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放將軍回去,將軍告訴夜鴻弈嬰鸝已死,您欲帶着嬰鸝的屍體離開。只要將軍能平安走出龍幹宮,莫婉自願到夜鴻弈面前承認一切,如何?”姚莫婉肅然開口,言語間絲毫沒有戲謔之意。
“僅此而已?”洛濱對於姚莫婉的提議有些匪夷所思。
“沒錯!”姚莫婉點頭。
“好!”洛濱應下。見洛濱點頭,姚莫婉這纔看向燕南笙,燕南笙雖不情願,卻也揚手解了洛濱的穴道。待洛濱離開,夜君清滿腹質疑的看向姚莫婉。
“本王不明白,你爲何要跟洛濱打這個賭?這個賭局毫無意義啊!”夜君清身側,殷雪與燕南笙亦不解的看向姚莫婉。
“沒有意義麼?該是意義重大!莫婉要讓洛濱知道真相,讓他知道自己生了一個多麼乖巧懂事的兒子!亦想看看夜鴻弈的心有多黑,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呢!”姚莫婉脣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臉上的笑,讓對面的三個人不禁打起了寒戰。
“主人難道不怕洛濱會在夜鴻弈面前胡言亂語?”殷雪憂心看向姚莫婉。
“以洛濱的爲人,他不會。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說,也得夜鴻弈相信才行啊!”姚莫婉笑的越發燦爛,三人抖的越發厲害。
深夜的龍幹宮靜謐無聲,當洛濱再次出現在夜鴻弈面前時,夜鴻弈明顯沒有彼時的震驚和惶恐。
“將軍可找到嬰鸝姑娘了?”夜鴻弈大步上前,劍眉緊皺,表情糾結的讓人感覺他是在乎嬰鸝的。
“找到了……”洛濱沒有掩飾自己心底的悲慟,聲音沙啞不堪。
“是嗎?那就好……那就好啊。嬰鸝姑娘呢?怎麼沒跟您一起回來?”夜鴻弈下意識噎了下喉嚨,眸子不經意的瞥向洛濱眼底的神情,心,順間緊繃。
“她死了……貧道在一個山洞裡發現了她的屍體……鸝兒死的好慘,萬箭穿心,皇上可知道是誰這麼狠心?”洛濱深沉的眸子緩緩轉向夜鴻弈,眼底滾動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愫,他很想知道,姚莫婉爲什麼敢跟自己打這個賭?到底……到底自己的兒子,眼前這個大楚帝王如今變成了什麼樣?嬰鸝的死……可是他這個親哥哥布的殺局!
“嬰鸝姑娘死了?難道真是……不可能!君清怎麼可能會反朕?”夜鴻弈佯裝震驚的看向洛濱,悲痛欲絕開口。
“不會是他!嬰鸝臨死之前曾在身邊劃下兇手的名字,可是字跡太模糊,貧道有些認不清,好像有一個字是龍!”洛濱當即否定,煞有介事的看向夜鴻弈。
“龍……原來不是夜君清……將軍放心,這件事朕自會派人去查,不管怎樣,朕都不會讓嬰鸝姑娘枉死!”在聽到‘龍’字的那一刻,夜鴻弈心絃陡然繃緊,卻仍佯裝鎮定。
“貧道謝過皇上,如今貧道來是想和皇上辭行,貧道欲帶鸝兒的屍體回江南安葬,那是她最喜歡的一處地方。”只要想到嬰鸝的死,洛濱便覺心痛的無以復加,這是他的錯,如果不是他讓嬰鸝回大楚皇宮,嬰鸝根本不會死。
“將軍要走?不如這樣,將軍稍等片刻,朕這便命人備下膳食,將軍來時朕未能給將軍接風,將軍這麼匆忙就要離開,朕說什麼都要爲將軍擺桌送行宴!來人,備酒!”未等洛濱開口拒絕,夜鴻弈已然迫不及待的傳膳。
