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理也覺得納悶。
他這麼粗枝大葉的人,不是頂大的事,都不會往心裡去。
但碰上跟杜悠予有關的事,心口就跟家裡那舊冰箱的表面似的,貼滿了便條紙,雞毛蒜皮的小事也都在上面寫得清清楚楚,一點不漏。
自己什麼時候記性變得這麼好了?平時明明連借別人多少錢都記不住的。
尤其是那天的事。兩人那可是結結實實,毫不含糊地親了一回。雖說是比試,但親了就是親了,舌頭都伸進去了,他一個大男人,頭一回親的,居然也是個男人。
時不時就會想起這麼件事情,還有杜悠予臉上那個生動的忍耐的笑,心裡就咯@一下,然後一陣羞愧。
不過鍾理還有別的要掛心的事,相比起來,杜悠予就得先遠遠拋在腦後了。
前幾天突然下了場雨,驟然降了溫,歐陽受過傷的腿在這種天氣裡開始犯疼。一到這個時候鍾理就擔心他,怕他疼得又想起那個害他差點送命的小混蛋。
歐陽那條腿是被他初戀的男學生叫人給打斷的。在此之前鍾理一直認爲未長大成人的少年都是純真可愛的生物,經歷了那回事才曉得,小孩子虐殺貓狗那種天真的殘忍,連大人都比不上。
一個勁懊惱過去是無意義的,沒有比新戀情更能撫平舊傷口的東西。所以鍾理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給歐陽找個合適的男朋友。
鍾理也不忌諱,老早就直截了當,跟身邊兄弟們打聽有誰是單身的GAY,反正他沒啥好怕丟臉的。
四處網羅之後,最近總算有了中意的人選,是樂團裡阿場的弟弟。對方條件不錯,樣貌、學識都好,看起來也正派。
鍾理死活勸說歐陽去嘗試新的戀愛,說得口乾舌燥,他深深體會得到三十歲單身男人的心情。比如他自己,急躁得連對個男人都能有反應,性別都不挑了,可見飢渴到什麼地步,想來歐陽的寂寞夜晚也不太好打發。
讓歐陽早點二次戀愛,開花結果,遇到個能託付的人,這樣他也可以稍微放心了。
然而讀書人的交往就是慢熱又斯文,在那裡慢騰騰地郵件來郵件去的,或者不溫不火地打電話,怎麼也進展不到重點,看得鍾理心焦。
過了一段時間,兩人才正式約出來見面。鍾理抱着嫁女兒的心情,又喜又悲地張羅他們的首次約會,跟歐陽一起挑了衣服,還借了朋友的吉普車把歐陽送過去。
一個人回到家,心裡倒有點不是滋味了,怪寂寞的。真把歐陽交到別人手裡,心裡還挺不踏實的。
自己在家打算做點飯吃,突然想起杜悠予送的螃蟹沒吃完,這麼多天了還在冰箱裡蹲着,一驚之下忙去掏冰箱。
忙的時候完全忘了要收拾它們,歐陽也吃不了多少這種性寒的東西,現在掏出來,個個都奄奄一息的,全都不動了。把手送給它們夾,它們都沒反應。
這些螃蟹雖然餓得瘦了,個頭還是大,扔進垃圾筒實在太可惜,鍾理光想着就心痛。
但死蟹又是有毒的,吃不得,萬一吃出毛病來,看病還得花不少錢。鍾理左右爲難,情急之下,只得把那幾個螃蟹抓在手裡死命搖晃:「不要死啊!快給我醒醒啊!」
禁不起那種搖法,有一隻的腿微微動了一下,鍾理如獲至寶,連連道:「活的活的!」就忙把它丟進鍋裡。
依法炮製,「拯救」了另外兩隻,還剩一隻一動不動的。無論鍾理怎麼把它翻過來轉過去,都毫無動靜,看起來已經是屍體一具了。
正忙着對螃蟹施行復蘇術,電話鈴響了。鍾理騰出一隻手,撈了電話夾在脖子底下,另一隻手還在擺弄那螃蟹,指望它起死回生。
「是我。」電話那邊男人的聲音永遠都帶着微笑,「你在家啊。怎麼最近都不跟我聯繫了?」
「嘿,我有點忙。」
「什麼事這麼忙?」杜悠予似乎豎起耳朵在聽這邊的動靜,「你在做什麼?」
「唉,我弄螃蟹吃呢。」鍾理歪着脖子夾緊電話,兩手還在對付那隻幾乎完全掛掉的螃蟹,恨不得能給它做人工呼吸。
「上次的那些還沒吃完?趕緊扔了吧,死了不能吃的。」
「不急着扔,好像還沒死透呢……」
鍾理託着那個碩大的死了八、九成的蟹,無可奈何。扔了又實在捨不得,只好打算聞聞看裡面是不是臭的。
