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溪邊,一羣人身上染血的華人,一邊就着溪水,一邊拿着罐頭狼吞虎嚥。
這個時候他們也顧不上太多了。
昨天晚上的血戰,早上的突圍,加上一上午的趕路、與追兵交火,讓他們每個人都筋疲力盡,坐到地上就不想起來,大腦一片空白。
只要閉上眼,立刻就能睡着。
但哪怕一根手指都不想動,他們也不得不抓緊時間吃些東西。
“他們還在後面追,不過好像沒之前那麼緊了。”溫秉鍾坐在陳正威身邊,拿着一個罐頭,一邊吃一邊道。
“打獵你總打過吧?面對野獸,肯定要不斷去嚇,去驅趕,等對方力氣消耗光了再去殺了!”陳正威將一個空罐頭扔到腳下。
“媽的,我長這麼大,都沒被人在屁股後面追過!”陳正威一臉悻悻然,眼神中滿是憤恨。
哪怕這個計劃是他安排的。
如果不這麼做,那些獨立軍一直和自己打游擊,到時候就不知道要打多久了。
畢竟這裡是古巴,是他們的地方。
那些古巴人,可以源源不斷的給他們補充兵力。
到時候自己的傷亡會是現在的數倍,甚至十倍,消耗的資源和金錢也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他一路上都讓溫秉鍾指揮,就是怕自己按捺不住把對方打垮了,把對方打怕了,把對方逼進馬埃斯特臘山脈,然後對方和自己打游擊。
那就麻煩了。
陳正威閉上眼睛,回憶了一下地圖。
“再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抵達目標地點,下午兩點半,他們就會進入埋伏圈……”
與此同時,在陳正威等人前方的尤穆裡山谷,陳永祿帶着人在一片山林中屏氣靜神的安靜等待着。
這裡的地形兩邊是山,中間一處谷地從兩座山之間穿過。
他帶着的500人,就散在一側的山間。
而在另外一側的山上,同樣有500人。
“這處谷地長几公里,只要兩端一掐,便是大羅神仙也逃不掉。到時候那些古巴人來多少死多少!”陳永祿拍着身邊的機槍道。
爲了這次埋伏,這裡一共佈置十把機槍,分佈在兩側的山上。
等那些古巴人全都進來之後,還有500人會將入口封死,那些古巴人連逃都沒地方逃。
這裡實在太適合埋伏了。
陳永祿等人一直等到下午一點多,便聽到遠處不時傳來槍聲。
這讓陳永祿等人全都提起精神,舉着望遠鏡不斷朝山谷入口看去。
接近兩點的時候,便看到一羣人從山谷一端走進來,這些人只有幾輛馬車和牛車,馬車和牛車上都是渾身染血的傷員。
其他人走的也不快,看起來像是精疲力盡。
陳永祿在望遠鏡中,都能看到他們身上的血污和臉上的疲倦。
“傷亡竟然這麼大?”陳永祿心中盤算一下,目前這些人都超不過900.
陳正威他們走的時候,有足足1500人。
而且還是帶着機槍和衝鋒槍和大量子彈。
而且他一眼就看到隊伍後排,陳正威坐在馬車頂上,一隻手拿着一把溫徹斯特1873步槍。
另外一隻手則是拿着望遠鏡,朝着後方張望。
然後他便看到陳正威手中的望遠鏡轉向自己這個方向。
陳永祿連忙讓人打出旗語。
隨後讓所有人都小心隱藏起來。
陳正威等人離開後不到十分鐘,古巴人就追了進來,如同一條長龍鑽入這處山谷。
只要是打過仗的人,面對這樣的地形肯定會警惕戒備。
然而昨天血戰一晚,今天又一路追到這裡,他們也早就筋疲力盡。
這些古巴人雖然能輪流休息,但他們連飯都吃不飽,體質遠遠比不上陳正威手下這些頓頓牛肉的馬仔。
此時他們幾乎也筋疲力盡,只是抓住陳正威的20萬銀元,還有殺死那些華人的獎金,讓他們一直撐着身體。
而且陳正威等人也是在逃命,壓根就沒人覺得這裡會有埋伏。
手下扭頭看向陳永祿。
陳永祿趴在地上看着下方,低聲道:“都給我趴好了!誰他媽要是暴露了,我他媽就斃了他!”
隨着時間,那些古巴人進入山谷的越來越多,足有上萬人。
而且這些古巴人之中,還有十幾個人騎着馬,穿着也和其他人不一樣,一看就是軍官。
“怎麼還他媽有女人?”陳永祿低聲嘟囔道。
騎馬的正是巴爾託洛梅.馬鬆等人,爲了抓到陳正威,這些獨立軍除了留下部分人打掃戰場,其他的全都追過來了。
而巴爾託洛梅.馬鬆作爲指揮官,還有那位想要親手殺死陳正威報仇的巴薇亞小姐,也在其中。
巴爾託洛梅.馬鬆看了一眼兩遍的地形,覺得這裡真是個埋伏的好地方。
“尤穆裡山谷,如果有人在這裡設下埋伏……”巴爾託洛梅.馬鬆輕聲道,隨後笑了笑。
顯然,這不可能。
就連自己,以前也僅僅來過一次。
對方不可能知道這個地方,更不可能在這裡設下埋伏。
對方現在逃命都只恨少兩條腿。
就在這支古巴的隊伍尾端進入山谷後,谷地入口突然傳出三聲槍響。
巴爾託洛梅.馬鬆甚至對此都沒提起警惕,這一晚上的槍聲已經夠多了,多到讓人麻木了。
然而正在山上埋伏的陳永祿等人清楚,這是信號,說明對方已經都進來了。
“開火!”陳永祿當即拿着衝鋒槍朝着下方掃射,而旁邊的機槍也開始咆哮。
正在山谷中行進,追逐陳正威等人的古巴獨立軍,突然聽到兩邊山上傳來一陣噠噠噠的如同打字機一般的槍聲,頓時被嚇得一個機靈。
巴爾託洛梅.馬鬆扭頭朝着兩邊山上看去,只見山上突然出現出現一道道身影,不知道多少人在朝着下方開火。
被夾在中間的古巴獨立軍頓時大批的倒了下去。
“怎麼可能?哪來的人?那些人明明在前面逃命……”巴爾託洛梅.馬鬆大腦瞬間停滯,然後變得慘白!
