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向富人要忠誠,就像不能向窮人要寶馬。
——方凱
經過一個月的緊張籌備,情人吧終於開張了。
本來,莞爾打算平安夜開張,艾爲提議說,聖誕節各商家推出名目繁多的促銷活動,情人吧新開業,未必搶得過他們,不如先試營業,提前造些聲勢,反正裝修已經完事了。莞爾想想也對,就把開業日期定在十二月的第一個星期六,因爲這一天,方凱的客戶聯誼會在Lonely舉辦,他請了一位當紅主持人,還花重金請香港歌星甄冰冰來捧場,莞爾自己擺不起這麼大譜,正好借他給情人吧造勢。
莞爾自己也做了些宣傳,在晚報連做兩期四分之一通欄廣告,還精心製作了一批宣傳單,委託投遞公司往各商業樓、寫字間派送。此外,藍小柔給她做了篇專訪,《Lonely——藍城豔遇最多的地方》,當然是免費的,效果比付費廣告還要好,網上跟帖無數。看來不管什麼人,骨子裡都渴望浪漫的,只不過沒有勇氣衝破世俗的羈絆,捨身投入罷了。
這段時間,藍小柔真是忙壞了,既要和艾爲續寫情書,又要爲方凱的聯誼會和莞爾的情人吧做策劃,真是應接不暇,幸好有艾爲得力相助,不然可就有好戲看了。
人一忙,時間過得飛快,她和楊一好幾天沒見面了,他最近也忙,年底好多案子要結,吳倩的案子已經判了,她終於如願以償,成了單身女人——如果對方不上訴的話。判決書剛下來,還在上訴期內,不知對方是什麼反應。吳倩來事務所取判決書,楊一給了她兩張情人吧的開業請柬。是小柔給他的,他沒時間去,就順水人情,送給吳倩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一隨意之舉,讓他的人生從此拐了彎。也難怪,誰的後腦勺也不長眼睛,不然會省卻多少麻煩!
不過方凱不同,他的後腦勺好像長了眼睛,他已經從緊鑼密鼓籌備的聯誼會上,看到了他和莞爾的未來。
聯誼會下午兩點開始,晚上七點結束,酒吧八點才上客,中間有一小時收拾會場,不影響晚上正常營業。方凱預付八萬元給莞爾,其中兩萬是場地租金,餘下是酒水餐飲,由莞爾在外定購,到時按實際花費結算,另加收30%的服務費。一天下來有三萬多元進賬,還不包括明星蒞臨帶來的隱形收益,真是樁穩賺不賠的好生意。所以不難想象,莞爾現在待方凱,就像最尊貴的VIP客戶,一直小心迴避的前嫌,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
方凱心裡這個得意呀,雖然明知是錢在起作用,但能贏得美人一笑,縱使千金散盡又何妨?男人辛苦賺錢,不就是想抱得美人歸?雖然現在尚未得手,但他相信,用不了多久,紅旗就會插上山崗。
當然,煩惱也不是沒有,這種場合要帶夫人出席,他打心眼裡不希望她來,但又想不出什麼理由,只好寄希望於她早退場,好留出時間和空間,讓他做最後的衝刺。
這一天,Lonely可謂高朋滿座,藍城的富賈名流雲集此處,平日深藏閨中的夫人們也都盛裝出場,路大維暫無夫人,於莉臨場替代,她也是商海中人,所以大家並無多想,只有她自己美滋滋的,好像已經登上了夫人的寶座。
當然,她只能偷着樂,不敢張揚。相比之下,孫梅就榮耀多了,丈夫是東道主,身爲第一夫人,她是一人之下、衆人之上,她今天破天荒帶着兒子方超一起來,他是甄冰冰的粉絲,吵着要來,她本不同意,但方凱已經答應了,她亦無可奈何。
雖然是富二代,但方超很爭氣,以優異的成績考入重點高中,按目前的情況,考重點大學沒問題。這是孫梅平生最引以爲豪的事,也讓她在丈夫面前贏得了話語權。其實這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男人天生是這樣一種生物,視權力爲生命,怎麼會把寶貴的話語權給女人呢?女人一向高估自己在男人心中的地位,他們真正的心思女人永遠也不懂。就像這場聯誼會,是方凱爲莞爾量身定做的“情書”,真正的主角是莞爾,孫梅顯然矇在鼓裡。
方凱的意圖,只有路大維清楚,所以一見面就拿他打趣。“喲,你小子真出血本呀?”
