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般若淚（5）
般若淚
只見符紙下，樑國華的身體居然冒出一陣又一陣變幻的煙霧，他的皮膚開始一寸一寸脫落，露出其中乾癟萎縮的肌肉。
皇如月手中飛出十八根銀針，針針刺在樑國華的要穴和心口。
皇如月扣住他的脈門，他居然沒有脈搏！
“你難道不知道這裡之前死的人都是你殺的嗎？難道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皇如月輕聲問。她憐憫地望着樑國華，這個一直憂心女兒的父親，一直艱難生活的老人，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是被軒轅杯寄居的屍體。她也是今天才發現這個秘密，如果早點知道的話，也許不用死那麼多人。
樑雨燕尖叫聲撲進小田切懷裡，哭喊着：“怪物！怪物！”
皇如月回首淡淡看了樑雨燕一眼，她目光中的冷讓樑雨燕停止了抽泣，“只有你沒有權利這樣說他。”
“他殺了那麼多人！太可怕了！”樑雨燕尖叫。她不敢看父親，那簡直就是一個在腐爛的妖怪。
小田切給了樑雨燕一耳光，“給我安靜點！”軒轅杯就快展露真面目了，它寄生在百年前溺死的蘇蘇的胎兒身上，接着在黃泉之地孕育百年。自己本以爲它一定藏在小殭屍或大殭屍的身上，結果，狡猾的它居然寄生在了第一個打開棺材的樑國華身上。當樑國華的執念消失，軒轅杯一定會出現！
“不准你傷害我的女兒！”樑國華臉上冒着青氣，飛撲向小田切！
小田切卑鄙地躲在了樑雨燕身後。
皇如月將清心符貼在樑國華額頭上，樑國華安靜了下來，他的記憶全部回來了。
原來，他早就去過這殭屍墓，被那大殭屍殺死了。那時候，大殭屍的嘴裡吐出了幾條白索，直直刺進了自己的心臟。好痛啊……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原來，夢裡的情景不過是自己刻意忘記的真相。
石碑上所有的人都是自己殺掉的！
那尖酸刻薄的女上司老是刁難女兒，該死！那些咒罵自己的人，嘴臉那麼討厭，該死！神秘的小田切先生是帶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該死！
自己着了魔一般殺殺殺！
樑國華捂住自己的臉，哭了起來。
樑雨燕心中發酸，卻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盯着地板。
皇如月戒備地盯着樑國華，手中緊扣雷符。
鬼王明月站在皇如月身側，嘴角是若有若無的笑意。
樑國華的啜泣聲漸漸停止，他捂着臉，發出低低的笑聲，聲音漸漸變得尖利刺耳。
“沒想到在這裡還見到了故人……皇如月……你還想要我的般若淚嗎？”樑國華擡起頭，放開捂着臉的手，他的臉居然沒有五官！
鬼王明月眼中幽光一閃。
皇如月盯着樑國華，神色複雜。
“我用這般若淚幫過很多人，他們都有不想記起的人和事。”樑國華的聲音變得攝人心魄，“是的，千年之前，你就接受過我的幫助，讓我幫你忘記了鬼王。那可是一個任何女人都捨不得忘記的男子。”
他側過頭望向“許青廷”，語氣惡毒，“看來你已經忘記了鬼王，喜歡上了其他人。”
“許青廷”對着樑國華微微一笑，眼波如謎。軒轅杯最愛挑撥離間，看人痛苦。
樑國華“嘿嘿”一笑，“這男子很像鬼王，你把他當代替品？”
皇如月厭倦地嘆息，“你說這些是想亂我心神，然後趁機逃走。你覺得已經過了千年，我還會這麼容易被你影響？”細細回想，當時的自己爲何那麼絕決地喝下般若淚，除了極度悲傷，更因爲被軒轅杯影響了心神。
“原來你終於想清楚了。鬼王借你破了我的修爲，將鳳凰之力奪去，封入你的身體。我好恨！”樑國華的手心有白索鑽出，蜿蜒如蛇。
“你已經修煉成精，自然不願永世被軒轅家驅使。”皇如月淡淡說道，“今天你落到我的手裡，我會把你變成一個普通的杯子，就放我家客廳，專門插花用。”
白索自樑國華的四肢冒出，襲向在場的每一個人！
兇狂而血腥的氣息噴薄而出。
軒轅杯是軒轅家族秘寶，轉而爲妖自然也是強悍萬分。
皇如月是軒轅杯的天生剋星，她的鳳凰之火夾雜着軒轅杯的本源氣息，讓堅不可摧的軒轅杯有了弱點。
雷符高懸半空，無數手腕粗細的雷電劈在了白索之上。
白索顫動着收回，樑國華身上涌出紅色霧氣。他在地下吸到的陰毒之氣變作毒瘴，發了出來。