他整個人都開始顫抖,渾身冰冷,彷彿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看着兩邊的山坡和山上藏着的槍手,還有山谷中毫無遮掩的道路。
撕心裂肺的大吼:
“這裡有埋伏!”
“所有人就地反擊,蒙特羅,帶着你的人衝出去!”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等人作爲獵手一直追逐着獵物,卻一腳踩到了埋伏裡。
那個中國人竟然在這裡埋伏了人!
而且從兩邊山上的火力來看,起碼有一兩千人,這顯然不是陳正威剛剛分出人手埋伏的。
他們是提前就在這裡藏好的。
那些古巴獨立軍頓時混亂起來,中間的人開始就地反擊,不過這種情況下,無論他們是否還擊,都是一場屠殺。
尤其是兩邊山上的十架機槍,如同絞肉機一般飛快將山谷中的古巴獨立軍撕碎。
而在隊伍後方的那部分古巴獨立軍,調頭朝着後方衝去。
然而谷口的兩邊同樣出現一羣華人拿着槍掃射,並且飛快將谷口封死。
巴爾託洛梅.馬鬆從馬上跳下來趴在路邊,看着周圍的混亂和不斷被收割倒地的獨立軍士兵,不斷橫飛的肢體……
這些日子的一切在他腦海中飛快閃過,無論如何他都找不出什麼不合理的跡象。
然而一切都表明,對方設置了一個陷阱。
從一開始,這一切都是陷阱。
對方的2000人……昨天晚上的血戰,還有陳正威也在那支軍隊之中……這一切都是爲了這裡的陷阱。
對方的目的……是將自己這些人一網打盡!
想明白後,巴爾託洛梅.馬鬆臉上露出慘笑,萬念俱灰。
如果不是陳正威也在那支隊伍中,如果不是對方這一路上的戰鬥表現,如果不是對方耗盡了彈藥,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血戰……
自己也不會帶着所有人追到這裡,而且還完全沒有警惕的一頭鑽入對方的陷阱之中。
葬送了所有人。
除了早上留下打掃戰場的那幾百人,這幾乎是如今中部和東部的全部獨立軍。
“怎麼辦,將軍,現在怎麼辦?”巴薇亞小姐此時也滿臉慌亂,趴在地上爬到巴爾託洛梅.馬鬆身邊。
“完了……全完了……”巴爾託洛梅.馬鬆慘笑道。
“投降吧!”
“什麼?”巴薇亞小姐的聲音戛然而止,明明早上還將那個美國人打的狼狽逃竄,勝券在握。
現在怎麼就要投降了?
“後方被堵住了,出不去了!兩邊……我們也沒有衝上去的機會!”巴爾託洛梅.馬鬆一臉慘然的指着後方,後方正傳來密集的槍聲。
而兩側同樣如此。
“前邊,我們朝着前邊衝!”巴薇亞小姐決然道。
“你忘了我們是追着誰來的麼?”巴爾託洛梅.馬鬆慘然道。
實際上在後方遇襲的瞬間,前方的獨立軍就開始混亂起來,一些人想要反身救援,一些人則是朝着前邊衝去。
不過此時他們才發現,前邊一些放倒的大樹已經阻攔了道路,而那些華人就在大樹後面,以那些橫倒的樹幹爲掩體,舉槍瞄準自己。
哪怕他們臉上難掩疲憊,有些人彷彿已經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倒下去。
然而更多的是殺意和仇恨。
陳正威腳底下踩着一個木頭箱子,從旁邊拽來一把機槍架在樹幹上。
這都是提前放在這裡的補給彈藥。
“殺光他們!一個活口不留!”陳正威打了個響指,一臉的獰意。
……
這裡的戰鬥打響的時候,昨晚血戰的小山丘,數百人還在打掃戰場,不斷的將屍體搬運到一起。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周圍多了一些人。
阿龍眼中充滿兇戾的看着那些正在搬運屍體的古巴人。
“殺光他們!”
……
聖地亞哥,貝坦科特家族的莊園正在準備宴會。
不僅僅是如今聚在聖地亞哥的那些家族殘餘的人……就連聖地亞哥的那些富豪們,也收到了邀請函。
每個人都在期待晚上的勝利宴會。
而在港口,一艘貨船緩緩靠岸。
大波蘭坐在甲板上看着前方的聖地亞哥,慢悠悠的點燃了一根雪茄。
而在他下方的船艙裡,一羣羣的穿着獵裝的安保公司成員,正坐在箱子上,或者坐在地上檢查手中的槍械和彈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