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遠只能屬於我
“秦悅,我知道在這個世界,女人獲得自由的方法只有一個,你……給我休書吧。”
秦悅看着她久久不語,半晌,轉過身去看向遠方,沉默着,似乎不願接受這請求,隔了會兒纔再次轉過頭來,語氣中卻仍帶着不平靜。
“鬱青青,不錯,你那天說的對,我承認我就是喜歡你,就是想讓你做我真正的王妃,不管你是姚舜英還是鬱青青,我希望你留在我身邊。”
鬱青青沉默片刻,“我只能感謝你的喜歡,卻沒辦法報以同樣的喜歡,秦悅,我的心裡只有他。”
秦悅痛苦地閉眼,似乎以此來緩解痛苦,而後睜開,沉聲道:“我不信。”說着他盯向她:“如果不曾見到他,你就會喜歡我,你的心裡並不是只有他,我明明走進去過。”
鬱青青咬咬脣,用力回道:“如果我送你東西讓你如此誤會,那我現在向你收回,你就當沒有過。秦悅,我不喜歡你,一點也不喜歡你,甚至現在我早已開始厭惡你,恨你,因爲秦煜。你明知道我不是姚舜英,不是你的王妃,你沒權利把我禁錮在這睿王府中!”
夜空中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星辰,星辰底下是花木,照在花木上的是昏黃燈光,人在這燈光下投下人影。這情形,這感覺,有點像多年前她站在校園花壇旁的感覺,那個時候應約到花壇旁,然後就接到了同級男生的表白。
那個男生也是個優秀的男生,也知道她有個比他更優秀的男朋友,卻仍然表示喜歡她,要和她在一起,她自然拒絕了他,卻讚賞他的勇氣,欣賞他敢於追求自己所愛的魄力。她沒對他說過重話,哪怕後來這事引來了陸煜的不滿,她也沒怪過他半分,或者,就算他不是有她欣賞的地方,她也會僅僅因爲他喜歡自己而心懷感激。
她不知道,不知道此刻面對秦悅她爲什麼要說這樣重的話,爲什麼要真專撿讓人痛心的說,這樣的她,連她自己也不解。
秦悅帶着沉痛神色,淡淡笑了兩聲,緩聲道:“他被囚禁着,而且這一輩子,他只能被囚禁着。”
“那如果……”她上前兩步,緊緊看着他問:“你喜歡我是不是,你想我在你身邊和你在一起是不是,那如果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你是不是可以放了他?替他洗冤平|反,給他應有的自由?只要你答應,我這一輩子便留在你身邊,便不再想着去見他,去和他在一起!”
心中再次涌現痛苦,他看着她,有些不認識,這樣一個人,前一刻那般無情心狠,後一刻卻奮不顧身,只是,面對不同的人而已。
對他,無是無情的那一種。
怎麼也沒想到,她竟對他癡狂到如此地步,竟提出這樣的條件,爲了他而和自己在一起……
呵,是嗎?
他眼中泛出一抹狠意來,冷冷看她,而後道:“我當然不會,我根本就不需要做選擇。他,永遠會被囚禁,而你永遠只能在我身邊。鬱青青,你拿不到休書的,。”說完,他突然朝外吩咐:“來人,送王妃回房。近日有人意圖加害王妃,從現在起,沒有我的允許,不能讓王妃離開王府半步!”
鬱青青站在原地看着他一句話也沒說,丫環過來,輕輕將她往院外扶去。
卻你休再。她走後,一陣耀眼的光芒在無憂閣上空亮起,伴着煙霧,發出不大不小“砰”的一聲。
沒一會兒,白衣的劍客便翩然而至,躍到窗邊,還沒進去,便發出一聲嘆息。“又是喝酒,這傢伙,半夜裡也喝起來了,又是爲情所傷?”
第二天的早朝,攝政王秦悅黨羽中一員,突然上奏,直言姚太后平日生活奢侈,甚至在去年逢江南逢洪災,連國庫都要支撐不起之際還命人以重金打造金銀首飾,實在不是一國太后所爲,此行爲違祖訓,雖是太后,卻該重懲,懇請將太后遷出宮中,移居至皇家寺廟中修行,奉齋唸佛,以體會和朝先祖勤儉之德。
這一言,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身爲太后父親,同時也是戶部尚書的姚航立刻看向秦悅,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雖然如今秦悅的權力最大,可他在朝中卻也不是全無威信,姚家三代爲官,不只族人遍佈朝野,門生也不少,又有身爲姚家長女的姚太后在宮中,身爲姚太后所出之子爲皇帝,所以姚家在朝中雖被秦悅蓋了些風頭,卻也並不是可以小覷之輩,更何況哪怕是秦悅一|黨,對姚家也頗爲尊敬,這其中原因,便是姚太后。
誰都知道睿王秦悅對太后有情,十年前被迫離開京城,十年後因爲與姚家賭氣而娶姚家次女,又在同時,力排衆議,立了姚舜華所出的四皇子爲皇帝,又很快就與姚舜華傳來幽會於宮中的消息。
十年後秦悅回來,是他當初所懼怕的,可後來的情形,卻是他所慶幸的。他帶着對京城,對姚家的仇恨回來,卻同時也帶着對姚舜華不可忘懷的情意,若非他,最大可能登基的是秦煜,而秦煜登基,必然要將四皇子身後的姚家勢力一網打盡,姚家便遠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正因爲秦悅的插手,秦煜才失勢,他年幼的外孫才做了皇帝,而他,也做了國丈。
秦悅對姚舜華的深情是他最想永遠抓住的東西,原本他想人心難測,興許不可靠,可兩年來他幾乎已忘記了當初覺得的不可靠,以爲他可以一直保持着這深情的。卻沒想到,在今天他竟然突然聽到秦悅黨力諫太后遷宮的消息,在此之前,他竟然沒聽到絲毫風聲。
姚家在宮中,如何能沒了這個太后!
