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飄蕩算是個相當靠譜的人,十點半左右,他便將選好的兩家蒼蠅館子告知了何應物,一家是芝麻胡同頂頭的“好再來麻辣燙”,一家是建安街的“小猛生蠔八”。
據風評說這倆家口味都不錯,而且一家麻辣燙,很是大衆平民,量大管飽,一家是變異海鮮燒烤店,適合在晚上稍微嚐嚐鮮。
何應物喜滋滋的帶姜小小去試了試。
中午的麻辣燙就沒帶姬小野了,她在雛鷹幼兒園,伙食也不錯,因此這成了真正意義上第一次的二人單獨相處。
說實話何應物很緊張,但也似乎沒他想象的那麼緊張,起碼從表現上來看,他算是基本克服心慌、詞窮、腦子短路、大腦發暈等等毛病了。
二人世界裡,何應物終於得以聊一些更深入些的話題。
“還合口味嗎?”他問。
姜小小笑笑,似乎在追憶什麼:“很早以前就有這家小店了,離家又不遠,不過我從來沒吃過。曾經我還一度想……我說了你別生氣啊……我想誰要敢請我吃麻辣燙這種東西,不論男女,一律絕交。”
何應物一顫,狂暴野兔漿成的肉丸差點掉落:“不是吧!我不知道……”
“沒事啊!今天一嘗,還真的不錯!之前是我太先入爲主了。”姜小小說。
“還是在一塊吃的少,不知道你口味,我要用個小本本記下來,這家麻辣燙,十星的話,就以你的口味,幾星?”何應物說這,魔術般拿出一支筆,一個小本子。
姜小小笑了:“六星吧!”
“剛剛及格?”何應物有點想出汗。
“也不是,第一次吃嘛,就以它爲基準,以後比它好吃的就是及格以上,不如它好吃的就是不及格。”
“那可得多吃點,記住這種感覺。”
“哈!就想騙我多吃!晚上再有好吃的就吃不動了。”
……
總的來說,他們的聊天很愉快,直到何應物問起姬小野被拐賣的相關事宜。
他知道,回到鳳凰城之後,姜小小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實際上已經快把這件事查個底兒掉了。
姜小小頓了頓:“喬安、喬全兩兄弟已經沒了,就在他們弄丟姬小野後的第三天。”
“被人暗算的?”
姜小小抿抿嘴,沒有正面回答:“他們是好人,也是很好的扈從。他們應該在死後保持榮譽,他們的家人也應該得到很好的保障。我羨慕那些……親情是真正羈絆的人家。”
何應物默然,對於扈從來說,最大的榮譽莫過於追隨主人戰死沙場,而最大的污點,是背叛和自殺。
照此來看,喬家兄弟到底是他殺還是自殺不好說,而且既然提到親情的羈絆,那很有可能是幕後主使以家人做威脅之類。
“很難饒恕以親情做威脅的人。”何應物說。
“同意。”姜小小似乎有一絲疲憊。
“嗯……”何應物略一沉吟,“我來查吧!你也可以休息休息,我覺得這些對你來說,太累了,也太沉重了。”
幕後黑手極有可能是姜家的人,所以姜小小去查的話,累的是心,而且她極有可能會遇到進退兩難的狀況,想到這些,何應物就會心疼。
可姜小小緩慢而堅定的搖搖頭:“小野是在我的監護期間被拐賣的,100%的責任在我,所以調查清楚真相,讓主使者付出代價,是我的責任。我必須給小野一個交代,給你一個交代,給我自己一個交代。”
她越說越平靜,但越來越表現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
“唉……我可以替你分擔一些…….”
“不用!”姜小小搖搖頭打斷他,“起碼在這件事情上不用。如果你真對我好,就別硬要插手。在我的觀念裡,這是我的事情,如果有人替我做了,我會覺得……我很無能。我討厭這種感覺。”
何應物微愣,沒想到姜小小這麼認真:“哦……我只是想幫點忙。”
姜小小笑了,她突然臉上陰霾盡去,放鬆的往椅子上一靠:“我倒是想,可惜,我們還沒那麼熟。對不起,我真不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
“沒關係,應該是我唐突。”何應物苦笑。
“還有啊……”姜小小嘴角帶着意義不明的笑意看過來,“這就是我,如果不喜歡,還是早點認清楚的好。”
不喜歡?
不。
不存在不喜歡。
何應物喜歡的不得了,就是有點心疼。
接下來他又隱晦的問了些所謂姜家給姜小小的壓力,可惜,因爲“我們還沒那麼熟”,姜小小巧妙的避開了他的問題,只說還好還好。
而她越不說,何應物越心焦,畢竟,這樣的話,所有壓力不就等於讓姜小小一個人扛了麼?
更讓他不安的是,這說明他不具備解決姜小小面臨困境的能力。
很有可能在姜小小看來,何應物發出善意,努力想要幫助她,已經是何應物能做到的極限了。
所以何應物着實有點鬱悶,不過思來想去,他也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幫上忙,面對這種困境,細數他的優點,似乎只剩下了一個:能打。
可能打有什麼用?
難不成還能把姜府那些“壞人”都給滅了……
總的來說,這頓飯吃的不錯,何應物的言談舉止自然了很多,兩個人的心理距離也似乎拉近了些。
結賬的時候有點小插曲,何應物要求他請客,姜小小要求平攤費用。
“凡是和女孩子吃飯,我從來沒讓女方掏過錢。”何應物認真的說。
不知道算不算是修仙者的大男子主義,何應物真心覺得飯錢應該他掏。
可姜小小沒按套路出牌:“嗯?凡是~和女孩子吃飯?你約過多少女孩子吃飯?”
“我……”何應物嚇一激靈,旋即想到,他哪請過什麼女孩子吃飯,“算上姬小野,你是第二個。”
姜小小噗哧笑了:“騙子!我纔不信!不管你以前怎樣,對我來說,我不想佔任何人的便宜,所以要麼平攤,要麼這是你最後一次請客,你選吧!還有啊……”
她說着,眼神開始露出小小的狡黠:“這就是我,不喜歡的話,還是早發現早好。”
何應物臉有些發紅,不過剛剛吃飯培養的自信和自然給了他據理力爭的勇氣,經過你來我往幾個回合,他們最終約定:30以下何應物掏腰包,30以上,兩個人均攤。
“我已經讓過步嘍!再不行的話,那晚飯我自己吃了。”姜小小說。
何應物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看何應物苦着臉,姜小小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些。
回姜府的路上,她的話也更多了些。
“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堅持要平攤費用?”她說。
“爲什麼要平攤費用?”何應物老老實實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