“嘿嘿,不是你說的嘛,一顆鑽石,勝過無數語言。”
“你就玩火吧,老婆和兒子,舊情和新歡,都齊了。”路大維剛纔看到杜晶晶了,故這樣說。
方凱沒想到杜晶晶會來,而且是一個人來的,他有段時間沒見她了,好像有意迴避他。不過他現在心思在莞爾身上,並不當回事。
酒吧裝飾一新,充滿節日的喜氣,好像聖誕節已經提前到來。只有音響裡播放的那首Lonely,給這歡樂的氣氛平添幾分寂寞。
Iamlonelylonelylonely(我是這麼孤獨)
Iamlonelylonelyinmylife(我的生命是這樣孤獨)
……
路大維聽了半天,沒聽明白什麼意思。他眯縫起眼睛,“這是什麼歌?”
“《Lonely》。”方凱說,他最近常來酒吧,這首歌都會唱了,還買了張CD放在車裡聽。
“什麼,弄你?”
方凱一咧嘴笑了,“對,弄你。你最近弄誰呢?就她?”他拿眼睛瞟那邊正和孫梅聊天的於莉。
路大維給了他一拳,“我現在是一個人,愛弄誰弄誰。你可是有老婆的人,別整天在外面瞎弄。”
“有老婆怎麼了?天天吃饅頭,還不興換個花捲呀!”
路大維哈哈大笑:“花捲有什麼好,不就多幾個褶嗎,還不都是面做的!”
方凱美滋滋地道:“好就好在那幾個褶上,感覺不一樣。”
“你呀,不是我說你,我們對客戶還講個忠誠度,對老婆多少得說的過去。”
“這不一樣,客戶爲我們聚財,老婆替我們散財,哼,花着我的錢,還向我要忠誠,美的她!只有窮人的茅草屋裡纔有忠誠,忠誠不是美德,而是生存所迫。”方凱理直氣壯道,說完還覺不過癮,又大言不慚地說,“不要向富人要忠誠,就像不能向窮人要寶馬!”
“你也沒給老婆買寶馬呀?你那寶馬都給情人了!”路大維揶揄他。
有客人過來,談話被打斷了。方凱忙着應酬,路大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他今天心情不錯,上市的事基本敲定,連日來壓在心頭的重荷一揮而去。
兩點半,客人才到齊,聯誼會正式開始,方凱攜夫人、公子上場,一家三口登臺亮相,一幅其樂融融的幸福景象。
杜晶晶在臺下看着這一幕,心裡十分不舒服,她今天本不想來,她和方凱的事本已了結,因爲他出資贊助自己欄目,惹得老公醋意大發,兩人大吵了一駕。爲了避嫌,她最近沒和方凱見面。她想自己已經做了讓步,他應該滿意了,可還是不冷不熱的。前天他去香港,一到就把手機關了,一連兩天沒音信,不知是和她賭氣,還是身邊另有女人。杜晶晶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哪受得了這個氣,所以今天特意打扮一番,彷彿示威似的來出席聯誼會。
杜晶晶表面光鮮,心裡不順,嘴巴就不饒人,她嘲諷地一笑,衝坐在旁邊的小柔和簡雪道:“方凱擺這麼大排場,秀幸福呀!”
小柔糾正道:“是曬幸福,現在不是流行曬嗎,什麼都拿來曬曬!”