扒了蟹殼,隱隱看到類似心臟的小東西還在跳動,看樣子應該是還有百分之二的生存跡象,忙喊了聲「還能吃!」,就「吧嗒」一聲放進鍋裡。
杜悠予在那邊發出笑微微的聲音:「你啊,這不是自欺欺人嗎?」
鍾理「嘿」地撓撓腦袋:「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嘛。」杜悠予那樣的聰明人,當然不會喜歡像他這樣自己騙自己的扮胡塗。
「晚上有空出來一起吃晚飯嗎?」
鍾理看一眼正撲撲冒着熱氣的鍋:「哈哈,我菜都做好了。改天吧,下回我請你。」
那邊沉默了一下:「話說回來,你最近是在忙什麼?連一個消息都不給我。」
「嘿,真對不住了,下次我一起補上,你要去哪吃都行。這幾天我事多。」
「嗯?比如說?」
「小聞身體不太好,擔心着呢,還有,我們在聯繫錄音室,要自己錄個樣帶。」鍾理老實地交代,「這次大家費心費力的,想做得好一點,但便宜的,錄出來感覺寒磣了點,好的又實在太貴,還不好約。」
「你需要錄音室的話,我可以幫你約到。」
「啊?」鍾理一激動,「真的嗎?」
「當然,」杜悠予笑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鍾理高興得只顧嘿嘿笑,沒意識到說出這種話的杜悠予,有多麼的厚臉皮以及壞記性。
「出來吧,我們邊吃飯邊談,」杜悠予溫言溫語,「螃蟹放這麼久,千萬別吃了,傷身體。」
鍾理臨出門了,對着鎳螃蟹還有點一步三回頭的。有些東西味道太好,就算知道吃下去百害而無一益,也是捨不得不吃。
杜悠予遠遠見他過來,就把車門開着等他了。傍晚起了風真有些涼,鍾理快跑兩步上了車,內部一派暖和。
杜悠予已經是深秋時節接近冬天的打扮,時尚人士似乎就是要永遠走在季節的前頭。而鍾理就跟恆溫動物似的,長年累月一件T恤,冷了外面罩個外套,有歐陽幫他洗、熨,一套衣服能穿上好幾年。
杜悠予自然地摟他肩膀一下:「怎麼穿這麼少,你不冷嗎?」
「我身體結實着呢,血熱。」
杜悠予把外套脫下來給他,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掌:「先穿着吧。看你手冰的。」
鍾理被抓住手,有些受寵若驚。
小時候很珍惜的手拉手的體驗,頓時變得新鮮清晰起來,那種親暱的友情,到現在還是很期待。只不過童年時代是天真綿軟的觸感,現在則有力又溫暖。
杜悠予順手又幫他整理衣領:「錄音室的事情,我剛纔已經打電話問過,這兩天會給你確切回覆。」
鍾理心裡立刻咯的一聲。具體要求什麼的他都還沒說清楚,杜悠予就幫他定了。雖然杜悠予的品味他很信賴,但杜悠予對於「價格合理」的標準,他可是一點也不信賴。
「等我選好了,到時候約個時間我們先去看看,你一定會滿意的。」
鍾理臉上發綠:「那個,說實在話,我知道你推薦的一定都是好的,但太好了,我們也不敢要。」
杜悠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麼?你不想要最好的?」
鍾理撓撓頭:「那,也總得掂掂自己的分量哪,有多少錢,就做多少錢的事。這樣,我給你個我們預算的最大數目,你幫忙挑些費用合適的吧。」
杜悠予笑了:「費用?不需要的。你不必擔心,我會全部處理好。」
鍾理吃了一驚:「這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的。」杜悠予笑微微,「既然幫忙,就幫到底了。」
「哪有這樣的道理!都讓你出力了,還讓你出錢?那我算是個什麼人啊?」鍾理一激動聲音就大了,堅決抗議,「不行,絕對不行!這又不是你的事。」
杜悠予搭住他的手,捏着他手指,微笑道:「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自然有我的人脈。再說,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嗎?」
