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登基大典在即,左相府不敢停棺大辦喪事,一切從簡到讓人以爲是府中哪個無所出的姨娘要出殯。除了府中的庶子庶女和伺候過袁紫荊的下人頭上戴着一朵白花,再不見左相府有任何辦喪事的樣子。
不過大家也能理解,畢竟非壽終正寢的人是不能風光大葬的,除非身份地位不同尋常。而袁紫荊再是千金小姐也終究是個不曾出嫁的閨閣女子,在這個年代未出嫁便命歸黃泉的女子,不被拋屍荒野便是最大的禮遇,何況棺材還是上好的木材。
袁夫人站在左相身邊以帕子掩面啜泣,左相亦是一臉的悲傷,幾個嫡出兄弟也是悲痛的神色,只是這些袁紫荊最親的親人,卻只是站在門裡頭看着棺桲從角門裡擡出去,唯有擡棺材的幾個下人和要去負責埋葬棺桲的下人撒着紙錢朝偏僻的道路而行。
“雜家是宮裡的公公,奉了蘇姑娘之命來送袁小姐最後一程,蘇姑娘說兩人相識一場,雖不方便親自相送,但給袁小姐送一些念想過去,也是全了兩人之間的緣分。”棺桲被宮裡的小太監攔住了去路,小太監朝着左相的方向行了半禮之後說了這番話,這才轉首看向棺桲道:“袁小姐一路走好,過了奈何橋一定要記得喝孟婆湯,忘了前塵往事方能有美好的來世。”
擡棺材的下人們看着比他們的隊伍還長的送葬隊伍,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辦纔好,讓這麼多擡着紙人的人跟着他們走未免太過招搖。
左相沉默一會後走出角門道:“公公,小女死因特殊只怕會有煞氣,還請公公們就此止步,免得將這晦氣帶到宮中。”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雜家雖然不是全人卻也明白死者爲大的道理,袁小姐乃是柔善之人,即便如今芳魂西去也定不是惡鬼,又如何會害無辜之人?”小太監揮揮手讓自己帶來的人跟着喪葬隊伍走,看見有路人在圍觀便帶着哭腔解釋蘇眠月是如何與袁紫荊相識的,以及袁紫荊香消玉殞的消息讓蘇眠月多麼痛心。
不管小太監的話有多少人會相信,可蘇眠月這個名字在帝都中就沒有人不知道,有心人刻意散播季洵對蘇眠月獨寵的消息,並且連蘇眠月以前的種種也都扒了出來,可謂是帝都第一大紅人。
只是大家都知道蘇眠月的名字,也知道其貌美似仙,卻沒幾個見過本尊,這會兒有人仗着膽子上前搭訕,小太監能說的話絕對不藏着,尤其是說到蘇眠月容貌的事情,簡直就是滔滔江水般氾濫。
左相無奈示意下人繼續去送葬,待隊伍走遠後才眯起眼睛,想着蘇眠月這麼做可能的用意所在。只是任左相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蘇眠月這麼做除了能得到一點微不足道的好名聲之外,還有什麼用處。
“父親,這個蘇眠月爲何要派人給小妹送葬?別告訴我她不知道正陽樓……”嫡長子袁東旭話未說完便被左相一個眼神制止。
“過去的事不許再提,這個蘇眠月你們雖然沒有機會與她接觸,不過關於她的事左相府不準任何人議論,否則就趁早滾出左相府!”左相冷哼了一聲,轉身回了相府,哪還有半點之前的傷心之色?
兩名嫡子對視一眼,默默上前扶住還在落淚的袁夫人進府去,安慰的話卻是半句也說不出來他們幾人都知道那不過是一口空棺,袁紫荊現在生死不明,可這個時候都只能當做袁紫荊已經死了,這便是出身大家族的悲哀,又何嘗不讓他們也感到悲涼。
左相方纔走到正院,尚未向書房走去便聽到下人稟報洪正生的嫡親孫女洪嫣然來祭拜袁紫荊的消息,因爲府裡並未設立香案靈堂,所以洪嫣然這會被安排在花廳稍坐。
“她怎麼會來?”左相愣了一下,雖然洪嫣然是洪正生的孫女,必須要禮待,可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左相便吩咐道:“讓夫人去見客,切莫怠慢了。”
下人領命而去,左相想了一下也想不出端倪來,只能先行去書房,待人走了之後再詢問自家夫人都說過些什麼便是。
“袁夫人節哀順變,我與紫荊雖只有過幾面之緣卻也是相當投機,沒想到她會這麼就去了……”洪嫣然說着眼眶泛紅,也不與袁夫人多做安撫便繼續道:“上次見面的時候紫荊還和我說她僱了人去殺把她害到這般境地的賤……那個人去了,只要大仇得報她就安心待嫁,當時我勸說過幾句紫荊也聽不進去,可如今紫荊的仇人尚在,倒是她自己芳華早逝,這或許便是命吧。”
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洪嫣然沒有久坐便告辭離去,袁夫人卻是內心波濤洶涌,立即去書房找左相。
左相正在和官家說事,袁夫人半刻也等不得的衝了進去,左相雖不悅還是讓管家先行出去,訓斥道:“成何體統,這就是你當家主母的做派?”
“老爺,你要給紫荊報仇啊!”袁夫人哽咽道:“雖然袁家捨棄了紫荊,可她畢竟是我們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嫡親女兒啊,她就這麼被人害了,老爺可不能不理會,這是在打老爺你的臉啊。”
左相聽的莫名其妙,很快便反應過來必定是洪嫣然說過些什麼,便耐着性子問道:“你先別哭,有什麼話慢慢說與我聽。”
袁夫人抽噎兩聲,知道左相不喜歡看她哭的樣子,忙擦乾眼淚將洪嫣然的話說了一遍。
左相靜靜的聽着,待袁夫人說完之後卻是沉默下來。
他自是知道袁紫荊恨不能活剮了蘇眠月,不過也清楚袁紫荊的下場是自作孽,棋差一招怪不得別人。
不過洪嫣然特意到左相府中說這事的目的又是什麼?藉着他們的手鏟除蘇眠月,還是洪家有意要出山,想搭上他這條人脈?
左思右想仍不得結果,袁夫人在一旁不停的說着要左相爲袁紫荊報仇的話,左相聽的不耐煩便擺擺手道:“這件事本相知道了,你且管好後宅之事,其他的事情本相自會安排,你這樣哭哭啼啼的給人瞧去成何樣子!”
“妾身知道了,老爺一定要爲紫荊報仇。”袁夫人又說了一句,見左相不耐煩忙快步離開書房。
在袁家左相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沒人可以挑戰他的耐性,而袁夫人能夠得到的不過是一份尊重,這也是她在相府安身立命的籌碼,決不能因爲任何事而失了左相的心。
書房內,左相目視前方雙眉緊皺,仔細的想着袁紫荊離府到失蹤的事,忽地後背驚起冷汗來,彷彿能看到頭頂上懸着一把刀隨時都會砍下來,喃喃道:“但願是本相想錯了,否則袁府將會……”
傾覆兩個字左相不敢說出口,那樣的後果他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