簡雪笑笑,沒言語,眼前的一幕,讓她想起兩個月前真愛家園的發佈會,雖然少了市長壓軸,但有香港歌星捧場,更加彰顯聯誼會娛樂功能,賓主輕鬆開心,並未感到缺憾。即便是路大維,也已走出失去愛妻的陰影,聽說他最近頻頻往返北京,忙公司上市的事。
“唉,人真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一面念念不忘過去,一面翩翩追趕未來。”簡雪暗自感嘆。
她心情有些低落,母親又做了一次手術,不過一年時間,兩隻****都割掉了,不知道可惡的癌細胞會不會擴散到別的器官!唉,一場婚變,把她徹底打敗了。情變比癌變更可怕,它摧毀的是人的精神,精神倒了,身體也就空了,連微小的細菌都抵擋不住。
杜晶晶喝着價格不菲的法國紅酒,並不領方凱的情,依然連諷刺帶挖苦,“你看他老婆,都那樣了,還上臺示衆,簡直和鳳姐有一比。”
藍小柔眼前浮現出前段時間網上走紅的那位鳳姐形象,心中暗想,孫梅不過身材差點,容貌也還過得去,哪裡有鳳姐那麼醜?但她不願開罪晶晶,於是道:“母以子貴,她養了個好兒子,將來子承父業,她就是太后了,當然引以爲豪。”
杜晶晶一揚眉,不屑地道:“如果這也引以爲豪,那母雞可以天天自豪了。她一輩子才生一個,母雞每天都下蛋。”
藍小柔憋不住想笑,這邊簡雪看不下去了,冷笑着道:“晶晶,你說話怎麼這麼刻薄?你事業有成,嫁的又好,除了沒有兒子,哪樣不比她強?幹嗎不依不饒的,你就不能大氣點,做人得有點兒風度!”
杜晶晶臉色登時陰了下來,簡雪不知道,她方纔的話戳到了她的痛處,當年和方凱在一起時,她曾懷過孩子,方凱答應離婚娶她,後來又反悔了,她一氣之下把孩子打掉,兩個人的感情就此終結。方凱自知理虧,所以送了輛寶馬給她。外人只知其人,不知其二,寶馬不是隨便就會送的,那是拿未出生孩子的命換的。
杜晶晶一想到這段歷史就恨,所以纔會那樣刻薄孫梅,現在見到她的兒子,更是恨得牙癢癢的。
和杜晶晶不同,莞爾大度多了。這就是做職業情人的好處——你的婚姻與我無關。你的老婆你帶走,你有兒子我不在乎,只要把佣金留下就OK。賺錢纔是硬道理,爲情所傷不值得——畢竟傷的是自己的心,那可是十全大補丸也補不回來的。
莞爾很清楚,她今天是名利兩賺,所以對方凱照顧得分外周到,對他的夫人和公子更是細緻有加,孫梅起初對這個漂亮的酒吧老闆還有些敵意,怕她和老公有什麼特殊關係,但見她對自己恭恭敬敬,對方凱也是客客氣氣,一路賠着小心,沒有半點女人的嬌寵,斷定只是生意上的關係,也就漸漸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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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間只要有了利益,就很難再產生感情。有利益不可怕,畢竟女人也要賺錢,孫梅不怕這種自己賺錢謀生的女人,她怕的是自己不賺錢、靠男人謀生的女人。搞不好,自己的老公就被謀走了。
孫梅陪兒子聽完甄冰冰的演唱,又陪老公向來賓敬完酒,就帶着兒子離去。她不想讓寶貝兒子多呆,這種酒色生香的地方,是最能腐蝕人的精神的,兒子二八年華,正是青澀季節,不能讓他過早掉進這成人世界的溫柔鄉。
孫梅一走,方凱頓覺釋然,杜晶晶也鬆了口氣,莞爾倒無所謂,其實反倒希望她留下來,有她在,方凱不會太放肆。莞爾這麼聰明的人,不會看不出來,方凱對她有想法,聯誼會哪兒不能搞啊,非要選在她的酒吧,當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她得拿捏好,既要賺他的錢,又不能得罪他的人。
還好,方凱挺守規矩的,雖然心裡有鬼,但畢竟是公開場合,當着這麼多客人的面,不能做太出格的事。倒是杜晶晶放肆了一把,把聯誼會推向,讓大家很過了把癮。
聯誼會最後一項內容,是慈善拍賣會,這是艾爲策劃的,因爲有媒體採訪,光是明星演出、豪華酒宴,顯得缺少文化層次,所以想結束前來個高雅之舉,方凱聯合幾個死黨,各拿出一份貴重禮物,在現場拍賣,所得款項捐給希望工程。本是善意莊重之舉,給聯誼會拔拔高,也給媒體找個亮點,好讓他們多美言幾句,不想讓杜晶晶給搞成了鬧劇。
也是巧了,方凱一位哥們捐了幅仕女畫,畫上的半裸仕女有幾分像杜晶晶,於是有客人起鬨,讓杜晶晶親自上臺競拍。她今天情緒不佳,酒有點兒喝高了,讓大家一鼓動,真的起身上臺,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嬌態百媚地擺了個POSS,“我也爲希望工程盡一分力,我宣佈,拍得此畫者可以得到本人一吻!”
