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的晚上, 季飛顏穿着便利店制服待在收銀櫃後。
大姐頭在貨架之間盤點，舉着記錄本若有所思道：
“貌似XX牌子的啤酒賣得更好一些，下次多進一點貨。”
季飛顏聽了, 恍惚地想起那個與周陛喝酒的晚上……聽見有人推門進來, 她猛地挺直了背脊幾乎要喊一句‘歡迎光臨’！但來者不是他。又怎麼可能是他？
又怎麼可能她一想起他, 他就來了呢？
季飛顏自嘲地笑了笑, 幫客人掃描收錢, 微笑地裝好袋子，微笑地目送客人出門。大姐頭看了看鐘：
“小季，今天有一點下雨, 你就早點回去吧。”
“好，謝謝大姐頭。”季飛顏收拾了東西, 換下制服推門離開了。
淅淅瀝瀝的秋雨帶着絲絲寒意, 季飛顏在屋檐下撐開傘, 下意識地往角落的陰影裡望了望……沒有人。這才快步地衝進雨簾裡，往家的方向走去。
忽然想起來, 今天自己又忘記對大姐頭說辭職的事情了。
……
這場秋雨一直綿綿不斷地，持續到週一。
季飛顏打着傘去上文學選讀課，而周陛依舊是慣例地踏着鈴聲而來，深色的格子傘放在走廊裡，肩膀上稍稍被淋溼了一些。
“各位同學早, 今天下雨都有這麼多人來聽課, 周老師很高興。”周陛玩笑似地微笑起來, 目光掃過臺下, 在季飛顏的臉上頓了頓。只可惜, 季飛顏趕緊低下了頭，錯開視線。
自從交了那篇師生戀的稿子給朱曉曉後,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周老師了！於是整節課都上得心慌意亂，渾渾噩噩，連周陛叫她起來讀詩歌，她都覺得一句話停三次，結結巴巴，讓周陛頻頻皺眉。
下課鈴一響，季飛顏就趕緊抓着揹包衝出教室。一路小跑到教學樓門口才算歇一歇，望着門外連綿不斷的雨絲，她打開揹包掏傘，卻掏了半天怎麼也掏不出來！
季飛顏！你可以不要這麼馬虎嗎！
上次丟了墜子，這次又把傘忘在教室裡！
於是她對着飄雨的天空乾瞪眼，好半天才一跺腳地回去教室。所幸季飛顏躡手躡腳地躲在門框處張望一番，見教室裡已經沒人了，這才趕緊從桌肚裡拿出傘，匆匆又往外走。
走到一處職員辦公室，季飛顏忽地停住了腳步。因爲她聽見那把熟悉的聲音——周陛正在打電話。
“我親愛的朱曉曉主編大人，我已經交了兩篇稿子給你備選了，就不能讓我透透氣嗎……什麼？季飛顏的故事通過了？太好了！是什麼題材的故事終於能入你朱曉曉的法眼了？”
站在門口偷聽的季飛顏陡然渾身一僵，聽見周陛居然也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
“哦……很好，是該好好恭喜她了。就這樣，我先掛了……行了，稿子，我會再寫一篇給你過目的。你回去守着你的郵箱吧。”
季飛顏呆呆地站在辦公室門口，一時之間居然忘記了要離開。
她想起朱曉曉得意地說她抓住了周陛的把柄，周老師是爲了她，纔會被催稿了一次又一次的。她內心難平，恰好見周陛從辦公室走出來。他本掛着一臉無奈的神色，但一見到季飛顏，周陛就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季飛顏同學，朱曉曉剛纔給我打電話了，你寫的故事過稿了。她會幫你潤色下文字，因爲下一期有作者臨時跳票，你的作品會補上空位，下月就能登雜誌了。”
季飛顏明白，此刻她應該笑臉迎人。但她努力牽了下嘴角，卻發現，很難。有一種情緒，比過稿的興奮更濃烈。讓她怎麼笑也笑不出來。
“你怎麼了，季飛顏同學？”周陛察覺了她的不對頭，“難怪今天看你上課心不在焉，心裡一直掛着稿子的事情吧。這下可好了。聽說你這次的故事朱曉曉挺滿意，橋段雖然也不新穎，感情倒是宣泄得很好……是……是師生戀的故事？你怎麼會想到寫這個？”
“啊……想起以前看過的日劇，所以臨時興起就寫了。”季飛顏慌忙道。
“原來如此。”周陛點點頭，“中午一起吃飯如何，爲你慶祝一下。”
“啊……不用了……”季飛顏只覺得頭也擡不起來，“圖書館的前輩們讓我早些去，有員工福利餐，別浪費。”
“這樣。也好。”
“那我就先走了，謝謝你，周老師……”
“不必謝我，題材又不是我提供的，是季飛顏同學自己很努力。”
“不，還是要謝謝你……麻煩你了，周老師。因爲我，被迫要寫稿子給朱曉曉……”季飛顏說完，頭也不回地速速離開了。
……
“我想，季飛顏可能誤會什麼了，所以你可以告訴我，你當時和她說了什麼嗎？”一回到辦公室，周陛就趕緊打開□□，質問朱曉曉。
“我沒和她說什麼啊？”
“請截圖你們當時的聊天記錄給我。我會自己判斷的。不然我可以找季飛顏要截圖，我總會想辦法，叫她聽我的。”
“好啦好啦……”朱曉曉猶豫了片刻，發了截圖給周陛。哎，誰叫老總宋十江中意周陛的稿子呢！身爲主編，偶爾也要放下身段。
而周陛看見聊天記錄裡朱曉曉的這段話：‘因爲舉薦你，所以他欠了我人情，這次被我握得死死的哈哈，交了兩篇稿子給我備選。話說回來，他肯幫我寫稿，還要多謝你了。’頓時啼笑皆非地回覆朱曉曉：
“難怪季飛顏整個人都怪怪的。朱曉曉，你這麼說，弄得我好似是爲了她才寫稿給你一般！”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有外快我也希望賺。只不過這種費腦子的文章，你不能對我索取過度。而你現在這麼對季飛顏說，會害得她誤會連篇！”
“誤會什麼？”朱曉曉卻反問。
“還能誤會什麼！”
“誤會你對她有意思？”
“……”
“等一等周陛，你難道不是對季小朋友有意思嗎？”朱曉曉發來一個大大的驚訝表情。
“朱曉曉！”周陛發去一個大大的憤怒表情。
“對不起對不起……我還以爲，你的確對她有意思……我也以爲，你是爲了扶持她才寫稿子給我的。”
“你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寫稿子給《潮流愛情》了！”
“周陛先生，我誤會你了，對不起，千錯萬錯都是我，你與小朋友是純真的師生之情！我們別玩公事開玩笑啊！”
“……”
“周陛先生，我的國王陛下喲！話說你們倆真的沒什麼，解釋一下不就好了？何必折磨我？”
“我要下了，再見。”
“等等，稿子！”
“我考慮一下，回去守着你的郵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