「呃……」鍾理被他這樣的義氣弄得受寵若驚,頓時臉紅脖子粗。
沒想到杜悠予這種身分的人會把他當兄弟看待,還如此真心實意。因爲擔心被耍着玩而打算疏遠杜悠予的自己,真是混帳。
鍾理滿心感激,堵在喉嚨口,反而說不出什麼話了,半天才吶吶的:「那你以後要有什麼事,儘管跟我開口,做什麼都行。咱們不客氣。」
他就是幫不上,也得想辦法找人來幫。
爲了這事,吃完飯鍾理買了單,又買了些酒帶到杜悠予家裡去喝。他記得沒見過杜悠予抽菸,想來想去也只有酒可以表心意了,是男人都愛喝上兩杯,總不會有錯。
兩人邊喝邊聊,先是划拳,然後玩牌。杜悠予不動聲色,但很捧場,兩人就讓鍾理覺得足夠熱鬧,很容易興頭就上來了。
酒喝得差不多,微醺的,興致正濃。杜悠予要玩truthordare〈注:真心話大冒險〉,鍾理也勇氣百倍地跟進。
這回害怕又輸到脫褲子,大冒險他是不敢了,反正自己沒啥秘密,輸了他就選真心話,比較不吃虧。
杜悠予是寧可大冒險的行動派。幾場下來,他吃了一次芥末,鑽了一回桌子,剩下的就全是鍾理在輸了。
「什麼時候發生過?」
「多久換一次?」
「一個禮拜自己解決幾次?」
「性幻想的對象是誰?」
「初吻是什麼時候?」
鍾理什麼恥辱的都被問出來了,羞得滿臉通紅。隱私被套得光光之後,好不容易地,總算又贏了一次。不等杜悠予開口選擇,他便搶先發問:「你最怕被人知道的秘密是什麼?」
杜悠予沉吟了一下。
沉默中,鍾理突然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對名人隱私也沒什麼好奇心,逼人家把見不得人的東西挖出來,又何必呢。
「嘿,我開玩笑的,不用答了,你喝兩杯就行。」
杜悠予擡起眼睛:「其實,我對着女人站不起來。」
鍾理「哧」地一口酒噴在桌子上。而後臉漲得紫紅,極其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在笑你……」
「也沒什麼。」杜悠予輕描淡寫,臉上看不出表情。
鍾理爲自己那一聲笑而悔恨萬千,坐立不安着,撓了撓頭,半天才謹慎地說:「其實,那個,也不是治不好的。」
杜悠予挑了一下眉毛,微笑道:「嗯,我知道。」
氣氛尷尬得無可挽回,鍾理覺得自己居然笑出聲來,真是太混帳了。但當時想到杜悠予的大而無用,實在是忍不住。
眼下杜悠予在對面那麼坐着,雖然不出聲,臉上也帶點笑,但看得出來是有些惱。
鍾理口笨舌拙,不知道該怎麼賠罪,最後只能送上一句「你好好加油,一定行的」,見杜悠予依舊不冷不熱的,就訕訕地告辭回家了。
無意中知道了杜悠予的大秘密,雖然杜悠予氣他氣得牙癢癢,鍾理仍然有種被當成可信賴的親密朋友的感覺,總覺得有義務爲杜悠予做些什麼。杜悠予這幾天不太搭理他,他便主動找上門去。
杜悠予看了一眼他遞過來的袋子:「是什麼?」
鍾理撓撓頭:「是我跟朋友要的偏方,還有點草藥。那個啥,民間的方子有些很管用的,我朋友說他吃了以後真是龍精虎猛,你試看看,說不定會有用的。」
杜悠予笑的幅度比微笑大了一些,露出雪白的漂亮牙齒。
過兩天鍾理又耐不住去找杜悠予,順便揣了瓶剛弄到手的新釀當禮物。杜悠予酒喝得不少,但酒品相當好,也不挑剔酒的貴賤,鍾理就把他當成難得的酒友。
「那個藥有用嗎?」
杜悠予微微一笑。他那個含蓄的笑容就說明了一切,鍾理有些失望,也替杜悠予覺得沮喪。
「咳,沒事的,這種事情急不得,等吃完了,我再給你拿一點來。多吃幾劑搞不好就可以了。」
杜悠予只是笑笑。
鍾理可以想象得出來,這種缺陷會給男人的心理造成多大的陰影,不由得滿心同情,便從袋子裡掏出包裝簡陋的陶瓷瓶子:「我們來喝點酒吧。我朋友老家自己釀的,外邊買不到這麼純的,好東西呢。」
