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頭子好幾年不見，還是這麼古怪，難怪會孤獨一生！”
“是誰在背後說我的壞話。”一個身穿麻布衣服，白髮蒼蒼的老者走了過來。他揹着竹揹簍，裡面有一些藥材，走起路來很是迅速。
蘇瑾瑜有些愣住了，她看着他只覺得有些感傷。“沒有想到這麼久不見，你老還是這麼康健！”
她苦澀的笑容讓那個老人呵呵一笑，“你這個死丫頭，剛剛還在後面說我的壞話，怎麼這個時候就開始討好我了嗎？我告訴你，沒用，我都聽到了。”
他很活躍，看得出來很開心。
蘇瑾瑜讓左右之人從馬車上卸下東西，臉上有溫柔的笑容。“尊者，我給你帶來了禮物。”
說罷，這些箱子就被打開了。
裡面都是一些奇珍異寶。
那老者很是期待，走過去一個個地查看。“好，果然都是一些好寶貝。這軟蝟甲，這紅丹爐，還有這陳年黃酒，都是上好的寶貝啊。”
他小小的眼睛裡散發出喜悅的光芒，“丫頭啊，也就是你送的東西我纔看一眼。其它的人，我都不會看的。”
他擺了擺手，眼睛裡多了一分無奈，只覺得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很多人其實都變了，變得讓人想象不到。若是一個勁兒地去猜，自然會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冒出來。她喜歡眼前這個老人，因爲他夠坦蕩。
他想要的東西從來都是自己去取，偏偏別人不能夠拿他怎麼樣。
他偷遍天下，只愛奇珍異寶。他的醫術了得，在世間頗有名望。很多人也蒐羅出一些寶貝來討好他。
但他看病之前總要看看自己的禮物到底好不好，要不然就不肯出手救人。
不少人就說他是冷血，是鐵石心腸。但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就是要做自己，任由這些人說。
那一年，蘇瑾瑜跟慕凌軒鬧翻，一個人往北邊跑去。一路上全是狂風帶着沙子，讓她有些吃不消。但是心中的毅力和那一股子怨氣又使她堅持着。
她的臉上有溫柔的笑意。
那個時候狂沙滿天，前路一點都看不到。她幾天沒有吃東西喝水，實在沒有了力氣，就倒在了地上。
當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個小茅屋裡。四周的陳設很簡單，一張桌子，兩個凳子，一個竈臺，一大一小兩口鍋，還放着幾個罈罈罐罐。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
門吱呀一聲開了，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天樞尊者。
他那時候也這麼康健，走路帶風。他推開門走進來，看到她醒了，頗爲生氣。“我這一次出門真是運氣不好，撿了一個掃把星迴來。什麼東西都沒有，還要倒吃我的 。”
蘇瑾瑜臉色蒼白，嘴巴都幹起了泡，她聽着他夾槍帶棒的話，心裡知道他是在嫌棄自己。她臉上多了一抹苦澀。“這荒山野嶺的，我確實是一點寶貝都沒有。等我到了鎮上，就有東西換給你了。”
“你
拿什麼換？”
“我是一個長得不錯的女人。”她苦澀的笑了，心裡有一些看不起自己。她也很討厭慕凌軒，想要以此方法報復他。
“放肆！”天樞真人給了她一巴掌，“你一個好好的女子，爲什麼這麼自輕自賤？”
“我連自己都養不活了，我不在乎這些了。”她這是第一次離家出走，身上帶的所有東西用光之後，她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身在現代，她尚有一技之長。可是到了古代，自己那一技之長也沒有了什麼作用。因爲她前世是警察，這裡根本就沒有女子從事刑偵的例子。何況，那個人也不願意讓自己做這個 。
“我年輕的時候也窮，我的女人後來也去了青樓。我知道之後，恨不得將自己殺了。但是她卻用自己身子換來的錢養我。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很丟臉，使勁兒打她，罵她不要臉。但是她忍住了，沒有離開我。後來她回來的時候，每次都鼻青臉腫。除了我打的舊傷，還有其它客人打的新傷。”
他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一般，眼淚汩汩而下。“我後來才知道，那些人嫌她，羞辱她，讓她做牛做馬。我這時才發現，自己是一個很可悲的人。我嫌棄她，但是最應該嫌棄的是我自己。我一個大男人，賺不到錢，反而讓一個女人來養。這纔是我最大的可悲。”
