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看着蘇眠月安睡之後,季洵便親自安排司景傑一家回了將軍府。
如今的將軍府看上去依舊是威武肅穆,可奴僕穿梭仍不見多少生氣,畢竟家裡的主子都無法再掛帥出兵,一個空有虛名的將軍註定要被朝廷所遺忘,自也是沒有官員會來走動。
不過主屋裡卻是燈火通明。
將外孫女安置到牀上,司將軍再度的淚眼朦朧,每每看到君明珠安睡的樣子都會想起早逝的愛女。
如今的司家已經潰散不復往日風光,司將軍很清楚,他這個外公給不了君明珠美好的將來,是以也準備好君不悔完成任務歸來後便會將君明珠帶走,在君不悔那裡,君明珠至少能被保護周全。
但司將軍也與司俊傑夫婦商量好了,待君不悔娶妻之後,他們便將這個孩子接回來,過繼到司俊傑夫妻名下。
君明珠身上畢竟流淌着司家人的血液,讓不能再有子嗣的夫妻倆有個子嗣傍身也是好的,將來給這孩子招贅便是。
司將軍看着外孫女眼眶發紅,忽然發現有腳步聲,頓時警戒起來立即起身並將牀頭上的劍刃拿在手中。
眉心卻是緊緊皺起,實在不知道如今的司家還有什麼能讓人覬覦的,便是殺了他們一家也沒有任何價值。
“司將軍,看朕把誰給你帶回來了?”季洵推門之際開口道,隨即便側開身子讓司將軍看清他身後的人。
原本要跪地行禮的司將軍,在看到後面那一家四口之後立即紅了眼睛,手中的長劍掉落在地,顫抖着嘴脣久久發不出聲音來。
司景傑見狀亦是紅了眼眶,一手拉着明珠一手牽着司浩然走上前去,跪在司將軍面前三步的位置聲音暗啞道:“父親,不孝子景傑回來給父親磕頭了。”
季洵看着這一家人團聚的場面不禁有些落寞,他多希望奪回皇宮的時候也能看到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也能跪下給他們磕頭請安,被他們攙扶起來……
一瞬間的閃神之後,季洵便被跟在他身後一臉不情願的沈一拽着衣袖給打斷了。
只聽沈一還算有眼色的低聲道:“不是要讓我給人看病嗎?快點給小爺帶路,這麼晚了也不讓人睡覺可真是折騰。”
季洵沒有出聲,只看了屋內一眼便轉身離去,眼底的哀傷漸漸被笑意所取代。
他雖再也不能見到父皇母后,可他已經有了能相伴一生的愛人,也即將要有自己的孩子,這樣的人生亦是一種圓滿。
將沈一帶到司俊傑的房間之後季洵便縱身上了屋頂,看着竟學起袁少秋那貨拎着酒壺在喝酒的君不悔笑問:“怎麼,不敢進去?”
“他們纔是一家人。”君不悔神色有些晦暗,與季洵一樣也有些羨慕在其中。
“你是君明珠的義父。”季洵低聲道。
“讓他們一家人團聚吧,小傢伙最近不再那麼黏着我了,或許我也該學着放手了。”君不悔苦澀的一笑有些傷感的道。
“你捨得?”季洵看着好友,自是沒有錯過他眸中的傷悲。
“這些日子已經是偷來的幸福,不論是否在身邊,她都是我君不悔的掌上明珠。”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君不悔起身道:“走吧,我們還有事要辦,都是腦袋別在腰帶上的人,太兒女情長了只會是敵人攻擊的軟肋。”
“雅夫人知道你又回到原點會心疼的。”季洵隨着起身道。
君不悔的腳步一頓,回身看了一眼司將軍屋內一家人合樂的場面,嗤笑道:“從來都沒有走出過這個點,何來回到原點之說?阿洵,你該知道,我若不能親手報仇,這輩子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安逸。”
季洵一時無語,曾經他沒有勇氣去守護在蘇眠月身邊,不也是因爲這個原因嗎?
君不悔只看了一眼便轉過身,催動內力離開之前對季洵道:“我母親若聽你尊稱她雅夫人定會失落的,還有我要你做個見證,待我君不悔沒有任何羈絆之際,必定會來接走我的掌上明珠,給她這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季洵微微一笑,目送君不悔的身影如翩飛的蝶兒一般離開,一個男人卻有着女子的輕靈與美,君不悔這個妖孽想要過平常人的生活是不可能的,但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去報仇,也是時候了。
足尖輕點,季洵快速的消失在將軍府中,沒人看到他去往何處。
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司俊傑的房間裡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以及一個女人驚恐的叫聲,頓時驚的滿府的人都快速的朝那裡奔去。
“明珠,你留下來照顧好兒子和外甥女,爲夫去去便回。”司景傑喊了聲便快步追上司將軍,儘管他的腿已經廢了,但司將軍年事已高,倒也是追的上的。
明珠張了張嘴,只來得及喚一聲相公,便不見了司景傑的身影,可臉上並無擔憂之意,只是笑着擁着司浩然道:“你爹還是這個急性子,皇上可是帶了小神醫過來的,這會你大伯父的慘叫聲只能證明他有救了,倒是娘忘記先提醒他們一聲,你祖父怕是會擔憂不已。”
“娘,不怕,小妹妹,不怕。”司浩然擡起頭來看着明珠安撫道。
被小兒子明亮的眼神盯着,明珠心頭一暖,便撫摸着他的頭頂道:“乖,娘不怕,妹妹也不怕,咱們可是將軍府的人,司家沒有膽小怕死之徒,然兒長大後可是要繼承將軍府的衣鉢,做頂天立地的男人呢,知道嗎?”
“嗯。”司浩然重重的點頭,撐着牀沿有些吃力的爬到牀上,看了一眼睡的正香甜的君明珠道:“表妹也不怕,哥哥保護你。”
明珠聞言不覺一笑,現在的生活是她從來都不曾幻想過的,可現在卻無比滿足於這種一家人的現狀,至於過去的種種,便當做是繁華一夢隨風而逝吧。
再說司將軍進了大兒子房間之後,便看到兒媳婦癱軟在窗前拉着兒子的手,臉上的淚痕還未曾幹去,而司俊傑臉色慘白盡是汗水的躺在牀上,牀邊一個年輕人正在不停的擺弄着兒子的雙腿,一根根泛着藍光的毒針紮在兒子身上的幾大穴道。
“住手,休得傷我兒!”司將軍拔劍便朝沈一衝過去。
隨後而來的司景傑嚇得差點癱軟,堪堪在最後一刻抱住司將軍的腰喊道:“父親,這位是小神醫,是皇上和蘇姑娘專程請來給大哥治腿的,父親切莫要打擾了小神醫,耽誤大哥康復的機會啊。”
司將軍愣在那裡保持着舉劍的姿勢,不敢置信的看着兒子身上那些帶毒的針,卻又不能懷疑二兒子的話。
這時蘇映雪方纔帶着淚的望向司將軍顫聲道:“父親,小神醫真的是來給相公看診的,相公他……還有站起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