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到主位上那雙大剌剌直利利把自己從頭到腳打量着評估着的目光,婉瀠豁然明白方纔隨冷志前來時,總管大人在米府門外幾度欲言又止的因由了。這位由逍遙王乳母成爲義母的米氏老夫人,有一雙了不得的銳眼。尤其,在其平實的衣飾、平凡的相貌襯映之下,那雙眼睛,尤其顯得銳利,彷彿瞬間便可刺到人的骨子裡去。
“王妃嫁進王府這多天,纔想到來瞧我這個老不死的一眼,老身甚是惶恐呢。”而口中吐出來的話兒,竟比眼睛還利。
“老夫人……”
冷志才說這三個字,便被一眼瞪住,“怎麼了冷總管,我這個奴才出身的僞主子,說不得你們千金小姐出身的逍遙王妃麼?”
“老夫人哪裡話?奴才是想說……”
婉瀠舉眸,“冷總管,府裡還有諸多的雜事需要你去打理,請先回府罷。”
“奴才……”冷志不免躊躇。
她淺哂,淡淡道:“我們婆媳初見,總會有一些屬於女人間的私房話要講,難不成冷總管要在旁傾聽?”
米氏眸光一閃。
冷志怔了怔,隨即邊退邊道:“奴才不敢,奴才告退。”
米氏嗤笑了一聲,施施然道:“一句話就把人打發出去了,看來你這個千金小姐也不全是條米蟲廢物來着。”
“老夫人。”她婷婷站起,端起手邊几上的青恣茶盅,齊眉高舉。“兒媳未能在花堂上敬老夫人一杯茶,在此補過。”
米氏直直盯着她,頓了稍久,道:“你該知道老身爲何沒在喜堂上出現罷?”
“婉瀠聽冷總管說那幾日正是老夫人病重之時。”
“對,我這個老不死差點就在那場病裡死了,而向來最緊張最關懷我這個老不死的曄兒,在那當頭兒還要執意把你娶進門來,你認爲我該怎麼看你?”
婉瀠舉盅的姿勢不改,面上淺笑不收,“老夫人不管怎麼看,兒媳都願甘之如飴的領受。”
“這話是真的?”米氏譏哼。“就算老身抽你幾個耳刮子解解氣?”
“老夫人若當真想教訓婉瀠,可否讓左右退下,婉瀠不想讓下人們看了婉瀠的窘態,損了王爺的體面。”
“聽你這張嘴不溫不火的,這些話兒倒是還算得體。”米氏揮袖,吩咐左右侍立的小婢。“你們都下去罷。”
“你們也到外面候着。”婉瀠向身後雙婢道。
雙婢又憂又懼,“小姐……”
“出外候着。”
芳涵、芳蘊縱然不願,主子的話也不得不聽,隨同米氏的小婢踏移着身子,直到門外廊下,四隻耳朵支着,竭力搜聽着室內動靜。
“老夫人是想先喝茶,還是先給婉瀠耳光呢?”
“你這丫頭到底是賣什麼藥?老身絕對不信你讓下人們出去,是爲了讓老身打你打個痛快。”
“是,老夫人。”她將手中茶盅緩緩放下,一雙星眸毫無避移地與對方對視。“婉瀠是想告訴老夫人,老夫人對婉瀠,不必像防賊般的防,更不必如嚇歹人般的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