看着夜鴻弈眼中的急切,洛濱的眼底閃過那麼一刻的暗淡,可他仍然不相信夜鴻弈僅憑自己幾句話,就想要了自己的命!而且既然他知道嬰鸝的身份,就該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一桌豐盛的晚膳就只用了半盞茶的功夫,這一次洛濱沒有拒絕,而是任由夜鴻弈將他拉到席間,二十幾年了,他還是第一次跟自己的親生兒子用膳,機會就只有這麼一次,他捨不得放棄。
“將軍,這杯朕向你賠罪,是朕沒有照顧好嬰鸝,纔會……不管怎樣,朕先乾爲敬!嬰鸝的事朕記在心裡,他日必會給將軍一個交代!”夜鴻弈信誓旦旦開口,繼而舉杯飲酒。
濃密的睫毛遮擋了夜鴻弈眼底的幽寒,待夜鴻弈飲盡杯中美酒時,洛濱卻沒有舉杯。
“將軍爲何不喝?難道是因爲嬰鸝的事在埋怨朕?”夜鴻弈暗自噎了下喉嚨,眸子下意識瞥向牆壁上的水墨畫,腳尖悄然轉了方向。
“貧道該是有二十八年沒喝過宮中的御酒了,讓貧道嚐嚐,這酒的味道還有沒有當年醇厚。”洛濱猶豫片刻,終是擡手將酒喝進腹裡。
多鮮美的味道呵,混合着落雁沙,鶴頂紅和天竺粉。這三種毒藥的每一種,都能置人於死地,可夜鴻弈偏偏將三種混合在一起,他該是多想自己死呵,洛濱苦笑,姚莫婉,你贏了。
“如何?”看着洛濱將空杯擱在桌上,夜鴻弈懸浮於胸的心終是穩了下來。
“承蒙皇上厚愛,貧道此生能喝上這樣的美酒,縱然是死,也瞑目了。”肺腑傳來極痛,洛濱卻強忍着讓自己面色無波。
“既然……既然將軍喜歡,朕再爲將軍倒上一杯!”洛濱的反應超出了夜鴻弈的想象,他只道洛濱武功極高,所以急忙爲洛濱又斟了一杯。
“謝皇上,不過……在喝這杯酒之前,洛濱有些話想對皇上說……”洛濱緩緩握起酒杯,擡眸看向夜鴻弈。
“將軍請講。”夜鴻弈有些心虛的迎向洛濱的目光。
“貧道壬戌年入軍,那一年,貧道正滿二十歲,與當地鄉紳莊易的女兒莊曉容已有婚約在身,可這一仗便是十五年,十五年啊!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當貧道再見曉容的時候,她已經成了先皇的妃子,天意弄人,貧道與自己最愛的女人就這樣失之交臂。於是……”洛濱的脣角在流血,殷紅的血染透着他胸前的道袍,可他依舊鎮定自若,彷彿那血不是從他嘴裡流出來的。
“住口!將軍不必說了!”夜鴻弈陡然起身,箭步退至水墨畫處,冷眸直視洛濱。
“於是一場酒醉,一場旖旎,貧道犯了天忌,爲了彌補貧道滿身的罪孽,貧道辭官隱居,自修苦行。原本一切已經過去,可貧道怎麼都沒想到……”洛濱的眼清溼潤了,脣角的血漸漸變成了黑色,濃濃的墨黑,昭示着酒中的劇毒。
“住口!朕讓你住口!洛濱,你玷污朕的母妃,你該死!該死!”夜鴻弈用極端的憤怒掩蓋心底的恐懼和駭然,這一刻,他害怕極了,按着水墨畫機關上的手,顫抖不止。
“貧道該死.....可嬰鸝錯在哪裡?皇上爲什麼要置嬰鸝於死地?她是你的親妹妹!她身體裡流着和你一樣的血!你怎麼可以……”洛濱流下了眼淚,身體的劇痛卻不抵心痛萬分之一,這不公的世道啊,到底是誰在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