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她的疑慮,姚航問:“怎麼,你不願意嗎?”
鬱青青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是……只是,這樣,不會丟了姚家的面子嗎?而且端王他是王爺……”
就算姚家不顧及臉面她也就不管了,反正在她心裡最大的阻攔並不是姚家人,而是那些支持端王的人,依秦煜的身份,他的婚事肯定不是他能隨便決定的,他又如何能憑自己一人的意願來娶她這個曾經的嬸嬸?
沒想到姚航卻回道:“能與姚家結親,他們自是求之不得,此事你不用擔心,爲父自會安排。”
這樣語氣,竟與秦煜如此相似!
幾乎就是瞬間,鬱青青就反應過來。爲什麼姚航如此願意她和秦煜成親,又爲什麼篤定了可以成親。
從來就沒有人關心過什麼名聲,什麼愛不愛情,他們關心的只有兩個字:權勢。
姚舜華遷居之事,秦煜平|反之事,以及自己被休之事,三件事足以宣告姚家與秦悅的決裂,而這個時候,姚家當然不會孤軍奮鬥,姚航也早已爲自己想好了下家,那便是秦煜以及秦煜身後的勢力。
與秦悅聯盟,他居於下風,秦悅有他自己的黨羽,姚航不過是他沒有動手的人,可姚航同時又被認爲是秦悅的黨羽,被其他勢力仇視着,現在他與秦悅決裂,轉而與陳太傅一行人交好,他便是主宰了,所以他才能挺直了腰板告訴她他能安排她與秦煜的婚事。一個女兒放在家裡也是放着,爲什麼不拿來用用,反正外面都知道她和秦煜的事,讓兩人成了親,他就是秦煜的岳父了,將來若有變故,他又多了一條路。
而陳太傅那邊,在經過秦悅的打壓後,他們的力量是薄弱的,這個時候他們極需要強有力的聯盟,而這個他們要聯盟的勢力,就是姚家,他們雙方聯合,幾乎能讓一切反對秦悅的勢力靠攏過來。有效的聯盟,當然須要聯姻來加以牢固,就像孫權與劉備聯盟一樣,一聯盟,孫權就將妹妹嫁給了劉備。
她與秦煜成親,兩方各有打算,卻是一個雙贏的決斷,這個時候,誰還會管這兩人是什麼身份,成親是不是合適?
而秦煜比她厲害得多,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告訴她,不用擔心。
這才知道,她的愛情,爲政治加了一點色,這並不是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的美好故事,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政治聯姻。
將一切都想通後,鬱青青已經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受,只輕輕道:“一切,全憑爹作主。”
姚航便緩緩點頭道:“如此,那近段時間你就好好待在家中不要亂跑了,雖是能確定的婚事,但也不要鬧得太過火,傳出去也不好,爲父的意思,你當明白吧。”
“女兒明白,以後一定不再像今天一樣胡鬧。”鬱青青乖乖答着,而後與姚航告退。
從書房出來,心裡想着的,滿滿都是這一場突然而來的婚事。也許很久……早在她在端王府宣告與秦悅不和的時候,早在她勸姚航與陳太傅聯合的時候,姚航就想到了今天,就開始策劃了這一場聯姻,她爲了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愛情拼死掙扎,卻不過是這些政治勢力裡面的一顆棋子,而秦煜,他是陳太傅他們維護推崇的對象,又何嘗不是一顆棋子?
本該高興,卻又不那麼高興,難過,卻又覺得沒什麼好難過的。
很快,婚事便確定。
幾乎在她見過秦煜之後的隔天,兩邊就開始爲成婚之事而準備,不過兩三天的時間,秦煜便帶了人,親自到姚家來聘禮。
他過來,她自然是見不到的,就連四夫人也見不到,她也是想見的。
自從知道她要嫁給秦煜,四夫人不知道多高興,本以爲她只能續絃或是做妾的,沒想到竟然還能嫁給一個王爺,而且她是知道鬱青青現在的心事的,這樣完美的事,如何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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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廳中的歡笑之聲隱隱傳了些後院來,四夫人張了耳朵細細聽着,卻什麼也聽不見,便看着樹下坐着的鬱青青道:“阿英,前面的聲音你能聽到些麼?哪個聲音是端王的?”
鬱青青輕笑:“他說話聲音不大,傳不到這裡來的,這都是別人的聲音。”
四夫人便一臉失望,隨後又道:“他的腿……是再也走不了路吧,雖然別人說他是王爺,也不用自己走路,我可還是覺得……”
她自語着,然後看向鬱青青,只見鬱青青呆呆坐着,手上的繡活動也不動,卻又沒做其他,像是靈魂出竅一般,便小聲道:“阿英,你的樣子……你是真的喜歡着端王麼?”
鬱青青這纔回過神來,點點頭。
四夫人又問:“可你以前,不是念着睿王的嗎?”