話音一落,會場一片噓聲,大家對仕女畫都不感興趣了,興奮點轉移到誰能拍得美女主持的香吻。一位嘉賓隨即開口叫價:“一萬!”另一位嘉賓不甘示弱,加價到一萬二。在主持人的高聲叫賣和客人的鼓譟聲中,價格一路攀升到兩萬。這時主持人道:“還有誰出價?兩萬一次,兩萬兩次……”他拖着長音,手中的小錘就是不落,等着來賓繼續叫價。
會場忽然安靜下來,杜晶晶站在臺上,挑釁的看着臺下嘉賓,大家不約而同把目光轉向方凱,好像算準了他是最後競拍者似的。
方凱心裡這個氣呀,他今天主攻目標是莞爾,不想半路殺出個杜晶晶,他對她的香吻不感冒,那片紅脣不知吻過多少次了!他們二人的關係,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也就孫梅不知道。這很自然,老公出軌,老婆總是最後一個知道。幸虧她走了,不然還真沒法收場。方凱就算不在乎杜晶晶,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對男人來說,面子比什麼都重要,不然還怎麼出來混!他無論如何不能讓別的男人當着衆人的面,吻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
“三萬!”方凱氣哼哼地道。
嘉賓們都知趣地打住,沒人再出價,所有的目光都盯着方凱,他在衆人矚目下,邁着八字腳,向舞臺走去。這時,艾爲靈機一動,讓音響師播放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那首《Kiss—of—fire》(烈焰之吻)。伴着激情的樂曲,和黑人爵士樂手深沉渾厚的演唱,方凱踏上舞臺,帶着一腔怒火和,一把將昔日情人摟入懷中,用力一吻。
嘉賓們齊鼓掌,還有人興奮地吹了幾聲口哨,場面上的氣氛達到,有好事者舉起手機拍照。方凱也豁出去了,吻着杜晶晶不鬆口,讓大家過足眼癮。
杜晶晶被他吻得透不過氣來,一邊向後退,一邊用力推他。方凱死死抱住她,吻了足有一分鐘,才鬆開。
“這回你滿意了?”方凱喘着粗氣道。
杜晶晶酒有些醒了,覺出自己有點兒鬧大了,但是嘴還硬,“是,怎麼了?”
方凱回身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那幅仕女畫,往她懷裡一塞,“送給你了,敢不敢掛在家裡?”
“有什麼不敢的!”杜晶晶接過畫,往四周看了看,衝臺下的莞爾道,“莞爾,幫我找個地方掛起來!”
莞爾笑眯眯走上前,從晶晶手中接過畫,方凱在旁邊看着,心裡氣鼓鼓的,後悔剛纔沒把畫直接送給莞爾,反讓她順水送人情。
“怎麼,不敢掛在家裡?”方凱冷笑道。
“這就是——”杜晶晶手一揚,指着臺下,像演員念臺詞似的,用誇張的語氣道,“我的精神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