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承認思思是個醫生了？那就對了啊，她在病情判斷上還非常不專業、不成熟；在情感投入上也不專業、不成熟；這些都是需要積累的。身心科治療種類繁多，你也不是一開始就樣樣都會的。而且要論感情用事，你可真的未必比我女兒好到哪裡去。”
楚曉峰說到這裡又笑了起來，“古道熱腸啊，我當年在給你做督導的時候，你對治療也是非常執着的，這不是什麼壞事，只是需要更規範的展開工作，更嚴格的督導制度和更全面的專業素養，這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啊，沐春醫生。”
沐春不敢說話。
“我知道思思在你那裡是有些給你添麻煩的。”楚曉峰突然改變語氣，態度變得有些深沉。
“沒事的，一點也不麻煩，倒是讓我想到很多事情不僅要做還要做的更仔細更好一些才行。”
唰一聲！沐春把瀝乾的白菜倒入鍋中。
“比如說呢？”楚曉峰問。
“比如我該加快幾本書的寫作，還有常規問卷、案例總結，等等。”沐春一邊說一邊炒着白菜，隨後他問道：“教授現在炒菜怎麼控制鹽的份量？”
楚曉峰瞭解沐春已經清楚他的病情，所以反倒是比沐春更爲坦然，他自嘲地說道：“我反正是感覺和身體處在某種脫離狀態的人了。”
“胡說，這道題這樣回答是要扣分的。”沐春一着急，一筷子白菜鏟到了鍋外。
“我其實不擔心，你也不要那麼緊張，你們幾個孩子今天來的目的不就是讓我開心嘛。”楚曉峰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沐春。
教授的樂觀和對待生活的態度，沐春自讀書時代起就非常敬佩和欣賞，但是對他來說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就像方明一樣，雖然明明瞭解他的教授是一位堅強、獨立，喜歡掌控一切的人，他最終的命運雖然令人遺憾，但也算是滿足了教授“自己的命運自己掌握”的信念。
儘管如此，方明還是在這場黃昏降臨的風暴中遇到了職業上的挫敗感。對沐春而言，也不會非常容易。
————
沐春的烹飪水平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就連楚曉峰都覺得，好像這幾道菜也沒有很淡嘛！
沐春解釋道：“老師，糖醋排骨是酸甜口味的，自然你也不覺得淡而無味，但是白菜的話你可能就吃不出什麼味道吧，等你治療結束後我再多做幾道好吃的給你吃。”
“我要吃荔枝肉。”沐笑咬着筷子，眨着眼睛說。
張文文立刻附議，“我也要吃荔枝肉。”
“你知道什麼是荔枝肉嗎，就說你也要吃。”沐笑說道。
聽沐笑這麼一說，張文文不高興了，從褲子口袋裡拿出手機開始研究什麼是荔枝肉。
沐笑則正好有空閒問沐春，“沐春還記得荔枝肉嗎？”
‘還記得？什麼叫還記得嗎？‘
不過說起來，沐春還真的不記得荔枝肉究竟是什麼，印象中有些模糊的記憶，似乎也是一道酸酸甜甜口味的菜。
“究竟什麼是荔枝肉啊，我這裡找到好幾種，這不就是咕咾肉嗎？你們看，看上去一樣的。”
常年生活在國外的張文文不知道荔枝肉也是正常，沐春發現自己突然想不起來這道菜了，他的心裡倒是有幾分怪異。
難道和去年那次生病有關，說起來，這件事情也有一陣子沒有想起，腦子裡那個奇怪的畫面也好久沒有看到。
不過沐春也實在沒有特別感覺到自己的記憶有所缺失啊。
看到沐春挑着白飯往嘴裡送，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沐笑用手肘撞了撞他的手臂，說道：“嘿，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是不是這幾天累了？”
“沒有，沒有。”沐春連忙放下碗筷，伸出手喊了一聲張文文。
“啊？”張文文問。
“手機給我看一下。”沐春攤開手，讓張文文把手機遞給他。
手機屏幕上，一盤橙色的荔枝肉一看就讓人有大快朵頤的慾望，在看菜譜介紹，原來荔枝肉是一道閩中地區特色菜，原料是五花肉和荸薺，將切成十字花刀的五花肉包住白色的荸薺肉，裹上溼澱粉，入油鍋炸，炸後捲縮成荔枝形，佐以紅糟、香醋、白糖、醬油、麻油、等調料即成。
難怪張文文說這道菜看上去和咕咾肉差不多，因爲從外觀和顏色上看起來的確是差不多。
但是荔枝肉的精華是切薄片後的五花肉包裹荸薺一起油炸，而咕咾肉的做法是一小段豬肉包裹澱粉油炸，沐春漸漸想起了荔枝肉的味道，酸甜解油膩，五花肉上脂肪的部分只剩下香味，經過五花肉咬到荸薺的時候，白色的荸薺清爽可口，更是解了這道菜重油炸的厚重感。
沐笑似乎非常鍾愛酸甜口味的食物，從大學時候就是這樣。
“沐春，你在想什麼啊？到底會不會，會的話，要不然你現在就給我們做一道？”張文文一副我還可以多吃一道菜的樣子看着沐春。
沐春將手機還給張文文後說道：“恕難從命啊。”
“你不會？現學就是了啊。”
張文文說完，沐笑幫着沐春說道：“沒有原料啊，這個季節的繞海，到哪裡去買荸薺這種東西。”
這下張文文算是聽到外星語了，“荸薺是什麼？”
“一種不太好解釋的食物。”沐春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偷偷笑了起來。
楚教授看着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一羣長不大的孩子一樣，心情也十分愉快，胃口都好了很多。
飯後，沐春清理完桌子，端着碗又去了廚房，沐笑藉口說去幫忙，走到沐春身邊。
“你想好怎麼和教授說了嗎？”沐笑問道。
“嗯，實話實說。”沐春說。
“真的要實話實說嗎？雖然是楚教授，但是這可不是小手術。”
雖然看到沐春比在車上的時候淡定很多，但是沐笑的心裡還是沒有那麼輕鬆，萬一楚教授接受不了怎麼辦，很多醫生看上去很堅強，真的自己生病的時候也會不知道要如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