燈光調暗了些,再放一張跟氣氛合拍的CD,杜悠予還點了讓人肌肉放鬆的香氛。兩人坐在一起品酒聊天,甚是舒暢。
這酒入口甘醇,不覺得性烈,但後勁很大,很容易就不小心喝多。鍾理喝得有些朦朧,看杜悠予也喝了有十來杯,就按住瓶子不再給他倒了:「好了,咱們不多喝,再喝要醉的。」
杜悠予倒也合作,放下瓶子,順勢反手捏着他的手指,就靠在沙發上,微微眯着眼,似醉非醉的。
鍾理對上他眯着的眼角上挑的眼睛,心口不由跳了兩跳。
這男人味十足,卻偏偏長得有那麼點女孩的樣子。不說話不動的時候,忽略喉結,光看臉,還真有些雌雄莫辨。
「你是不是困了?」
「嗯,我去拿點茶喝……」
杜悠予站起身,腳下不穩,絆了一下,整個人向前摔倒,把鍾理結結實實撲在沙發上。
超過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男人重量加上衝力,鍾理只來得及「呃」了一聲,差點瞬間氣絕。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杜悠予的臉就在距離不到五公分的地方。
男人眼神深邃迷離,嘴脣飽滿,是漂亮的菱形模樣,燈光下竟有點嬌豔欲滴的感覺,這樣一張俊美的臉讓鍾理背後連打了兩個寒戰。
「咳,你還真是不輕呢。」
眼看杜悠予只是不輕不重哼了兩聲,眼睛依舊眯着,大概是醉得爬不起來了,鍾理只好用力撐着他:「嘿,不能在這裡睡,會着涼……」
間大腿突然碰到什麼熾熱的硬邦邦的東西,鍾理背上一個激靈,有如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你,你有反應了!」
杜悠予「啊」地瞪大了眼睛,是同樣吃驚和無辜的神情。
「你、你看啊!」鍾理恨不得能拿個什麼東西把他給定型起來,最好維持這一刻的狀態,標本一般保持個一千年,「你能感覺得到吧?」
杜悠予黑白分明的大眼和他對視,臉色微紅,好像害羞了,小心翼翼地微微低頭,不再動。
「嘿,我就說你可以的嘛。藥果然是有用的,過兩天我再給你包兩包過來。」
「……」杜悠予有些難以啓齒,「其實,我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
鍾理已經激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只覺得杜悠予能達到這種狀態太不容易了,不好好把握的話,恐怕下一秒這個恐龍再生一般的奇蹟就要消失了。
「不用擔心,這下肯定沒問題的!」
杜悠予好像害羞得不知所措了,簡直要把頭埋進鍾理頸窩裡,氣息吹得鍾理脖子癢癢的:「但是,恐怕等一下它就……」
不用說得太明白,鍾理也明白他的意思,男人其實是很脆弱的生物,稍微受一點打擊或者有所放鬆,搞不好那種充血狀態就消失了。也難怪杜悠予都不敢爬起來。
看杜悠予這麼可憐,鍾理腦子一熱,不自覺就脫口而出:「要不然我來幫你吧。」
杜悠予索性放鬆全身重量地壓在他身上,等於默許了。鍾理雖然有點勉強,但想到爲兄弟兩肋插刀都是應該的,這種「舉手之勞」又算什麼,就硬着頭皮,把手探過去。
解開皮帶,而後手指僵硬地伸進去,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碰到對方那熾熱的部位,鍾理背上一陣發毛,忍不住咳了一聲。
杜悠予似乎已經害羞得不行了,一點聲音都沒有,只任他服侍。鍾理頭皮發麻地努力彎曲手指,勉強握住那膨脹起來的有點駭人的東西,以平時自我解決的手法,機械動作起來。
說實話,男人們互相幫忙這種事情也不算太稀奇,在職業中學唸書的時候,班裡全是男生,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女孩子,大家在宿舍裡,偶爾也會有這種遊戲,找點刺激,好玩罷了。他雖然沒嘗試過,但也該見怪不怪了。