沒等姚航自己說話,其他與姚家同進同出的人便已經開了口替太后辯駁,反對太后遷居。
然而朝中之勢,秦悅佔了六分,他的諫議,沒人能駁得了。在姚派漸漸現出弱勢時,秦悅才突然開口,輕輕淡淡道:“如此,不如將太后所遷之所由皇家寺廟改作東都,大和先祖在那裡創下這數百年基業,太后遷至東都,再合適不過。”。
至此,姚航突然明白,也許秦悅一開始的目的就不是將太后送往寺廟,而就是東都。這兩個地方雖然聽起來大爲不同,卻有着相同的本質,便是太后必須離開皇宮,離開京城,一個離開皇宮的太后,到哪裡又有什麼分別?
秦悅這一着完全來得突然,他之前沒有任何準備,如今早已不再有駁斥的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拖延太后遷出皇宮的時間。
下朝之時,太后遷居之事已定,只是時間未定,可這時間最多等後明日便會確定下來。
有些人皺眉,有些人高興,但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一手將姚舜華推上太座寶座的秦悅,爲什麼突然要將太后逐出宮中?
消息飛一般傳開,下午,一個戴帷帽的華服女子從轎中|出來,站在了睿王府門前,下人拿了她手中信物進去後,很快就回來,開了門迎她進去。
華服女子步態優雅卻稍選急促,行至無憂閣,步入秦悅房間,揭了帷帽,這才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姚舜華今日的穿着不再是按太后的標準來穿着,而只是一個貴氣的年輕女子而已。
高挽的髮髻,輕輕擺動的金色步搖,緋紅色的金線繡花大袖,端莊美麗的面龐,望過去宛如一隻迎風而立的牡丹花後,雍容華貴,儀態萬千,美,讓人想親近,卻又不敢褻玩。
她站在他面前,面色微帶着痛意,沉聲道:“只是爲了她?”
秦悅就坐在她面前的榻上,一身寬鬆白衣,身上披了件深色披風,盤腿而坐。他微微一擡頭,回道:“我說過,不要動她。”
哪怕親耳聽見,姚舜華依然不能相信這話的真實性。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他怎麼可能因爲另一個女人而如此對她,怎麼可能在突然之間就變成這樣?
她以爲他不會,她以爲他永遠也不會對她失去柔情。
哽咽一下,她強作着平靜:“朝中反對你的人不少,姚家並不是你的對立派,而是你的支持派,你逐我出宮,有想過後果嗎?你這樣,是要與姚家決裂?”
秦悅語聲淡淡:“這與姚家無關,你只須知道我言出必行,不用知道我要承擔什麼後果。”
“那我呢?她只是你爲了報復姚家而娶的女人,只是氣憤我被姚家嫁給別人,從什麼時候,她竟成了你如此對我的理由?”姚舜華頭一次在語中滿載着斥責與憤怒:“秦悅,你說過你愛我,你說過爲了我可以什麼都不要,什麼都不顧,可現在呢?當初說這話的人原來見異思遷得如此快嗎?”
秦悅擡頭看他,眼神中透着些疑惑:“姚舜華,你明知道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外人的確都傳言我因爲你而扶皇上登基,可你我該明白真相,我長年在外,雖有兵權,雖有謝家、以及擁護我父皇孝文皇帝的舊臣在朝中,當時進京,我的力量並不太大,與秦煜一|黨爲敵已是極致,若再與姚氏爲敵,必然危險,我必須選擇你的皇子,從而與姚氏結成同盟,而你們,憑空撿個皇帝來做,自然有百利而無一害,我們之前,不過是爲了生存,爲了權勢,各取所需而已,那些情話,不只能算是調劑麼?我們兩的心早已相離太遠,若不加以努力,如何深情相對?”
