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神號號一片寂靜,看着那團青色的影子隨着巨大的海魚在水裡起伏。
燕三手抓得緊緊的,卻也知道此時他幫不上一點忙,他水性不好,如果跳到海里,不用發揮啥武功,就直接沉水底去了。只能死死的盯着海面。
另外一條船趕緊靠過來,將其他幾個人撈了上來,沈戰摸了把水,對丁冬吼道:“還看什麼!拉啊!”
“啊!”丁冬這纔回過神來,忙跑到絞索柱邊,轉動起絞索。
“幫忙!”燕三對着甲板上的人吼道,那些年輕人中馬上有幾人衝過去和丁冬一起用力。
沈戰死盯着海面,見那大魚又再次浮起,將手中魚叉狠狠擲了出去,魚叉劃過鯨魚的皮,掉落在水裡,沈戰隨手搶過旁邊人手中的魚叉,乾脆一個躍身,躍到大魚身上,將魚叉****它的尾部。鯨魚吃痛,尾巴狠狠一拍,將他拍落海里。
凌清羽眼角看到沈戰被拍下去,心裡一跳,暗道,一定好痛,於是更緊的抓住了魚叉,大有死不罷休的態勢。
沈戰插上的魚叉連接着另外一個絞索柱,燕三一看,立刻掠到絞索柱旁邊用力轉動絞盤,旁邊的年輕人不待人再喊,已經自動過來一起用力。
魚叉頭上有倒鉤,此時深深刺進肉裡,丁冬指揮衆人如同釣魚一樣,繩索一下快拉,一下又略微鬆些,大魚逐漸被繩索拉出水裡。
鯨魚此時的力氣也用了差不多了,越掙扎,魚叉的倒刺便插的更緊,周圍的海水都被染成鮮紅色。
等鯨魚終於沒了氣力,停止了掙扎。凌清羽也終於鬆了口氣,想鬆開手站起來,她剛一動,就覺手中刺痛難忍,不覺吱了一聲,再一看,手上已經被磨掉了大塊皮。
“當家的!”再次被撈上船的沈戰叫道。
凌清羽聽得他喚,便忍痛鬆了手,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對着船鉉邊的燕三和丁冬揮手。
“當家的威武!”不知誰起頭,甲板上的衆人都叫了起來。
燕三往後退了一步,慢慢將心臟落回胸腔,暗道,這個丫頭越來越亂來了,這比讓他面對一百個高手還緊張啊,再這麼來幾次,絕對會被嚇死。
讓船上人丟下大的繩索,水手們將繩索綁在鯨魚的魚頭魚身和魚尾上,然後又放下吊小船用的絞索,將鯨魚扣好,上面發一聲喊,一起用力,將鯨魚吊了上去。
見鯨魚已經慢慢升高,回到小船上的凌清羽讓人把船劃到一直在旁邊遊弋悲鳴的鯨魚羣邊。
鯨魚羣看到小船過來,不覺驚恐的遊開,凌清羽也不讓人追,只俯身在船頭,將破了大塊皮的手放入海水中,輕輕哼唱起曲子。這個曲子,是她參加環保組織去阻擋挪威漁民獵殺鯨魚時,聽他們唱過的,大概意思是,感謝你賦予我們食物,我們會延續你們的生命,我們的生命將融合在一起,不是死亡,而是新生。
曲調更像吟唱,慢慢的,鯨魚羣的哀鳴低了下去,繞了幾圈後,慢慢遊走。
凌清羽他們上船的時候,受到了如同英雄般的歡呼,那些小童更是激動,眼睛亮得驚人。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一個尖叫卻打破了大家的歡呼,那個中年人秀才扶着一個白鬍子老頭顫悠悠的走了過來。
那白鬍子老頭跺着腳道:“一個女人,如此不知廉恥,應該沉塘!沉塘!”
衆人一愣,這才發覺凌清羽和鯨魚纏鬥,此時衣服已經破了好些地方,小腿和胳膊連一絲肩膀都露了出來,而溼透的衣服更是將那玲瓏身材顯了個完整。只不過也就那麼一眼,隨後就被燕三風一般速度脫下來的衣服給披了上去,將肩膀和身材都遮掩了去。
“你這等有傷風化,不知廉恥的女人怎能還在船上,應該馬上處死!”那秀才見周圍一片寂靜,更加大聲的道。
這下週圍更加安靜了。
“噗,”鄭錦笑了聲,打了個哈欠,轉身帶着人回房。
那漢子只覺口中發苦,只想把自己塞到牆角,不要被任何人看到。他本是入贅到那村中,這個秀才是妻子的遠方堂兄,族長的兒子,他們那村,讀書人本來就少,這族長的兒子中了秀才後,更是認爲自己了不起,全村的人都要供着他,就連這次逃荒出來,全村帶出來的糧食都先盡着他,一路上村裡已經餓死很多人了,只有這個秀才,還要求每天都要吃飽。
“呵呵,要沉我的塘?”凌清羽笑面如花的問道。
此時那鯨魚還半吊在空中沒有放下來,甲板上衆人都看着凌清羽。
“我大周禮儀之幫,怎麼容忍你這等下賤之人。”中年秀才只覺得有些發冷,但是想到自己是秀才,本來應該是最受尊重的人,這船上最好的東西都應該先緊着他來,一個商戶,居然也敢把他們趕到那個黑暗角落,還給最少的吃食,這次她居然做出這等不知羞恥的事情,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就算不能要了她的命,也要她讓出位置。
“三十鞭,丁冬。”凌清羽仍然是淡淡的笑道。
葉十一已經先跑進房間將陸堯轉給他的那條盤龍十八鞭拿了下來,交給丁冬,狠狠的道:“丁大哥,用力些。”
“你做什麼?我是秀才!連見縣令都不用磕頭的!你敢打我!啊!”
