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八千七百四十二年,十月十四日,辰時。
瓢潑了一夜的大雨,終於在破曉時候停了下來。早上空氣清新,萬籟俱蘇,整個千奇峰在雲與霧的籠罩中,雲煙飄渺仿若人間仙境一般。
千奇少主公子翩躚,此時卻依舊跪在思過崖上,那灰衣黑劍的老者站在他的身後,似乎兩個人徹夜之中紋絲未動。
只是,不遠處的一把竹傘,卻昭示着兩個人並非在雨中淋了一夜。
虎毒不食子,更何況,翩躚是千奇國下任國主唯一繼承人,古鑑再何其狠心,也不會讓本就文弱的兒子淋雨一夜。
一個氣喘吁吁的小廝,在兩人側後處艱難的攀上絕壁,待站好身子,便彎着腰不停的大口喘氣。
翩躚忽然伸手示意,阻止少年開口說話,笑道:“你先將氣喘勻了,再傳達國主旨意吧。”
那小廝急忙點頭便是感謝,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方說道:“公子爺,我此來是奉國主命令,來請這位老先生下山的。”
翩躚奇怪的說道:“王宮發生了何事?”
那小廝恭敬回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好像國主特別震怒,讓我來這山上請這位先生前往議事大廳。國主還說,少主你受罰已夠,此刻可以回去,但是必須要待在房間之內,不得踏出房門半步。”
翩躚黯然點頭,知道父親是不會讓自己參與這一系列事情中去了的。
於是站了起來,轉過身子躬身向身後的老者行了個禮,爾後說道:“先生,父親大人既然相邀你去議事大廳,想必定有大事,還請您速速前去。昨夜執傘之恩,晚輩甚感鳴謝。”說罷便又躬身執了一個晚輩之禮。
那老者輕輕點了點頭,並不說話,朝前邁了半步,立即騰空而起,消失在思過崖上。
……
十月十四日,辰時三刻,議事大廳。
待灰衣老者信步來到議事大廳的時候,大廳之中已經坐滿了人。灰衣老者向國主易鑑行了一禮,便站在他身後再也不動。
易鑑亦回了一禮,爾後掃視四周,該來的人都來齊了。不僅兮飛雲母女在此,那些個遠來豪傑也俱都在此,只是這些個豪傑,再不似初來時那般言笑無忌,衆人只是各自坐在椅子之上,正襟危坐噤若寒蟬。
古星河手持長劍立於兮飛雲母女身後,心中暗自思索,到底有何事發生?
易鑑看人來了已經差不多了,便舉手示意那些個僕人離開大廳,一衆僕人迅疾有序的離開,這本就清冷的大廳,竟愈發顯得安靜冰冷。
易鑑坐於大廳上端的太師椅上,面上寒冷若爽,掃視四周,然後開口冷笑道:“竟有人在我王宮之中作下此等惡事,若非伺候方老先生的女婢發現了端倪,恐怕直到此時我等還被矇在鼓裡。”
廳下衆人連忙附和答應,且有機靈者急忙站起身來:“還懇請峰主大人,爲方城老先生做主。”
占卜而聞名的術士方城的死,讓這些個每日裡肆意喧鬧的豪傑們,在頃刻之間便失去了主心骨,當初來時的那一種暴戾氣息,到得現在已經所剩全無。
古星河暗中搖頭,原來如此,卻不知那陰森森的老者到底死於何人之手?
