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宋不顧一切地就騎馬衝了出去,一邊飛跑,一邊用鞭子掃掉一切阻礙。她雙目注視着前方那一抹小小的身影,周圍向那小身影跑過去的彷彿是惡魔,要把純真的小身影帶去地獄。
不,絕對不能讓他們得逞。她不能讓敵人的一滴血濺在謝小寶的身上,而毀掉了那份純真。謝小寶不屬於這個殘酷冷漠的戰爭世界。
與此同時,南瑱的一個將領,也注意到了那小孩和葉宋的反應,聽到小孩喚葉宋“娘”,立刻便明白了過來,那小孩對於葉宋來說非常重要,幾個南瑱士兵想過去搶,紛紛被葉宋截殺,而那將領親自去搶又來不及,他伸手就從馬鞍上取來一把彎弓,搭上一支利箭,直直瞄準了謝小寶。
葉宋側頭一看,頓時渾身迸發出強烈的殺氣。
只見那將領手指一鬆,利箭倏地衝謝小寶射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謝小寶根本就沒有看側邊,或許就是他被一箭射死,年少的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他只哭着想要娘,看着葉宋朝他奔跑。
葉宋大喝一聲“駕!”瞬時猛地勒起馬繮,赫塵十分勇猛,擡起前蹄嘶鳴一聲,竟從那些阻攔它步伐的南瑱士兵身上踢踏而過,眼看着那支箭就快要擊中謝小寶了,葉宋甩出自己的鞭子,好比飛龍破雲而出呼嘯過去,就在那利箭堪堪沾上謝小寶的精緻小衣時,鞭子末梢冷不防從衣服與利箭中間穿插而過,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防護,使得那支箭遇強則弱,難以緩衝那股突如其來的力道,從箭頭到箭尾,破斷成了好幾節。
破開的細小木屑十分尖銳,其中有一枚,在謝小寶白白細細的小臉上,留下一道血印。
謝小寶眨巴着眼,一時忘記了哭泣,任眼淚還掛在眼梢以及臉蛋上。
下一刻,葉宋近他身前,身體往下一俯,順勢就把他撈起,緊緊夾在自己懷裡,一路往前飛奔。
那南瑱將領見狀,立刻下令道:“給我追!”
莫說一般的馬抵不過赫塵的強壯矯健,它經歷過無數次艱難殘酷的戰役,能夠存活至今,跑起來十分穩妥且快速,一般的馬無法追上,更何況那些沒有騎馬的南瑱士兵,短短片刻功夫就被甩了兩條街。
葉宋馬不停蹄地跑到了謝家老宅子。老宅子裡空無一人。
謝小寶又開始哭了起來,一個勁兒地往葉宋懷裡蹭。
葉宋的冰冷盔甲上,全是敵人的鮮血。她不想,用敵人的鮮血來打髒這樣一個孩子,因而翻身下馬,毫不留情地把謝小寶拎下來,夾在自己腋下,大步跨進謝家老宅。
謝小寶一個勁兒地掙扎。葉宋邊走邊道:“你爲什麼會跑出來,不是跟你說過,這是一場捉迷藏的遊戲,你和你爹,都不能被找到,你說你爲什麼會跑出來!”
她從來沒對謝小寶這樣聲色嚴厲過。
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她根本不能想象,方纔若是她慢了一步,謝小寶會怎麼樣。或許,她和蘇靜,還有他爹謝明,就永遠地失去他了。
謝小寶一邊大哭一邊大喊,還抱住葉宋怎麼也不肯撒手,道:“我要娘——爲什麼捉迷藏就只有我和我爹躲,爲什麼乾爹和乾孃都不躲——”
葉宋大刀闊斧地走進祠堂,毫不停留地拉開佛手打開暗道機關,把謝小寶放了下來,謝小寶頓時又要往外面奔,道:“乾爹還在外面,我要去把乾爹叫回來——”
葉宋又把他拉了回來,眼神冷肅,告訴他道:“因爲你乾爹乾孃不能讓他們找到你們,所以纔不能躲,知不知道?”
謝小寶哭着搖頭。葉宋便把他往暗道裡塞,又道:“快進去,一直往前去找你爹,告訴你爹,好好躲着,除非我們親自進來找你們,否則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能出來!”
謝小寶去抱葉宋的手臂,軟軟糯糯道:“我不走……”
葉宋二話不說,直接將謝小寶拎起來塞了進去,道:“快走!你要是不聽話,以後我就沒有你這個乾兒子!”
謝小寶剛剛蹭出頭來,卻在聽到葉宋的這句話之後,猛地止住。
這時,暗道下面傳來腳步聲,是謝明找回來了。因爲先前爲了安置北夏那些幾次戰役下來留下的傷兵,負責帶領他們藏到謝家的墓地裡,一直在前面引路,本來是牽着小寶的,竟不知何時小寶不知不覺地脫離了他的手心,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不見小寶蹤跡。待將傷員們都引到了墓地以後,謝明這才匆匆折返,回來找小寶。
如今看見小寶在地道口,他真是謝天謝地,一把抱住謝小寶,狠狠親了一口他的額頭,旋即就伸手打了他的屁股,道:“讓你不要亂跑你偏亂跑,要是出事了怎麼辦!”