她這個親生母親果然是知道姚舜英心事的,鬱青青沉默半晌,回道:“那……不過是小時候不懂事的少女心思罷了,可能是那個時候,也不懂什麼情愛,然後就看見了他,他又生得英俊,所以以爲自己喜歡他吧。”
嘴裡說着,心裡不由自主浮現出那人微笑的樣子來。
高高的身材,溫和的笑,隨風飄蕩的衣袂,腰間垂着的輕輕碰撞的玉佩聲……一切,美得讓人心痛,那是存留在姚舜英心底的記憶。
可她,卻想起自己眼裡的他。
自己眼裡的他,並沒有一個確定的模樣,他似乎時時在變……最初,他濫情,他薄倖,拿她的生命來遊戲,她慶幸,還好他只是她的路人;後來,他似乎也溫柔,似乎也多|情,她在不經意間總會想起來,總會讓他走入自己的夢裡來,還曾在他面前臉紅心跳,只是那時光太短太短,很快她就見到了秦煜,然後……然後便有了百花谷的事,便有了那讓她痛不欲生的恨意。
如今,一切都已過去,她與他似乎再沒了關係,現在再回想,卻又覺得自己並沒有那麼恨他了。
他說他喜歡她,她以前從沒有信過,也沒有在意過,現在想,其他對她容忍許多,對她關心許多,也對她,露出了本不該屬於他的性情,比如她從來沒想過他那樣一個人,會去屑於強迫一個女人。
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到底是出於怎樣的想法,他在最後竟然放了她。
她與秦煜成親的時候,他會來嗎?
耳邊似乎傳來一陣聲音,她回過神來,只見四夫人正看着:“阿英,你怎麼了?”
鬱青青連忙回:“沒事,娘,我沒事。”說着就去繡手中的東西,身旁四夫人卻問道:“這婚事來得急,今日恐怕要定下迎娶的日子,也沒人過來問過我們,阿英,娘記得,你的日子是月頭幾天吧?”
鬱青青陡然愣住,臉色不由自主地,一點點發白。
四夫人說的,是月經?姚舜英的日子……
的確,的確是前兩天,可是,可是她並沒有,她竟然忘了,竟然把這事給忘了……依那段時間和秦悅的情況,她是極有可能懷孕的,以前這就是她最擔心的問題,卻沒想到現在竟真的有了這跡象。
這可怎麼辦?
“是,是……”她喃喃答着,四夫人便點頭,然後道:“那就好,我就記得這這日子的,若有人來問,我就不用再來問你了,要是剛好撞到了日子,可不是什麼好事。”
鬱青青只覺得腦中嗡嗡嗡的,不知道她在說着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是拿着繡圈的手,不經意朝懷中靠攏,想去撫一撫腹部。
她在院中與四夫人坐了好一會兒,只到前面沒了聲音,晚飯時間也到,兩人才進屋去。
坐在飯桌前,鬱青青突然問:“娘,你懷我的時候,會吐嗎?”
正航願問。四夫人回道:“懷你呀,吐得厲害呢,成天成天的,吐得一點勁都沒有,可不怎麼省心。”她一邊說,一邊笑了起來,鬱青青也跟着輕輕笑了笑,然後又問:“這樣辛苦,那懷孕那麼長時間,老吐不是很傷身?”
四夫人“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真是傻孩子,哪會吐那麼久,我吐了大概兩個月吧,最多也就兩三個月了,要是吐九個月十個月,那誰還敢生孩子?”
這樣的常識,也許古代的少女不知道,但現代的鬱青青是肯定知道的,所以前面這許多句都是她瞎問的,下面要問的,纔是她真正想問的,只是怕四夫人懷疑才繞了半天圈子,此時時機已成熟,她看着四夫人滿腹緊張,好久才道:“兩個月那麼久麼?娘是夏天懷的我吧,夏天人本就沒什麼食慾,好不容易吃一點再一吐,那不是很累?娘懷我,大概是七月,那是七八月的時候正吐了?
四夫人又笑:“也不是一懷就吐的。”說着默算着日子道:“我記得是九月初的時候我纔看的大夫,診出了喜脈,說是有孕兩個月了,那時候我已經開始吐了上十天了,這樣算着,大概是一個月多才開始吐的吧,那時候天漸漸變涼,倒還好。”
鬱青青暗暗想,所以,一般人懷孕,大概是要一個多月才能吐的,就算是從她和秦悅的第一次開始算起,也沒有一個月,所以哪怕她有孕吐反應也不會這麼快,這麼早的時間裡,她根本就不能從有無孕吐來判斷。現在又沒有自行驗孕的工具,除了沒有如期而至的月經,她完全無從確認。。
唯一的途徑大概就是看大夫,可先不說大夫能不能在很早的情況下確認是否懷孕,單單是身在姚府,她就不可能請大夫來。沒有倒還好,萬一是真的懷了,那不是傾刻間人盡皆知?那時候會弄出什麼樣的麻煩來,她可完全無法預料。
今日更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