而此時替杜悠予做着這種事,聽到男人在他耳畔色情意味十足的粗重喘息,居然還是受到了震撼。不知怎麼就心慌慌的,額頭都出汗了,越來越緊張,感覺到杜悠予吹拂在他脖子上的溫熱氣息,連寒毛都豎起來了。
終於感覺到壓着自己的男人身體開始劇烈的動搖,而後手心裡一陣,鍾理如釋重負,長長吁了口氣。
「怎麼樣,我說你一定可以的吧。」大功告成,鍾理活動着發酸的手指,不無自豪。
「嗯……」杜悠予臉上過後的表情還沒完全收拾好,微笑道:「謝謝你。」
兩人仍然是迭在一起,臉也靠得近。杜悠予非常自然而然地,在他嘴脣上親了一下。
鍾理腦子裡登時「嗡」地一聲響,背都麻了,全身的寒毛統統立起,「刷」地一下推開杜悠予,翻身坐起。
杜悠予雙手撐住身體,有些無辜:「我只是禮貌的感謝的吻……」
「……是嗎?」鍾理撓撓頭,「……我先回去了。」
雖然只是幫了兄弟一個忙,心裡卻不太舒坦,實在是覺得怪怪的,只好匆匆落荒而逃。
這麼一回之後,鍾理又不敢跟杜悠予聯繫了,怕尷尬。幫人用手解決已經夠限制級,末了還來個吻,他就是神經再粗也覺得有些越軌。
一開始還緊張地擔心,要是杜悠予來找他的話,不知道要怎麼響應才能自然又不傷和氣。結果杜悠予也人間蒸發一般,消失得比他更徹底。
鍾理反而不安起來。發了幾條簡訊過去,試探着要像以前那樣聊天,杜悠予卻是不冷不熱,一副淡淡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口氣。
這樣一來鍾理就更着急了,思來想去,自己也沒有得罪杜悠予的地方,除了那天最後的過激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個而傷了杜悠予的自尊心。
鍾理最怕朋友之間有誤會又不攤開來說明白,沒兩天就熬不住了,收工以後就急火火地衝去找杜悠予。
杜悠予也不他到家裡去,只約在外面的咖啡廳見面。這種突然生分了的感覺讓鍾理更難受。
鍾理早早先到咖啡廳坐着等,杜悠予甚至還來遲了。氣質高雅的男人穿着開領的暗條紋毛衣,淺色長褲,還鬆鬆圍了上衣同色的圍巾,膚色勝雪,乾淨利落。
鍾理藏不住話,也不管什麼客套不客套,一等杜悠予坐下來,就直截了當地:「我是不是哪裡得罪你了?」
杜悠予垂下眼睛:「沒有。是我自己不好。」
「咱們說話別拐彎抹角的,」鍾理沉不住氣,「實話說,是不是我那天惹你不高興了?」
「不是。」杜悠予微微一笑,「我絕不會對你生氣。」
這麼句不輕不重的話,卻聽得鍾理心裡一鬆,又一熱。
「而且,其實得罪你的人是我吧。」
「我知道那天我們做得有點過分,所以你已經防着我了。與其讓你覺得討厭,不如我自己識相點不再打擾你。」
杜悠予說得誠懇,鍾理一下子窘迫起來,撓撓頭:「你想到哪去了,我可沒防你什麼。就是有點,呃,不太好意思。」
杜悠予笑笑:「你這麼說我就安心了。但是,鍾理,我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比較好。」
杜悠予微微皺着眉:「我也不瞞你,說實話,我現在對你有反應。這樣下去,出於一些自私的原因……恐怕會對你造成困擾。」
鍾理大概明白「困擾」的意思,頭皮立刻一陣陣發麻,心下駭然,差點就要「刷」的站起身來。
但不忍心打擊那白皙儒雅的男人,終究還是把屁股坐穩了,勉強鎮定下來想想,杜悠予能對他如此坦白,已經難能可貴。
人家那麼坦蕩蕩的光明磊落,他有什麼好怕的,這樣就被嚇跑了,未免太沒義氣。
「沒事的,我們是好兄弟,有什麼能幫得上的,我一定會幫你。就算你發現自己是同志,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又不是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