謝明一擡頭,就看見葉宋正站在地道口,垂着頭冷眼睥睨着謝小寶,臉上冰冷的表情,似神祗降臨。她的盔甲上、鐵鞭上,都淌着刺目的鮮血。
葉宋對謝明冷聲道:“把他帶走,任何情況都不許出來。”
謝明應了一句:“多謝葉小姐。”隨後抱着掙扎的謝小寶,轉身就下了暗道,不復回頭。
葉宋擡了擡眼眸,重新走到佛像面前,動了佛手,將暗道的門合上。
當她走出謝家老宅的大門時,那些南瑱士兵已經循着痕跡找了過來,將老宅子的大門裡三圍外三圍地包圍着,水泄不通。
敵方將領正騎着馬出現在外圍,看着被士兵團團圍住的葉宋,彷彿想要拿下她已經是唾手可得之事,但除此之外他還是比較在意那個被葉宋救走的小孩,好像她和北夏的戰神王爺都相當的重視,遂問:“剛纔那個小孩兒呢,哪兒去了?”
葉宋直勾勾地看向那將領,隨後迴應他的便是葉宋一鞭猝不及防地飛掃而出,直直擊向外圍的將領的馬,頓時那馬脖子上就是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它吃痛地嘶鳴了一聲,發狂似的揚起馬蹄,險些將那將領掀下了馬去去。
南瑱將領數度緊勒馬繮,怒不可遏,下令道:“給我活捉了她,帶回去向殿下討黃金百兩!”
於是,南瑱的士兵們紛紛沸騰了起來,盡數朝宅子大門涌去,葉宋收回自己的鞭子,那鞭子的末梢宛如蛟蛇,狡猾而迅猛,又在南瑱士兵羣中掃出一條血路,南瑱士兵倒地痛哼。
但南瑱士兵們依舊是前赴後繼地衝來,莫說葉宋獨身一人雙拳難敵四手,光是那黃金百兩的誘惑都足以讓他們捨生忘死。
葉宋一個人始終不敵,不得不一步步往後退,最終又退回了謝家老宅。
這時除了一部分南瑱士兵圍着她不肯罷手以外,另外的一部分南瑱進了謝家老宅就跟鄉巴佬進了城一樣,宅子裡的光景令他們歎爲觀止,這長期的戰亂已經讓他們很久很久都沒見過這樣奢華的宅子,便也想着裡面一定有許多值錢的東西。因而在那將領的吩咐下,一隊士兵紛紛衝進謝家老宅的屋門,看看裡面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統統都搬走。
葉宋一邊應付眼前的士兵,一邊組織他們往屋子裡去,當是時一鞭子套住屋檐下的一根廊柱,用力一扯,借力飛身起來,往面前的南瑱士兵飛腳踢去,使他們倒了一片。同時,落地之際,再一鞭擊垮了那根廊柱,木屑飛塵似落雪一樣,簌簌而落,那屋脊晃了幾晃,也跟着坍塌了下來,將南瑱士兵壓死一片。
南瑱將領惱羞成怒,再也顧不上活捉不活捉了,徑直再度挽起了彎弓,拉直了弦,三支箭直直瞄準葉宋。
就在放箭那一瞬間,葉宋如獵豹一樣往旁邊閃身一躲,那三支利箭反而射殺了自己人。
索性這樣的戰局並沒能持續多少時間,北夏的追兵很快便到來,如甕中捉鱉一樣把正條衚衕所有活路都堵死了去。
衚衕裡的刀劍磕碰之聲以及慘叫聲不絕於耳,可見這場屠殺有多麼的慘烈。
南瑱將軍陡然一驚,回頭望外看去。然,他才只來得及瞥一眼,一道影若飛鴻從視野裡驚掠而過,根本看不清楚,隨後一把百折劍便凜凜射來。
那將領反應還算迅速,當即本能地側身一躲,使得百折劍並沒能直擊他的要害,而是稍稍偏離了幾分,但痛得他已是整張臉都扭曲。
南瑱將領擡頭一看,見謝家老宅的大門口,蘇靜正緩緩走進來。
他的盔甲上與葉宋別無二致,銀冷的光澤全被敵人的鮮血所覆蓋。幾縷散落在盔甲上的墨發,亦是浸了溼潤的血氣。
南瑱將領的臉上,爬上了驚恐的神色。他還不忘做最後的抗爭,下令道:“給我殺!”
他戒備着前面的蘇靜,腦後沒有一雙眼睛因而就沒有戒備到後面,葉宋一鞭就從他後面偷襲,佈滿了勾刺的鞭子一下子就套住了將領的脖子,將他拉下了馬,鮮血淋漓。
擒賊先擒王,這一舉動,使得那些苟延殘喘的南瑱士兵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可即便是這樣,葉宋臂間還是一使力,連眼皮都沒眨一下,雙瞳泛着冷光,生生將南瑱將領的頭顱用鞭子切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