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人人叫他老錢，但是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老，看起來也就只有二十多歲的年紀。
“誰找我？”
劉梅看了一眼沐春。
“老錢，注意點啊，別什麼錢都賺，最近可是出過事的。”
這種生意又沒有討價還價，更沒有貨比三家，關起門來該說什麼話，劉梅也不在乎沐春在店裡聽得一清二楚。
“別提那事，那種跟犯罪扯上關係的最煩了，我不會那麼倒黴的，碰上第二次的話，我就不幹了，專門賣錫箔也蠻賺錢的了。”
“人死了多久了啊？”
“沒有死人，我就是失業了，沒工作，想學個能吃飯的活。”
“你？這活你要做？”
“是啊，我學過化妝，我還有力氣可以搬屍體，我也可以哭，我很會哭的，我就是聽我們老家的人說，這行業賺錢，尤其是大城市，一件真絲壽衣批發價90塊，可以賣到1288塊。”
老錢眯着眼睛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這人長得也真虧，身上其實沒什麼肉，偏偏這臉上可以說橫豎都是橫肉了。
除了胖還有點黑，這黑不溜秋的吧，也不像是太陽曬的那種黑，總覺得有種煙霧一直薰在臉上洗不乾淨似的。
煙燻肉，對了，差不多就是那樣。
老錢大量了一番沐春，小眼睛也不知道能看出個什麼來。
“哦，跟我學本事是吧。”
“是啊，沒錢啊，沒辦法，想着學會了去郊區那邊也開一家店。”
“你會說本地話吧。”
“會，會不少，我學本地話還蠻快的。”
老錢點點頭，“會本地話是優勢啊，之前隔壁那個金竹竿，特麼不就是本地話說的好嘛，我被他搶走多少生意啊。”
“老闆放心，本地話我很會說的，以假亂真，魚龍混珠，麼問題，麼問題。”
老錢對這個送上門來的小工還算滿意，剛想問沐春這麼一個月給多少錢工資覺得合適的時候，隔壁有人喊道，“老闆在伐？”
“啊？在，在，在，哦，是老胡啊，老太太走特啦？”
叫老胡的老頭推着自行車，點了點頭，“我本來想打電話把儂，那麼想想算了，我還要起醫院開撒額證明，所噶就古來幫儂港桑。”
“啊，哦哦，好額呀，額了馬桑就古來。”
沐春在一旁用本地話一口答應了下來。
老錢看看沐春，也三十出頭的年紀了，估計真想學點活自己做做生意，看來少給點工資不會有什麼問題，多個人手也不錯，免得總是借用小張，小張那孩子吃苦倒是不怕的，就是太老實，死腦筋。
這做死人生意，死腦筋怎麼行來。
老錢跟老胡打完招呼，讓老胡趕緊去醫院後，又問了沐春一些老家在哪裡啊，家裡幾口人，現在住在什麼地方，半夜上門穿壽衣怕不怕，起不起得來之類的。
沐春一律點頭，誠懇至極，只要你收留我，我什麼都願意幹。
這不，現在沐春面前的就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太太，老太太身體還是溫熱的，看起來和睡着沒什麼區別，唯一的不同是，她沒有呼吸了。
老錢瞪了一眼沐春，“什麼叫沒有呼吸了？死人和睡着了最大的差別是死人會變冷變硬，趕緊換衣服去。”
這就要換衣服了？
老胡去了醫院，家裡就一個小兒子在守着剛剛離世的母親，小兒子說小也不小，也有五十多歲，還瘸着一條腿，一副老孃死了反正我也做不了什麼的姿態。
看見沐春和老錢來了，趕緊引進臥室，就算是做了該做的事了。
老錢從十六歲就開始跟着叔叔幹這行，因爲長得粗相手上又有力氣，沒人知道給家人做停屍的是個十幾歲的孩子。
“有沒有熱毛巾啊，打盆熱水來，幫老人家擦一擦吧。”
小兒子看了眼老錢，“之前剛擦過，額了爺幫老媽剛剛弄清桑了。”
“哦，那換吧。壽衣之前沒有選好，我帶了三套來，你看要哪套吧，價格都知道的吧。”
“不知道啊，你看着辦吧，反正老媽說了8萬塊錢夠她風風光光了。”小兒子不耐煩地點了一支菸。
等老胡回來的時候，沐春已經幫老太太換號了壽衣。
“多少鈔票啊，錢老闆手腳是快額。”
“啊呀，之前不是都說好了嘛，6888一檔的一條龍，反正蠟燭什麼的，我都幫你準備好，花圈馬上就送來了，基本上12888的價格我給你6888，慢慢叫頭七什麼的還有點小事情要忙，我都幫你弄好，到時候再提醒你就好了，熬夜什麼的麼你大女兒什麼時候來啦，總歸商量下，現在麼也不是每家每戶都守夜的，我幫儂早點聯繫好殯儀館那裡，早點火化好來。”
“啊，我也是這個意思，我們現在也沒有那麼多規矩講了，就是老太婆說兩個人要買合墓，到時候葬在一起，現在那種墓還買得到吧，不要弄到很遠的那些陵園去哦，我八十幾歲了，折騰不動啊。”
沐春跟着老錢的指導鋪上黑布，放上蠟燭，好像還缺了什麼？
“老闆，照片呢？”
老錢白了一眼沐春，還沒開口，小張就噠噠噠跑了進來，弄好了，老阿婆神氣吧。
“老胡，來看看，還不錯吧，你這張工作證保存的好啊，那時候阿婆多大啊，四十幾歲？”
“額？好像是的，我也記不得那麼多了，反正差不多吧，好看就行了。”
老胡看上去也不是很悲傷，更多的是幾分疲憊。
設好靈堂之後，老錢就說店裡還有事先回去了，老胡塞給他一包煙，老錢往口袋裡一放。
走到小區以後，老錢問沐春，穿衣服怕不怕？
沐春搖搖頭，“不怕，還想穿。”
老錢一巴掌拍在沐春脖子後面。
“這行業挺賺錢啊，壽衣什麼的淘寶沒有賣嗎？我看那衣服料子真的不怎麼樣，怎麼也不像真絲的啊。”
“呸，哪有那麼多真絲的，真絲的不適合燒，這死人是要燒的，一般都是仿真絲，趕緊回去還要聯繫車子，一會讓車子來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