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濟過來再開這個會,你們先休息一下吧。”
丁肇強將一疊材料扔會議桌上,就徑直走出會議室,留下一羣人面面相覷的坐在那裡;最後除了董成鵬跟出去外,其他人只能在會議室裡乾等——陳蓉掏出一本美容雜誌,坐會議室的角落裡看起來。
許欣並不清楚一些事的內情,但沈濟稱病不到公司以及丁肇強公然對他表示如此強烈的不滿,都說明沈濟是跟曹沫站一起的。
而要說曹沫對東盛翻臉無情卻也罷了,但沈濟是丁肇強的嫡系外甥,還是東盛創始人丁學盛的外孫,他不管怎麼樣都是丁家的一員,他怎麼會幫着曹沫對東盛趁火打劫?
許欣默默觀察會議室裡其他人的神色,也搞不清楚除了陳蓉外,還有誰更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干人等幹坐了半個小時,沈濟才趕到東盛大廈,頭髮凌亂、看上去真像身體有所不適的他,推門走進來就聲音沙啞的抱歉:“身體有些不舒服,連累大家久等了,真是過意不去。”
“許欣,你去通知一下董事長。”抽着煙的郭廣信跟許欣說道,隨手將菸蒂捻滅在菸灰缸裡。
許欣走出會議室,往斜對面的丁肇強辦公室走去。
丁肇強的助理不在外間,裡側的辦公室沒有關嚴,能清楚聽到丁肇強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韓少榮也是吃肉不吐骨頭的主,他要是知道我們的狀況如此窘迫,不可能比曹沫、錢文瀚這些人還心慈手軟——先不要急着催促韓少榮,今天的事等會兒你要跟每個人確定一下,確保不泄漏消息出去,先看韓少榮對我們開出的條件有什麼反應再說,我們這點耐心應該要有……”
許欣心裡一驚,丁肇強、董成鵬早已經有跟韓少榮談融資的事,緊追慢趕的請曹沫回國僅僅是備選?
許欣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將虛開一條縫隙的門稍稍拉住,繼而敲門相喚,告訴丁肇強、董成鵬說沈濟已經趕到公司了。
…………
…………
“你是不是已經提前知道這份方案了?”丁肇強怒氣衝衝的將方案扔到沈濟的跟前,高大身體直接站在會議桌旁,雙手撐在桌面上,虎視耿耿的質問道。
“天悅的資金另有用處,暫時籌不出足夠的資金回股科奈羅能源等三家公司的股權來緩解東盛的資金緊張問題,這纔想到聯手錢文瀚、葛軍進行回購。這份方案是錢文瀚一手敲定的,也明確說了天悅要聯手新鴻搞回購,這事上就得由他主導——我也是昨天夜裡才知道內情,”沈濟不可能跟自己的舅舅翻臉,便拿想好的說辭應付道,“我還想着親自去找錢文瀚談,但又想着錢文瀚跟東盛沒有太多的交情,又不是輕易爲人說服的,昨天夜裡翻來覆去沒睡踏實,一早身體也有些不舒服。”
不要說丁肇強,在場所有人都不相信曹沫會受錢文瀚要挾,天悅纔會同意聯手拋出這份苛刻到極點的方案。
“曹沫真不在國內?”丁肇強顯然不相信陳蓉的話,這時候又問沈濟同樣的問題。
“卡奈姆臨時發生了一點事情,需要曹沫趕過去處理,應該是今天早上的飛機。”沈濟說道,但見衆人一臉期待,他也只能遺憾的攤攤手——東盛資金緊張,他作爲丁家的一員,有義務爲東盛出謀劃策、牽線搭橋,但也不可能事無鉅細的將天悅的一切都坦白說出來。
郭廣信等人則是一臉的冷漠,同樣不相信沈濟的說辭。
許欣注意到丁肇強眉頭直皺,似乎很是剋制纔沒有質問什麼,會議室裡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是怎麼看這份方案,曹沫是真以爲東盛沒有辦法爲這些股份找到其他買家了?要知道天悅只有在同等條件纔有優先回購權,第三方出價更高,而天悅不能接受第三方給出的報價,也就意味着天悅放棄優先回購權!”
