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不是說經歷多了，就能應付的了，萬一教授他。”沐笑一邊沖洗碗筷一邊趁着水流聲說出自己的擔憂。
沐春有條不紊地將沖洗後的碗擦拭乾淨，陸續放進碗櫃後，拍了拍沐笑的肩膀，沐笑剛轉過臉，只覺得額頭上熱熱的，沐春像哄小孩子一樣，將自己的額頭貼在沐笑的額頭上。
“你......”
輕輕撞了一下沐笑的額頭，隨後，沐春後退一步用口型說了一聲，“放心吧。”
另一邊，張文文正和楚教授一起研究一種新型的外科手術治療技術，張文文說接下來可能要用於治療一部分癲癇患者，還有重度【強迫症】。
“強迫症？”沐春皺了皺眉頭，坐到張文文身邊，轉過他身前的全英語資料快速翻閱了一遍。
“我們要引進這種手術？”沐春問。
張文文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後十分專業地向大家介紹了這項手術。
“【強迫症】是不是在你們身心科門診室很常見？”張文文問道。
“在我們國內，主動到醫院治療強迫症的病人其實並不多，雖然我和沐春早些年就對這個病有過一些研究。”沐笑說。
楚曉峰認同道：“我當時還讓沐春專攻一下強迫症這個問題，因爲這個病和現在我們經常聽到的【抑鬱】一樣，患病者其實非常多，而且背後的神經學原理也並不清楚，演變性非常強，沐春的畢業課題就是強迫症吧。”
“是的老師。”沐春回答。
“我記得你們是不是還建立過一個什麼論壇。”楚曉峰剛說完就藉口說給大家煮一點紅茶，再吃一點橘子云雲走進廚房去了。
“什麼論壇？”沐春一臉糊塗地看着沐笑。
沐笑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又指了指廚房方向。
沐春點點頭，大概知道沐笑這手勢可能是說教授也許記憶有些狀況。
張文文看兩人在打啞謎一般，有些看不下去，以神經外科專業醫生的角度發言道：“楚教授的病不至於影響到他的記憶啊，你們在說什麼？有什麼我沒弄清楚的地方嗎？”
說到這，張文文又拿出楚教授的檢查報告認認真真找了一遍。
“沒有提到會有失憶問題，更沒有提到會有回溯性失憶啊，你們到底在暗示什麼？”
張文文有些不高興，沐春和沐笑也都發現，但凡和楚曉峰的病情有一點點相關的事，張文文都會變得異常敏感。
等教授將四個茶杯和一壺紅茶端上桌子以後，沐春開始進入當天最重要的一個環節。
今天大家聚在老師家裡不僅僅是要過年了大家一起聚餐，其實主要目的是爲了和楚教授商量他的治療方案。
“我這是要面對來自沐春醫生的治療建議了呀。”楚曉峰給自己倒了杯茶，又給沐春倒了一杯。
沐春連忙站起來接過杯子，“老師，您別這麼客氣，我這都不敢說話了。”
“都會緊張的，畢竟是自己的病，就算醫生，也不是神仙對吧。”楚曉峰自嘲道。
這種自嘲沐春和沐笑都很熟悉，雖然跟着楚曉峰的時間不長，張文文也對這種自嘲背後的情感有所瞭解，這自嘲是爲了遮掩悲傷的情緒。
越是自嘲可能越說明說話之人想要掩蓋悲傷。
但是後來，在回家的路上，張文文從沐春那裡又聽到了一種新的解釋，沐春說，這種自嘲的背後還有——對我們的愛。
楚曉峰不希望三個學生爲了他的事情太過擔憂，所以盡力保持着輕鬆的心情。
沐笑對此頗爲擔憂，愁眉不展一直到繞海步道附近，她纔開口說，想要下去吹吹風。
——
沐春接過杯子後，向楚曉峰簡單介紹了病情，並且從楚曉峰那裡得知，他對自己的情況已經非常瞭解，不存在疑問和不清楚的地方。
“現在有兩種治療方法，教授應該也有所瞭解吧。因爲老師腦部的這個腫瘤位置神經非常豐富，所以是有可能出現語言功能障礙的，不過張文文的手術水平還是可以信賴的。”
“沐春醫生說的太嚴重了，我覺得沒有問題的，只要小心一點，穩重一點，不會有問題，老師一定還能給大家講課。”張文文說完立刻喝下一口水，好像他的喉嚨里正在燃燒一樣。
隨後也不知道因爲喝的太快還是因爲水太燙，又背過身咳了好一陣子。
“第二種治療方法呢？”楚曉峰從容地問。
“繼續觀察。不過，看起來會診的兩位醫生都不建議選擇繼續觀察這個方案，考慮到教授目前的年紀，您這個年紀如果繼續觀察，腫瘤加速生長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
沐春冷靜的將每一件事都儘可能向楚曉峰解釋清楚。
沐笑默默喝了一杯水，舉起茶壺後發現裡面已經空了，於是又走進廚房，心情說不出的沉重。
老師就像是他們的保護傘，雖然根據知南附屬幾位醫生的診斷來看，如果手術順利，教授的後期恢復應該還是有保障的，但是畢竟是腦部手術，語言功能也許還不算大事，要是更嚴重的問題......
沐笑走出廚房的時候，耳邊就傳來沐春向教授介紹更爲嚴重的情況。
楚曉峰的聲音有些顫抖......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當醫生真的告訴一個人病情的時候，和自己想象仍然是不同的。
大部分病人都會猜測醫生的話，哪怕能從中分析出半點樂觀和積極的話語，病人都彷彿看到一個太陽那麼大的希望。
沐笑想到有一句笑話是這樣說的，“有時候聽不太懂醫生的話可能未必是壞事。”
當然一個病人因爲沒有聽懂醫生的話，明明是得了癌症，卻以爲醫生說問題不大，結果全世界旅行了一圈，回醫院檢查後發現，病情發展比之前所預計的緩慢很多。
問病人怎麼做到的，病人卻是糊里糊塗說：“我以爲問題不大，就想着還有好多地方沒玩，先玩一圈再回來該吃藥就吃藥，該手術就手術，至少我不虧了啊。”
所謂傻人有傻福的事情時不時總是會出現，但是大部分人並不傻，尤其是一個生病的人往往會比平日更精明，他們什麼都明白，家屬說什麼他們都能猜到背後真正的意思，有時候還能猜的更嚴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