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躺在房樑之上,充當了一回樑上君子的暗夜輕飄飄說了一句話之後。
突然,暗夜稍稍身子側翻,呼的一聲。
疾如旋風,動如脫兔,閃如鬼魅,快而穩地落在了地上。
動作連貫如行雲流水,乾爽利落,又不失輕柔,看得郭業雙眼直愣愣地發呆不吭聲。
呆滯原地的同時,心中不由感嘆,奶奶的,對於暗夜這孫子,我到底還有多少不了解的?
鑲着半張青銅面具,詭異地站在郭業跟前,低問道:“找我何事?”
“呃……”
郭業喉嚨中艱難地發出一串感慨,而後言歸正傳道:“東廠現在興辦得如何?如今招募了多少廠衛?廠衛名單可帶在身上?”
連着三問,聽似緊迫。
暗夜先是從懷中掏出一份羊皮捲紙,呈送郭業手中,而後回道:“東廠之地已經選好,近期便可動土開工興建。如今已招募了兩百來名良家子弟,我正準備將你之前交給我的教案逐一分類地授予他們。至於這些人的名字與來歷,包括其家庭情況,都在這羊皮捲紙中,你可拿去看看。”
回答細緻無漏,郭業聽着暗自點頭,隨後
唰~~
將手中羊皮捲紙緩緩攤開,粗粗看了幾眼這份名單,竟然找不出一個他有印象的名字。
顯然,暗夜挑選的這兩百名廠衛都不是來自西川軍,而是從圖瓦城與阿里土城的百姓之中挑選。
至於暗夜嘴中所說的那些教案,無非就是自己憑着記憶與印象,剽竊了後世他所知道的關於間諜、特工、密探的培訓課程。
諸如《中情局檔案》、《fbi解密》、《情報密碼起源》、《審訊與盤問技巧》、《心理戰術指南》《讀心奧妙》《潛伏與暗殺》等等一些雜書
。
當然,這些教程裡面有攙和了暗夜作爲金牌殺手時的一些技巧,比如喬裝打扮,尾隨跟蹤等殺手所具備的手段,還有簡單的一些刺殺手段。
郭業對東廠對暗夜所提的要求很簡單,總結出來就是一句話:作爲一名優秀的東廠廠衛,除了要扮演狼狗的角色,還要扮演豺狼,甚至羊羔子的角色。
因此,郭業也心裡一發狠,曾對暗夜提議,如果廠衛身上不揣着點真本事,那麼就直接人道毀滅,別出來丟人現眼,誤了大事。
郭業如此要求,如此提議,暗夜仍是無條件地服從與照做。
沙沙沙~~
郭業再次將羊皮捲成軸狀,歸還給暗夜,輕聲囑託道:“好生放好,藏好,名單上的部分人將來可能是間諜密探,莫要泄了身份。”
這個自然,暗夜整日將這羊皮捲紙貼身放於身上,如果這份名單中的那些密探間諜身份被流傳出去,公諸於世,那麼理由只有一個
除非是暗夜本人,死於刀兵下,名單遭人擄走。
暗夜將羊皮捲紙貼身放好之後,問道:“無需掛心,我辦事自有分寸。還有其他事嗎?”
“有!”
郭業點頭,然後問道:“桑巴那邊,你可曾安排人潛入?或者桑巴的身邊,有沒有咱們自己人?”
暗夜搖頭,道:“暫時沒有,現在的廠衛都被我幽禁在一處地方,以學習教程爲主。所以一直沒有騰出時間來辦此事。”
又追問了一句:“很急嗎?”
郭業重重地點了一下頭,臉色極爲凝重地說道:“急,很急。後天,我便要……”
隨之,郭業將自己要離開西川,前往長安一事娓娓說了出來。
他猜着暗夜剛纔在房樑上假寐,應該多少聽到了一些,於是長話短說,很快便將事情交代完
。
隨即又是叮囑道:“桑巴這人看似粗鄙,實則滿腹鬼蜮伎倆,不可不防。潛伏間諜一事,要儘早安排。你從廠衛中挑選出幾個會說吐蕃話的,喬裝成其他吐蕃頭人領地私逃而出的奴隸,然後……”
“懂了!”