曹沫不露面,丁肇強終究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煩躁,質問自己的親外甥沈濟。
“天悅跟新鴻、東江證券在回購科奈羅能源等三家公司股權這事上,簽署了一致行動人協議,目前確實是新鴻在主導這事,東盛能接到出價更高的買家,當然是最好,但天悅要不要行使優先回購權,還是以新鴻的意見爲主!”沈濟說道,“在當下的局面,我覺得東盛還是以回籠資金爲主,當然也不必由天悅回購——不過,倘若最終還是由天悅回購,我作爲天悅的合作方,也有一定的認購權,我也計劃先找人挪用一筆錢將我的認購權用足,等到東盛資金寬裕了,這些股份都可以原價轉回東盛。我這兩天還在找葛軍談,看東江證券能不能給我單獨做一項信託,要是能談成,我個人能拿一個億先給地產公司頂一頂……”
臨時只能將東盛在家的高層召集起來開個碰頭會,除了陳蓉作爲執行董事以及另外一名董事股東尚文東正好在附近辦事趕過來碰頭,其他董事都沒辦法倉促趕過來。
除了陳蓉身家較爲豐厚外,像郭廣信、唐敬、徐志等東盛老將,跟着丁家父子打拼二三十年,在新海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還真沒有誰能像沈濟這般,能拿一億人民幣的現金借給地產公司先解一下飢渴。
儘管一個億對此時的東盛地產也是杯水車薪。
央行新的通知,無益是在東盛頭上敲了一記悶棍。
以往東盛看似很難再從銀行新增貸款,但有個別關系極密切的銀行,還是可以拆新還舊,雖然規模不大,卻也將不斷到期的短期債務騰挪到兩到三年的中期債務。
另一方面,雖然國務院出-臺文件要求所有的樓盤預售款放入專項賬戶,禁止挪用,但各家銀行的監管都是有鬆有嚴。甚至預售款放入專項賬戶內禁止挪用,但有些銀行爲了拉住大客戶,基本上都會根據設於其行專項賬戶的資金規模,放一些授信貸款。
這一次的通知,實際上將東盛那些不怎麼正規的渠道給堵死了。
當然,對沈濟這時候拿一個億出來,並非所有人都是領情的。
許欣就注意到董成鵬都將不屑的神色表露出來,似乎沈濟的表態,是對丁肇強、對東盛的一種示威,甚至有一種還盡恩情、劃清界線的意味;許欣再看丁肇強太陽穴露出的青筋在隱隱跳動,似乎也被沈濟的這話給刺激到了,此時正極力遏制心裡的怒氣不發作出來。
會議室裡的氣氛就像是濃雲密佈,過了好一會兒,丁肇強才用突然間變得有些吵啞的聲音問其他人:“你們怎麼看這事?”
丁肇強的反應大家都看在眼裡,這時候心裡有什麼不滿,也不再掩飾:
“說什麼出國,說什麼錢文瀚想要主導談判,不過都是對東盛趁火打劫找藉口——這些股份即便要賣,我們也要另找買家,絕不能輕易了白眼狼!”
“其他投資機構對西非情況又不熟悉,不管多廉價,都不大會接手這些股份吧?”
“這麼苛刻的條件,我們真要答應,消息傳出去,不是更引起外界的恐慌跟胡亂猜測?“
“新海也不是找不到第二家機構願意接手這些股份。”有人說這話時,拿眼往陳蓉看去。
當時的高爾夫球場事件,丁肇強、董成鵬身邊還是有其他東盛的工作人員,他們不會隨便將事情往外面傳,但內部高層對球場上的衝突都頗爲清楚。
再加上西非分公司,他們對韓少榮奪得卡特羅鋼鐵廠項目,以及聯手泰華集團在卡奈姆紮根的事情都非常清楚,相信找韓少榮出售他們所持科奈羅能源、科奈羅食品以及天悅工業,很有機會談。
沈濟也很清楚尚文東說這話的意思,找韓少榮兜售這些股份,讓曹沫跟韓少榮去競價。
沈濟昨天接過曹沫的電話,他很快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優先回購權是指同等條件下的優先,斷不可能第三方出價十億,東盛還一定要作價五億出售給天悅及一致行動方。
沈濟夜裡又跟曹沫聯繫談了這個問題。
曹沫卻沒有這些擔心,現在能明確華茂資本主要資金還是鎖住那些參與股權分置改股的多家上市公司股票裡——其中僅新鋼聯一家就鎖住華茂資本五十多億的資金——又有資金埋伏在泰華的股票裡,韓少榮即便對東盛還有覬覦之心,也應該是盯住東盛最優質的地產項目,不大可能會再分散實力,去承接三家公司的回購股份了。
再說,以韓少榮的尿性,得知天悅跟東盛撕破臉,除了表面客氣外,暗地裡只會加倍的壓榨東盛,怎麼可能三五天內就拿出數億乃至十億現金,去解東盛的燃眉之急。
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股份落到韓少榮的手,也完全不會影響到曹沫對這三家公司或直接或間接的控股權。
沈濟相信他舅舅就算暗中有跟韓少榮接觸,也應該對韓少榮的爲人有清醒的認識。
想到這裡,沈濟心裡也只有輕嘆,然而他又能說什麼?
在場包括他舅舅在內,有一個算一個,幾乎都沒有人願意去正視曹沫在非洲取得的耀眼成就,他舅舅更多是將曹沫當作向韓少榮施壓的籌碼,又怎麼能怨曹沫這時候將計就計、翻臉不認人?
“行,我知道大傢什麼意見了,我下午再召開董事會討論這個。”丁肇強揮了揮手錶示散會。
“丁總,我爲東盛服務也有十多年了,能力有限,全靠丁總跟諸位老總海涵,但也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陳蓉拿起文件夾,趁大家都沒有離開會議室,站起來說道,“我先在這裡跟丁總辭去集團一切管理財務,下午的董事會上,我也會辭去董事一職……”
大家都是一驚,但隨後心想這並不應該叫人感到意外,天悅這是要跟東盛徹底切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