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名字,風凌逸居然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薛妙靜?有多少年不曾見到她了?
當年風凌逸雖已登基爲帝,卻處在太后的淫威之下,朝政大事很多都做不得主,滿腔憤懣無處發泄,壓力可想而知。年輕時的薛妙靜的確色藝雙絕,更兼溫柔乖巧,很是爲他紓解了不少壓力和鬱悶,纔會獨寵一世。
後來含妃流產,並一口咬定是靜妃所爲,雖然有多名侍女作證,風凌逸心中卻很清楚這絕對是一起冤案,依靜妃的性子,根本做不出那種事。
只可惜當時的形勢根本不容他爲靜妃力爭,爲了保住皇位,他只得忍痛放棄了這個女人,甚至在得知她身懷有孕時也無法爲她洗刷冤屈。
一開始靜妃還隔三差五便託人問他何時能爲她平反,他卻一直無能爲力。一晃數年過去,他終於成爲真正的皇帝,靜妃卻已徹底絕望,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再加上身邊早已美女如雲,他當然更不可能再想起那個可憐的女人。
不過這麼多年她都寂寂無聲,怎的如今突然有要事求見?莫非要舊事重提?可這也太突然了吧?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才又想起了當年的冤屈?
雖然知道當年一定是一起冤案,不過畢竟時日已久,再加上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風凌逸根本沒有心思再去理會已經人老珠黃的薛妙靜,當即便眉頭一皺:“告訴她朕忙得很,有事以後再說!”
“是!”內侍點了點頭,小心地接上,“靜妃娘娘說,知道皇上忙於政事,不敢多加打擾,只請老奴代她請問皇上,可還記得當年的十六年之約?”
風凌逸又是一愣,眼中竟劃過一抹少見的柔情和愧疚!
當年薛妙靜入宮之時,剛滿十六歲,正是人比花嬌時。兩人濃情蜜意,恩愛非常,羨煞旁人。情到濃時,兩人定下賭約,看將來生的第一個孩兒究竟像誰多一些。風凌逸賭第一胎是個女兒,定是像自己多一些。薛妙靜則賭第一胎是個男孩兒,像自己更多,於是約定十六年後見分曉。
屈指算來,竟正好十六年了嗎?
雖然剛剛即位的幾年受盡了太后的壓制,但近十年來風凌逸卻揚眉吐氣,真正君臨天下,而薛妙靜這個皇權之爭的犧牲品則受了十年來的痛苦折磨,怎麼算都是受了他的連累吧?
微微嘆了口氣,風凌逸終於點頭:“讓她進來吧!”
片刻後,薛妙靜與風千柳小小心心地走了進來,垂首上前跪拜:“臣妾(兒臣)參見皇上(父皇)!”
風千柳尚還好些,自出生之後便不曾見過這個父親,而薛妙靜雖不敢擡頭,卻剋制不住渾身的顫抖,甚至連聲音都抖得彷彿風中的落葉,道不盡十六年來所有的委屈、痛苦、寂寞和生不如死!
風凌逸也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不過十餘年的皇帝做下來,他的心腸早已比一般人硬得多,更不會再在人前真情流露,當即只是淡淡地點了點
頭:“免禮平身,何事見朕?”
薛妙靜起身,默不作聲,倒是風千柳突然咬了咬牙,猛地擡頭直視着風凌逸:“父皇!當年之事母妃是冤枉的,求父皇爲母妃做主!”
當她的容顏映入眼簾,風凌逸先是一怔,跟着啊的一聲驚呼,居然呼的站了起來:“啊!你……你……”
這一剎那,他原本冷漠的眼中居然泛起了狂喜的光芒,帶着那麼濃烈的渴望,彷彿見到了此生最珍愛的寶貝!
風千柳嚇了一跳,本能地後退了兩步:“父皇,您……”
“不要走!”人影一閃,風凌逸已經撲到了她的面前,擡手就抓住了她的雙肩,眼睛雖然直勾勾地盯在她的臉上,目光卻分明有些迷離,口中更是夢囈一般喃喃自語,“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我又看到你了,我又看到你了,真好,真好……”
他的反應如此之大,薛妙靜自然嚇了一跳,不由搶上兩步急聲開口:“皇上,您怎麼了?”
風凌逸用的力道很大,風千柳感到雙肩被抓得十分疼痛,骨頭彷彿要裂開一般,更是嚇得臉色發白,用力掙扎起來:“父皇您放手,好痛……”
風凌逸彷彿根本不曾聽到,雙手反而抓得更加用力,眼中的欣喜也越發明顯:“不,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再也不要離開我,我們會一直在一起!我看到你了,我終於又看到你了……”
怎麼都掙脫不開他的手,何況面前的人又是一國之君,風千柳也不敢做什麼,劇烈的疼痛之下,她的眼淚不由刷地流了下來,很快便哭得梨花帶雨:“不要!好痛啊父皇……”
“你怎麼又哭了?不,不要哭……”她的淚水彷彿給了風凌逸不小的刺激,他的聲音不僅突然變得萬分溫柔,眼中更是充滿了疼惜,甚至伸出手輕輕替她擦拭着腮邊的淚水,“乖,不要哭,我說過的再也不會讓你哭……”
他的樣子明顯就是不正常,風千柳已經意識到他恐怕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驚懼之下不由提高聲音一聲尖叫:“父皇!是兒臣!請您看清楚!”