樑雨燕無聲無息地倒在了地上，那古玉光芒微弱地守護着她。
小田切卻變成了一張紙！
血霧散盡。
一隻水晶般透明、氣息古樸的杯子浮在半空，旋轉着變得越來越大。杯身上的龍居然有半截身體脫離出杯體，在半空中猙獰地扭動咆哮：“我要把你們統統關進我的空間之中，讓你們享受地獄的滋味。”
皇如月的手心，一朵小小的火焰誕生。
它如一粒火星一般投入杯中，那杯上的龍狂妄地笑了，青色的鱗片閃爍着妖異的光，“在你之前，我就封印着這鳳凰之力，你以爲它能傷害我嗎？”
皇如月頑皮一笑，“我有加料哦。火不能傷害你，那麼火上加冰呢？我可是裹了一枚超小型的寒冰符在裡面。”
爆炸聲自杯中響起，軒轅杯激烈地晃動，那條龍痛苦地嘶喊着。
晃動停止後，杯上的龍逼視着皇如月，“威力還是不夠，我還活着。那麼，就把你所有的靈力貢獻給我吧。”
皇如月只覺得一股古怪的吸力自杯中傳來，自己的靈力居然綿綿不絕地離開身體。
“許青廷，小心！”皇如月鎮定心神。爲什麼鬼王還不出現，軒轅一族的秘寶已經現出真身，他到底躲在哪裡？還是，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自己被軒轅杯吸盡靈力？
皇如月自嘲地笑笑，手指幻化出種種印記。
這些年，自己浪跡天涯，最愛去寺廟吃吃素齋，說說心底的願想。日子久了，卻發現，那些木雕的佛像因爲長久地供養和念力加持，居然生出了力量。
種種手勢代表了天地間一種力量的轉化與凝聚。
“降魔。”皇如月輕吐出兩個字，字字低迴慈悲。
柔軟的力量將軒轅杯包裹。
一絲一絲，銷魂蝕骨。
軒轅杯只覺得有股純正宏大的力量，正施加威壓，要將自己逐寸降伏。
皇如月悲憫地望着半空中的軒轅杯，“你和我都度過太多歲月，不如歸去。”
軒轅杯逐寸碎裂，皇如月的嘴角也漸漸浸出血絲。
不如歸去……
宏大的佛的力量也在破壞皇如月妖化的身體。細胞破裂，心神受創。
鬼王明月的瞳孔之中有七彩光芒流轉，不忍見她受傷，不願見她去意堅決。
他扶住皇如月的肩，“不能歸去。”浩淼如煙的靈力涌進皇如月的身體，修復着她的創傷。
“你……”皇如月看着“許青廷”的眼睛，一時惘然。這是鬼王明月的眼睛！
軒轅杯片片碎裂。
一粒珍珠落在了皇如月的掌心。
這是一粒有瑕疵的珍珠，雪白的珠體上有着一個黑色的小點，就像是冰雪世界一顆遙遠的行星，或者是雪地中一個孤獨的背影。
般若淚。
“你是許青廷，還是鬼王？”皇如月顫抖着問。
眼前的男子雖然有着許青廷的身體和氣息，可他的眼神分明是鬼王纔有的。 “我只是想握住你的手……”鬼王明月雲淡風清地笑着，“你會不會再度喝下般若淚，忘記我？”
“……”皇如月沉默。
“阿月，回到我身邊吧。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所以，我把蘇蘇殺了。她不該傷害你。”鬼王明月握住皇如月的手。
“……麻煩你不要佔據着我徒弟的身體，對我做出情意深深的樣子，我不適應，很想動手打人。”皇如月將手自鬼王明月手中抽出。就在剛纔，自己使用佛力的時候，突然知道了自己的死期。
原來漫長的等待即將終結。
“再也無法挽回了？”鬼王明月的聲音如臨深淵。
“蘇蘇爲了相公的愛，就是變成殭屍也想找到他。她不知道，她和她相公的姻緣在千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皇如月悽然一笑。
鬼王明月冷笑，“在千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你是說我和你嗎？”高傲的靈魂無法容忍一次又一次的拒絕。眼前的女子明明一直愛着自己，卻不肯承認，甚至不惜用死亡來對抗這段感情。
“是的。”皇如月逼着自己平靜地微笑。自己的生命還剩下三個月。就在剛剛的一剎那，自己終於進入了師傅所說的術師的“明犀”境界，知了自己的生死。
“我會回來，到時，你沒有選擇。”鬼王明月的魂魄如光如影，自許青廷身體中脫離，遁走。
許青廷軟軟倒在地上。
皇如月抱着膝蓋，坐在地上，掌心是晶瑩的般若淚。她知道，鬼王明月的耐心已經用盡，高傲的他已經不會再軟語求着自己回到他的身邊。
徹骨的寒冷佔據了皇如月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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