郭業剛講完喬裝潛伏靠近桑巴的辦法後,暗夜心中立馬有了整個輪廓的主意,應了一聲之後,快速離開了客堂。
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將郭業獨個兒晾在了客堂之中。
郭業看着這廝的作派,當真是乾脆至極,絲毫也不拖泥帶水。
心中欣慰自己找對了人的同時,也在暗暗臭罵,奶奶的,老子好歹也是你的上司,你打個招呼尊重一下我,會死啊?
不過暗夜早已遠遁,他也沒地兒說理去,只得自嘲般苦笑了兩聲。
……
……
團團轉轉,忙碌了三天,郭業該交代的已經交代,該未雨綢繆的業已未雨綢繆,就連防微杜漸之事也做得滴水不漏。
既然諸事已經交代得八九不離十,郭業也能踏踏實實地與蘇定方,順公公一道兒,趕赴長安而去。
三天後,也是蘇定方與郭業約好啓程赴長安的日子。
這一日的晌午,天高雲淡,風和日麗,天公作美,算是給了遠遊者一個天大的面子。
蘇定方策馬獨站吊橋橋頭,順公公還有他從長安帶來的宣旨慰勞儀仗隊共計六十六人,業已在吊橋的另一側,準備出發。
唯獨不見郭業的蹤影。
順公公遮着眼睛擡頭望了望天上的日頭,臉色有些焦躁地衝蘇定方唸叨着:“蘇郎將,時辰也不早了,這郭小都護怎得還不出發哩?”
蘇定方淡定地回了一聲:“再等等,再等等……”
順公公顯然見着時辰不早,怕誤了回長安的日子,有些焦急,不由質疑驚呼道:“郭小都護不,不會不來了吧?天吶,這可是禮部尚書李綱李大人的邀請吶
。”
言下之意的潛臺詞便是:郭業不會這麼不識擡舉吧?
蘇定方聞言一笑,道:“不會的,我相信他肯定會來的。”
心中更是想道,郭小子精得跟個猴兒似的,怎會拎不清哪頭輕哪頭重?他是個聰明人,這趟長安之行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啊。
希望郭小子能悟透,解鈴還需繫鈴人,同樣,這個尷尬的局面也必須在長安方能得到解決纔是。
順公公聽着蘇定方說得如此篤定,不再嗦催促,他也不想因爲自己的碎碎念去和蘇定方擡槓,瞎子都看得出來,如今的蘇定方是簡在帝心,聖眷正隆的時候。
像順公公這樣的閹宦是能得罪的一個也不手軟,能不得罪的一個也不敢僭越。
這是他們閹宦內侍的生存法則。
……
突然,順公公遙指着城門內大街的方向,捏着蘭花指尖聲細語地歡呼叫道:
“呀,呀呀,真讓蘇郎將說中了,看,快看看,來了……”
順公公的手指的方向,正有兩匹一白一黑的高頭大馬朝着吊橋這邊狂奔而來,發出嗒嗒的馬蹄之聲,越響越近。
前頭乃是白馬,白馬之上一人身穿明光甲,陽光下閃閃熠熠,外披白袍,手持一杆槍頭金黃似虎頭的長槍,正不斷呼喝着駕駕駕的催蹄聲兒。
來人不是郭業,還有何人?
至於後面如影隨形騎着黑馬之人,身背金絲大環刀,不斷揮舞手中馬鞭緊跟其後,正是郭業的長隨,趙九醜。
蘇定方望着郭業越來越近的身影,頗爲欣慰地讚道:“算你小子還是個聰明人,雖不學無術,卻不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