這聲尖叫令風凌逸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理智果然瞬間迴歸,眼睛也變得明亮起來,不再像方纔那般迷離。當他看清楚面前這張臉,不由一聲驚呼,猛地鬆開了手:“啊!你是……”
“是,是兒臣。”風千柳後退兩步點了點頭,“兒臣是您的女兒,風千柳。今日前來求見父皇,是希望父皇爲母后洗刷當年的冤屈,不要讓她再揹負着不該揹負的罪名,兒臣求您了!”
說着,她再度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越發聲淚俱下。
藉着這幾句話的緩衝,風凌逸終於完全恢復了理智,儘管他已經看清楚面前的人正是風千柳,眼中的喜悅卻半點都沒有減少,只不過已經收起了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只剩下了一個父親在看着自己心愛的女兒時那種喜悅,上前兩步將風千柳扶了起來:“免禮免禮!快,讓父皇好好看看!真想不到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果然是朕的女兒,好,好,好得很……”
雖然一時之間仍然接受不
了他這突然而來的熱情,風千柳卻看出他已經恢復了正常,不由稍稍鬆了口氣,試探着開口:“父皇,知道兒臣是誰了?”
“當然知道,你是朕的女兒,千柳!”風凌逸越發看不出絲毫異常,除了眼神越發熱切,“千柳,朕對不起你,讓你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可是朕也有苦衷……”
“是,兒臣知道,兒臣不敢怪父皇!”風千柳立刻點頭,心頭頓時升起了不小的希望,“只要父皇能夠替母妃洗刷冤屈,兒臣受再多的苦都是值得的!”
該受不該受的苦都已經受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只要薛妙靜能夠翻身,過去的只能讓它過去。
風凌逸立刻點頭:“這你放心,這些年你母妃也受苦了,朕立刻將她接回來就是,而且保證她從前過的什麼日子,如今還是過什麼日子!”
……
啊?接回來?不用審理當年的案子,直接接回來?這麼說不用請狐王妃幫忙斷案了?這……
母女二人直接傻了眼,不由面面相覷,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麼多年風凌逸對他們都不聞不問,怎麼今日一見面,就嗖的從地下到天上了?
“怎麼了千柳?這樣也不滿意?”見她半晌不言,風凌逸不由皺眉,隨即慷慨地微笑,“這樣吧,有什麼條件你儘管提,朕無有不應!是不是要朕向你母妃賠禮道歉?沒問題!靜妃,朕……”
“臣妾不敢!”薛妙靜的反應還算夠快,當即躬身施禮,萬分惶恐,“臣妾知道皇上並非有心,只是形勢所逼。何況當年若不是皇上一力維護,臣妾早已魂歸地府,臣妾應該多謝皇上的救命之恩纔是!”
這倒是實話。當年的確是因爲風凌逸的堅持,薛妙靜才留下了一條命,且保留了妃子的名號。只不過這些年他的確早已將母女二人拋之腦後,沒有盡到做丈夫和做父親的責任罷了。
何況對於皇帝來說,這實在是很常見的事,聰明如薛妙靜,當然不會得了便宜賣乖,再去不知死活地橫加指責。
是以風凌逸十分滿意地點頭:“果然還是你最懂事,這些年是朕對不起你,今後一定好好補償你們母女也就是了。朕這就命人伺候你遷回原來的寢宮,千柳就先與你同住,待朕挑個最好的居所給她,你且放心。”
意想不到的結果令薛妙靜暈暈乎乎,只覺恍如夢中:“啊……這……這不太好……皇上您……”
“朕的確做的不好,沒有好好照顧千柳這個女兒。”風凌逸嘆口氣,親親熱熱地拉着風千柳的手,一臉慈愛,“都怪朕這些年一直忙於國事,實在是……來人!立刻將靜妃的寢宮打掃乾淨,所有用具全部換新,不得有誤!”
“皇上!臣妾認爲不妥!”薛妙靜搖頭,眼中露出悲憤之色,“臣妾若是就這樣回來,太后與含妃自不必說,其他人也會在背後說三道四,臣妾依然要揹負着原先的罪名……”
“朕看誰敢!”風凌逸一聲冷哼,眼中露出些許狠厲,“至於太后和含妃更不足爲懼,如今朕已再不會受他們擺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