“各取所需……爲了生存……爲了權勢……”
姚舜華一個字一個字將他的話重複着,平生第一次,竟有了想哭的感覺。
是啊……其實這些她也知道的,可是她以爲,他們的關係並非只是這樣而已。她以爲她是需要權勢的人,而他也是,同時,他們之間還有別的共同點,就像她心底裡埋着情一樣,他也是的……只是不想示弱,不想輸,所以彼此隱藏着心事。
她不慣於示弱,眨了眨眼忍住淚水,可聲音卻藏不住,帶着些哽咽之感:“的確,我們是各取所需,可你以爲……你以爲……”以爲這些年,我就對你沒有一絲感情嗎?
話說了半句,卻終究無法說出口。
她習慣了高貴,以至於連自己埋藏心底的愛戀都無法說出口。曾經不說,因爲覺得說了,便輸了,現在想說,卻再也不懂怎麼說。
他不知道,當年她曾求過父親,哪怕無法讓他安度一生,也儘量保住他的性命;他不知道,在得知他在邊疆立下戰功時,她是高興的,那時她便知道他終有一日會回來,她等着,他果然就回來了,果然,他也沒有忘記她……她以爲他們會攜手共同俯視這天下……她以爲他們會成爲這世間絕無僅有的一對。
她是在當年心甘情願地選擇了權勢,可不選擇和他一起萬劫不復並不代表她心裡就沒有他,只不過,她不是那個甘願爲了男人放棄一切的人。
她瘋狂地想對付姚舜英,雖然早知他言出必行,卻仍然要逆他之意賭上一賭,並不只是太過自信,並不只是覺得他不會對自己怎麼樣,還是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地想除掉這個搶了她男人的情敵,控制不住地想用一切方法來讓他忘記她。
可最後,她只換來他的決裂。
吞下心中所有的痛楚,她仍然直直站着,平穩了語氣,一字一句道:“秦悅,既然我們是各取所需,那你爲何還會出此下策?我姚舜華,不只是有個太后的名號,我是皇上的母親,姚家的長女。”
“因爲兩年後的今天,我已經有能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最好告訴你父親,我此行,完全是你的因由,與姚家無關。”
姚舜華輕輕一笑:“如此,我便無話可說了。希望待我再次見你時,你已經與你的王妃伉儷情深,而不是……她在外給你戴了綠帽子。”
她離去,秦悅的身子僵住。
天已是落日時分,秦悅緩步走出房間,隔着重重樹影圍牆,並不能看見她的院子,原本她的院子就與無憂閣相距幾乎整個王府的寬度。
如果殺了一個人,真能讓那個人被忘記,那他會毫不猶豫地殺了秦煜。
可那明明是不會的。
記着的那個人,反而會因他的死將他在心裡刻得更深。
他往前走着,沒有目的性,直到遠離了自己的房間,能一眼就看見通往她院子的拱形門,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心底原來是想來這裡,想來見她的。
雖然她心裡念着另一人,費盡心思跑去與那人相見,相擁,相吻,毫不留情地傷他,可他還是想見她的。
問丫環時,丫環稟報說她一切都好,沒有發脾氣,沒有摔東西,沒有賭氣絕食,也有好好休息,只是話不怎麼多。
其實早知道她是這樣的……她總有那樣的毅力努力把自己活好,並非爲了“活好”本身,而是深知,只有自己好了,才能達到自己想達到的目標。
他亦如此,亦會在最絕境的時候也保重自己,以讓自己達到自己想要的目標,並相信只要堅持,沒有達不到的目標。
可她似乎不算個目標,因爲他連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
轉身往回走時,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回頭,那腳步聲卻頓了頓,然後快步走到他面前,在他面前低下頭去:“王爺。”
秦悅沒應聲,那丫環從懷中拿出兩樣東西來,小聲道:“王爺,這是王妃交給奴婢的。”
秦悅看向她手中的東西,一封信,一隻價值不菲的珍珠項鍊。
“王妃一開始求奴婢爲她送信,奴婢不答應,她便給了奴婢這項鍊,奴婢拗不過,只好收下,卻萬萬不敢瞞着王爺做這樣的事,正準備馬上去將東西交給王爺,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王爺。”
秦悅伸手進信封,抽出一張紙來,上面的字雖不太好看,卻看得出來是極認真地寫的,一筆一畫,十分工整:我安好,勿擔憂,萬萬保重。
他記得她不習慣看豎排的字,使用的文字也寫現在的文字相差甚遠,甚至寫的字也是歪歪斜斜十分難認的,可如今,這字卻是豎排的,卻是一筆一畫都準確無誤,字也工整。
“這字,王妃練了很久吧?”
丫環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愣了好久才趕忙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反正王妃今天一早就找了好多書來看,又問會識字的丫環字的寫法,還拿着筆在書桌上寫了好半天。”
秦悅將信疊好,隨後問:“她讓你送去哪裡?”
丫環低頭回道:“城東的端王府,王妃說她也不熟悉現在那邊的情況,讓奴婢問問端王府周圍的人,然後想辦法將信送到裡面那個……那個被廢的端王手上,還說他坐着輪椅,穿着白色的衣服。”
秦悅轉身,往拱門內進入。
五千,下午大概還會更五千,時間,估計有點晚吧,希望大家不要嫌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