥味,萬一引來了別的怪物就麻煩了!”這是一個帶着濃重俄語口音的聲音,雖然咬字不怎麼準確但是中文卻十分流利,看來應該是在華夏生活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能有什麼怪物,這片區域我們都搜索了那麼長的時間了,有見到那種東西嗎?再說了,這地方你讓我到哪裡去給你搞沙子來?”這個聲音來源於那個揹着大口徑突擊步槍,正在用匕首爲獵物剝皮的那個人。
“行吧行吧,你們搞得利索一點,我去邊上給你們把風。”那個毛子從衣兜裡摸出了一個磨損得十分厲害的金屬酒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咂吧了一下嘴巴,便拿起了一旁架着的槍,向着外圍走去。
他使用的武器是一把九毫米口徑的PDW,這類衝鋒槍是組織憲兵部隊的標配,如果他們不是獲得了一批完整的憲兵制式裝備的話,那麼這羣人的身份應該是沒有什麼疑問了。
只不過……爲什麼組織的憲兵會出現在這裡呢?
向探索地表這種又苦又累危險係數還高的差事,肯定是不會把憲兵給派出去的,那些派遣小隊基本都是由經過專門訓練的特種部隊成員所擔任的,至於劍閣要塞會戰,在齊麟的印象裡,組織的部隊組成之中,憲兵只佔到了極少數的一部分,而且,很少會把憲兵派到要塞之外的戰場進行作戰,他們最主要的任務便是維持要塞內部的秩序,就連前線部隊的“執法隊”,都由一些低級軍官來擔任的,沒他們什麼事。
這羣人會是從那場戰爭裡面逃出來的逃兵嗎?齊麟無法確定……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是,他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更多的同伴。
以齊麟的能力,就算他想要將這幾名組織憲兵給幹掉,哪怕他們都是三四級的進化者也肯定沒有問題,但如果對方還有其他的同伴,那麼齊麟的行蹤必然會被暴露……對方的身份還不明曉,如果他們和組織、革聯甚至是主腦有着任何聯繫的話,齊麟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行蹤,無疑是讓接下來的救援行動提前滑入了失敗的深淵。
現在的他,無論是在哪一方勢力的記錄之中,都已經是一個“死人”了,就算是自由意志和那些即將和自己會和的新隊友,除去其中幾個人之外,大部分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們只知道自己是一名被“老闆”找來的自由傭兵,是處理這方面事件的“專家”。
是的……“老闆”,雖然自由意志已經被主腦所接管,但他們卻依舊不知道主腦的真實身份,在自由意志的內部,一直都是用“老闆”這個詞來稱呼隱藏在幕後的第二主腦。
當然,那幾個知道齊麟真實身份的人,也提前得到了“老闆”的單獨警告,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和齊麟有關的任何信息。
這次救援行動十分重要,齊麟可不想因爲自己的冒失而導致行動的失敗,在這種時候,謹慎行事總是沒有錯的。
他決定再蹲一會兒,通過這幾個人之間的聊天確認他們的身份,然後再做出下一步的決定。
……
獵物很快就被兩人給處理好了,打碎的肉塊和內臟被盛在了一口有些變形的行軍鍋裡,然後將剩下的肉和骨頭用鋼釺串了起來,架在了篝火上面。
“總算有肉吃了……這幾天天天啃壓縮乾糧,都不知道肉是什麼味道了……”一個身上披着一件破爛斗篷的人從腰間抽出了一把小刀,不斷地在烤肉上面戳着,“就是可惜沒有調料,只能吃淡的了。”
“最好少吃點,這東西里面的輻射含量不低,我們已經沒有清輻寧了,如果輻射在你肚子裡積多了,誰都救不了你。”揹着大口徑步槍的那人說道。
“管他呢,誰知道會不會明天就沒命了呢,能吃一頓好的就吃一頓,要不是我們幾個運氣好,估計早就已經死在大清洗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