他苦澀的笑容讓她很是難受。她抽泣起來，“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嗎？老是覺得別人很可悲，自己纔是最厲害的那一個。”
“是，我以前是這樣。可是後來我才發現，自己纔是最可悲的那一個。”
他將一個饅頭遞了過來，也扔了她一壺水。她的手髒髒的，但還是從地上撿起水壺，咕嚕嚕灌着。吃了一些東西之後，她很快就覺得自己有了一些力氣，也漸漸沒有那麼悲觀了。
“後來呢，你決定上進之後，你們的日子是不是越過越好？”她看了一眼老人身上的綾羅，就知道不是一般的人。
他笑了，“我心性偏邪，正路不走，偏偏要去偷盜。我最愛去尋找一些奇怪的寶貝，因爲她喜歡。我將那些寶貝給她，但是她不笑。她的眼睛裡有哀求，讓我從善。我不願意，她卻硬要跟我爭執。”
那個時候天昏地暗，有黃色的光，彷彿要下雨一般。她坐在屋裡，繡着什麼。
我站在門口，一句話都不說。
她看着我，微微一笑 。但只是偶爾擡起頭的瞬間。
我賭氣一般衝她吼道，“你是不是要讓我們餓死，你才心甘情願？我就是輕功好，手法高明，其它的什麼都不會。但是你呢，你又會什麼？你繡花可以賺多少錢？”
她不說話了，一個勁兒地哭。我聽着很煩，就想要打她。
但是她咳嗽起來，很突然，她用手絹捂着嘴，有些難受。我想要過去看看她，但是自尊不允許我這麼做。
這時，我看到了白色的手絹上有血。
我嚇到了。
那些庸醫都說她積勞成殤
，傷及肺腑，時日無多。我只覺得好笑，那些人都是一些沒用的廢物。於是我自學成醫，但她已等不及我成材便走了。
我特別難受。
那些來求我的人，我一個都不想幫。除了他們給我一些我沒有見過的寶貝，我纔會考慮。我在尋思，若是她看到我有這麼多的寶貝，一定會很高興。
她讓我走正路，我也走了。可是，她也離我而去了。
他說完了之後，看着蘇瑾瑜，眼眸裡多了一分認真。“若是你不想讓你的男人後悔，千萬不要去那樣的地方。那個地方是吃人的魔窟。”
蘇瑾瑜也流下了眼淚。
她臨走的時候，那個人讓她滾。
他打定主意，她離開他之後便生存不下去。這個世界的女人是沒有什麼本事的，打架不會，功名無路，只能夠依靠男人。
而他是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即使她回孃家，也會連累孃家的人 。
他吃準了她心善，不肯回去，於是這麼威脅她。她咬着牙，心裡很冷酷。“我想讓他後悔。”
他微微一笑，縱橫的臉上也有了慈祥的光。“讓一個男人後悔的方法有很多種，沒必要要以傷害自己爲代價。他若是真的喜歡你，幾天不見你便會發瘋。一年半載不見你，就會失去人生的希望。所以你靜觀其變就好。”
蘇瑾瑜只覺得自己的前路一片光明，她沒有了過去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理智。
“那個，我可不可以留在你的身邊？我聽你說，你的醫術很厲害，我很想學。”她支支吾吾，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她的眼睛悄悄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會不會答應。
因爲她的心裡知道，這個老頭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他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道，“我在路上見到你的時候，就想到我年輕時候的她。所以一向都很冷酷的我，救了你。你不必感激我，要感激就感激她。我會將你帶在我身邊，只是有些東西你學不學得會，那是你的事情。”
蘇瑾瑜感恩戴德，但他似乎不願意聽，於是擺了擺手就坐在了一旁。
穿過那片沙漠之後，只要在有人煙的地方，她就可以給他做出一桌子好菜。她的眼光獨特，見多識廣，一些很平凡的食材都能夠做出不一樣的味道。
天樞真人知道她的來歷不一般，但是也不好奇，一點都沒有問過她。她的心裡更多的是感激。
這個世界的女子活得很壓抑，根本就沒有自己的生存機會，除了出賣自己。她之所以會做菜，是因爲本來就在皇宮吃遍了山珍海味。舌頭十分金貴，輕輕一嘗便知道好歹。
跟了天樞真人大概有半年，就聽到皇上出征的消息。她的心裡覺得擔心，就跟着隨軍了。很快，她就遇到了他。
當她準備離開真人的視乎，他也沒有阻止，只是露出豔羨的眼神。“你們還可以再相聚，但是我跟她卻天人永隔了。我們年輕的時候吃了太多苦，老了想要彌補都不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