易鑑說道:“這等罪惡滔天的事情,發生在我的王宮之中,這種殘忍之極的兇手,我定然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時間倒回一個時辰之前,十月十四,卯時三刻。
丫鬟青霜是一個小奴婢,從不惹是生非,也甚讓人注意,就是這些日子裡她服侍的那羣國主的貴客,也未必真能有幾個記得住她的模樣。
依照往日裡的規律,清晨時分從下人房趕到這裡,然後用嘴尊敬的言辭,去請這些個貴客飲食早餐。
只是今日,方纔走到這裡,便覺得有一股詭異的氣息,待走到往常那個脾氣古怪老頭房間,卻見房門打開着,那老先生不在屋內。
或許是那個老先生清早出去了罷,她這般想,然後轉身而走,去請其他那些個貴客。
卻在轉身的時候,忽然看見屋內的桌椅牀鋪,俱都殘破碎裂,再往地上看去,就在她腳前尺餘的地方,一截漆黑的手骨橫在那裡。
這裡必定經過一場大戰,而且還是血戰。
她並不是一個聰慧的女子,腦袋裡深深記着的,是從小時候便開始,那些長輩們對她說所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她用手捂住臉龐,“哇”一聲哭了出來,爾後便開始恐懼的嘶聲大喊“來人啊”之類的話。
爾後,住在附近的其餘貴客,還有其他的僕役們,聽到聲音紛紛聚到此處。
那一截黑骨,滿地的碎屑,還有3根橫插在地上的短箭,以及箭上泛着的藍光。
這一切,無不昭示着,住在這裡的那個老頭,或許已經凶多吉少。
那些個豪傑們,平日裡素來尊敬這位以占卜術士謀生的老先生,因爲他夠聰明,有他們十分不及其一的智慧。而且自飛來國國主明若走後,這個老先生便在無形之中,成爲他們此次之行的領袖了。
那暗襲占卜術士方城的殺手,似乎很是囂張,未曾清理掉痕跡。一衆人等追隨着種種戰鬥的印記,終於一步一步走到懸崖之上,那無盡的深淵,出現在他們的眼前,雖然身負飛天遁地的絕學,可是依舊心生畏懼。
想那料事如神的老先生,怕已經身隕此處了。
真是應了那句古話,算定了天下大事,算不出自身安危。有數個大漢心中,已經在告誡自己:將來一定要讓自己的子女去專心修習法術,哪怕沒有天賦,也絕不能學這些個邪門歪道。
半個時辰之後,九支泛着藍光的袖箭,一枚無色長針,兩支漆黑的手骨,還有一把精緻的匕首,這幾樣物品擺在大廳之中,擺在衆人的眼前。
也因此,便有了衆人靜若寒蟬的那一副畫面。
……
客廳之中,易鑑怒道:“千萬莫要讓那狠心的賊子落到我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能感到他心底的憤怒。
兮飛雲輕聲說道:“那殺手怕是要用這件事情,來挑戰千奇國的底線,大婚前夕,卻將我們的貴客襲殺,此時宜速速解決,斷不能影響明天夜裡翩躚和眉兒的婚禮。”
易鑑點頭應是,說道:“親家無需擔心,這事情我必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爾後對兮輕眉說道:“輕眉,你不要嚇着了,若是有人敢破壞你和翩躚的婚禮,我定要那人生不如死!”
兮輕眉執禮答謝:“輕眉謝易伯父關懷。”
一個小廝推門進來,躬身向國主行禮,然後恭敬說道:“飛來國飛鳥傳訊,請國主閱覽。”
易鑑奇怪說道:“什麼信,且拿來我看看。
那小廝聽得此言,便快走幾步,將那紙條遞與古鑑,便又一次躬身行禮,爾後方轉身退出廳外。
易鑑展開那紙條,於手上仔細端詳,臉上看不出來喜怒,誰也不知道那信上究竟寫了些上面。
易鑑將紙條握在手裡燃成灰燼,笑着對衆人說道:“明天,明若老兄會陪同一個大人物,前來觀看犬子婚禮。既然是大人物,我這府內準備自然尚有不足,老夫且先告罪一聲,去重新做一些佈置,各位貴客飲下茶水壓壓驚吧。”
衆人忙說道:“峰主請先去忙吧,不要顧及我們這些個莽漢。
易鑑起身拱手行了一禮,爾後從側門出了議事大廳。
……
十月十四,午時三刻。
午後,易鑑果然不負衆人所望,合衆人之力,終於在千奇國的一座偏峰之上,將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抓住。
也算那蒙面黑衣人倒黴,當時正在那偏峰之上鬼鬼祟祟似乎在探查着什麼,卻被正巧御劍飛行巡視諸峰的易鑑發現。當時易鑑心中已是滿藏怒氣,待發現那黑衣人之後,竟不言一語,只用三兩招將那黑衣人擒拿住。若不是考慮還要問供之事,只怕這黑衣人難逃殞命,兩三招之間已被擊打的遍體鱗傷。
那黑衣人已是奄奄一息將死之身,在被抓之後竟然暗自服用了某種毒藥,幸虧易鑑眼疾手快,立即運功將那劇毒逼出小半,爾後更是封住他全身命穴,交付宮內名醫治療。
只是那毒太快霸道,雖有大夫名醫竭盡全力的治療,卻還是在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後,便脖子一歪氣息全無了。一衆豪傑眼看着那黑衣人死去,有一肚子的懷疑卻無法出口,只能面面相覷。
幸好,有機靈的人自那黑衣人身上,搜到一小瓶劇毒,還有裝着幾支短箭的皮囊,雖然未發現那無色銀針出自何處,卻是已經能肯定這廝便是襲殺方城之人了。
一場懸案,就這般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