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計算着劉小姐和黃天霸返回的時間,想像中的恐懼比恐懼本身更恐懼,心中翻騰着一個成語——在劫難逃。兩小時後,他們沒有回來,天快黑了還沒回來。忐忑之中,我感覺到餓了。家裡尚未置辦燒火做飯的廚具,我在樹上擼了兩把槐花兒,吃着挺香甜。小時候,母親經常用槐花兒和上玉米麪蒸苦累,澆上蒜泥可好吃呢!沒經過加工的槐花兒,第一把吃着香甜,第二把吃着解渴,第三把讓我想起了母親。本着事不過三的原則,我沒再吃第四把,那樣會破壞甜蜜回憶。
眼見天色已晚,讓我恐懼的人還沒有回來,我就躺在前房東留下的牀上——確切地說是躺在劉小姐那張斷腿又少了墊腳石的牀上睡着了。之所以說的這麼繞口,是怕她聽見,以爲我存心沾她便宜,會讓那個黃天霸揍我。我倒是很願意她親自動手賞我一記耳光,那細長白皙的手指抽在臉上得有多香甜呀!會比槐花兒香?
我一覺睡自然醒,可醒的很不是時候。我看了看手錶是(晚上)一點,正是應該沉睡之時。我說小時候我媽罵我“三更半夜的……”,這個點醒後睡不着可真的很難受,特別是飢腸轆轆餓的胃抽抽,只比捱揍稍微好受那麼一點點,我又開始犯賤了。
我從屋內跨到屋外,在後院徘徊,夜觀這麼闊氣的大宅,不覺心情盎然,揹着手彳亍到內院,清新的空氣透着絲絲甜味,草間蟲兒鳴叫,天上繁星閃爍,遠處更夫巡夜的梆子聲說明天快亮了,我打了個哈欠,想回到劉小姐睡過的牀上睡個回籠覺。
這麼寂靜又安全的夜色,一個人住在偌大的院子裡真是浪費,難怪老爺們妻妾成羣。劉小姐是大奶奶生的?還是小妾生的?這個念頭讓我思緒萬千:如果是大奶奶生的,我跟她回門受的禮遇肯定要比二奶奶三奶生的隆重。躺在女人睡過的牀上難免胡思亂想,特別是劉小姐那麼美的美人。我在冥冥臆想之中睡着了,卻做了一個有關牢獄的夢,獄卒隔着柵欄遞進來兩個涼窩頭,真是天不做美,賜與劉小姐共度良宵的夢該有多好!
我用瓢舀水衝了個涼水澡,從裡到外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準備去坐牢。沒有家屬給送衣送飯,我得儘可能地照顧好自己。我熬到中午,也沒人理我,是死是活得給個痛快話吧,我憤怒地打開院門,無論面對刀槍,我下定決心與他們理論,做牢還給兩個涼窩頭吃呢!
可迎面而來的不是衙役和刀槍,是兩個孩童在門前臺階下在玩玻璃球。兩個孩童頭也不擡地說:“劉爺爺好!”
劉爺爺?我是張爺爺。我摸了摸兜裡沒糖,擡頭看見門頭上“劉府”的匾額。我得把他換成“張府”。
我與兩個孩童逗弄了幾句,他們纔不管我是劉爺爺還是張爺爺,他們壓根兒就沒顧得上看我。我困惑不解的是門口看守我的衙役怎麼不見了?昨晚以爲門口有衙役警衛,不會有賊盜光臨,我還感覺很安全呢!什麼時候撤走的?也不通知房東一聲。
肯定是劉小姐去搜翠香樓跟和珅遭遇了,和大人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無名之輩,說不定哪句話說到劉府痛處,比如說“那個小偷偷了我和某的銀子,買了你劉府的宅子”之類的話,劉小姐稟告父親,劉庸做了緩兵之計,撤走了衙役。
我能感覺到正被人暗中監視,雖然不知道是和珅還是王爺還是劉府的人?劉府代表官方朝庭,現在也代表着他們自己了,因爲我用髒款買了他家的宅子。
把幾個大人物搞的頭暈腦漲好有成就感,我邊想邊走到了賣豆腐腦的飯攤前,我要吃兩大碗!不不不,千萬不要有那麼多聯想,這個賣豆腐腦的不是從前那個老闆。
我從集上買了鍋碗瓢盆柴米油鹽,讓老闆給我送貨到家;我還訂做了一塊”張府“的匾額,用來替換“劉府”。我還想買匹馬呢,轉念一想我照顧自己都困難,就先不添活口兒。反正我要認真地生活,徹底放棄逃的打算,在京城找個工作,隨着收入的不斷增加,逐漸地添置家居僕人,哪天倒黴哪天認命。
我乾點什麼好呢?去偷去搶是不可能了,我已經被官府和壞人盯上了。我特別想開個自行車工廠,再開一個生產手機的工廠。想到京城大街小巷,人們騎着我製造的車子東遊西逛,邊走邊用我生產的手機說着正事和閒話是何等的欣慰!我要做個有用的人,做個推動大清社會文明的人!
我還真沒想互聯網,那需要太多人手動太多腦子,主要是我不想讓人知道我的生產製造技術都是剽竊他人的發明工藝與專利。我走到家也沒想到我的事業應該如何下手。
兩個孩童已經離開,我上臺階推開大門,前腳邁進去又退了回來,坐在門前臺階上想心事適合我此時的心情,也好觀察四周動靜,看究竟是哪路人馬在暗中監視我。
結果,我沒看任何可疑的人,乾坐着便無趣。我掏出一直處於關機狀態的手機,我是怕它沒電。無聊的時候,我喜歡玩手機,我無聊的時候很多,醒着的時候,我都感覺很無聊。雖然我知道玩手機對眼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愛好。我的愛好就是玩手機,唉!你說話真機八繞舌。我無聊嘛!我馬上要開機。開機後,我才懶得再動口。
我打開手機。我打開照相機,對着不遠處的一對人馬輕輕一按,嘿嘿,等哪天有了信號,我發到朋友圈,這可是我坐在我——張寶——京城的大宅子的門前臺階上親自拍的一張照片,讓微友們羨慕去吧!我幹嘛不把匾額寫成“張寶”啊!“張府”能說明我什麼呢?
我拿起手機就要給製做匾額的師傅打電話。這時候,那隊人馬走近並停了下來,爲首一人輕聲說道:“你家老爺在嗎?”
我怔怔地看着馬上那個身着體面不怒自威的中年漢子和他身後一干人馬,早已靈魂出竅。“我家老爺?”我尋思我家沒老爺,如果非要有老爺,我就是老爺,可我哪敢稱老爺!
見我半天沒答話,馬上之人朝後一揮手,一個身帶腰刀的青年侍衛立刻上前打千道:“奴才福康安……”
福康安轉身面向我的時候可就是另一副神態了,他威嚴說道:“快去通稟,劉庸接駕!”
聽到這話,我手機差點掉地上。我呆若木雞不知所措如何是好?我恍惚中關掉手機,真擔心被皇上看中掠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