啪的一聲脆響,丁冬手一揮,鞭子便在那秀才身上抽出一道血痕,那秀才驚叫一聲,鬆了老頭往後躲,旁邊之人只要他過來,便自動閃開幾步,將他暴露在中間。
起先兩鞭,那秀才還口中各種威脅,但是後來一鞭比一鞭重,將他抽得血肉橫飛,便開始求饒,待到後來,便是連求饒聲都發不出了。
“別打了,別打了。”那白鬍子老頭擠到凌清羽身邊道:“你叫他住手,住手。”
三十鞭子很快就抽完了,那秀才已經全身鮮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凌清羽慢慢踱到他身邊,道:“吃我的拿我的,還要讓我去死?”
“京東亢旱,我們風神號送了賑災糧去海州,然後買了六百人回來,”凌清羽對着樓艙上往外偷看的鄭錦笑問:“鄭大人,我們還帶了別的人回來嘛?”
“自然是沒有!”鄭錦在室內回道。然後關緊了門。
“丟下去。”凌清羽冷冷的吩咐。
水手們如狼似虎般的將那家人都拎了過來,那村的人,都在甲板上曬太陽,這倒好,一個不漏的都抓了過來。
“我們跟他們沒關係!我們是賣身給您了的,當家的,我們跟他們沒關係啊!”那漢子起頭一叫,便也有其他的人叫了起來,並且將那秀才和族長的家人都推了出來。如此,那羣人便分成兩半,一半是漢子帶着的十幾個人,另外一半則是一臉驚恐的秀才族長家人。
“你怎麼說我就怎麼信啊?”凌清羽笑容不減,盯着那漢子。
甲板上空出一塊通向船鉉的路。水手推諉着他們往船鉉邊走去。
“我殺了你這個妖女!”從那羣人裡,竄出來個男子,手握着把尖刀推開水手就往凌清羽衝過來。
只是他身影剛動,就見眼前一道劍光,然後血噴射而出,看着胸前緩緩拔出的劍,那男人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然後被燕三一腳給揣下了海。
“鯊魚!”甲板上有人喊了聲。
再看海面,那鯨魚流出的血染紅了大片的海域,吸引來了衆多鯊魚,本來是在海水下游弋,那男人的屍體掉下去,頓時就被鯊魚涌搶而上,撕成了碎片。
那漢子只覺腳抖得不行,有溼潤潤的液體流下了褲襠,見燕三手上沒留一點血跡的名盧寒光閃閃,周圍的水手已經怒起,操起棍棒,閉了閉眼,咬了咬牙,發了聲喊,將那老族長給撞下船鉉。
其他幾人愣了一下,紛紛反應過來,於是秀才家人和族長家人都被人給推下了船鉉。
海面上一片翻滾,然後水面上盡是鮮血和碎片。
“當家的,請原諒我們,留我們一條小命,我們願意爲你做牛做馬。”那漢子帶頭,十幾人都跪下磕頭。
甲板上其他的人有一個帶頭,跪了下去,一個個,便也黑壓壓跪了一片。
“我可以救你們,只要你們忠心爲我辦事,也不會虧待你們,但是,如果有背叛和陰奉陽違,不聽從我話的,”凌清羽話停了下來,眼睛慢慢從甲板上衆人一個個掃了過去。
“我等此生定唯當家是馬首,絕無二心,如有違犯,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先出聲的,是跪在絞索柱旁的幾個年輕男子,隨後便響起了各種發誓的聲音。
“帶他們下去,”凌清羽指了指那漢子那些人,然後道:“把魚放下來,丁冬,你還記得怎麼弄不?”
“這我可沒弄過,當家的你教我。”丁冬接道。凌清羽細細的交代了一遍,然後回到葉十一的房間去換洗。
鯨魚放在了甲板上,十幾米的魚身佔了好大一片,丁冬解開了那些年輕男子的繩索,吩咐人幫忙,開始剖魚。
“當家的好厲害!”牽着妹妹的手,小童一臉崇拜的道。
“當家的好凶,但是孜孜覺得她好美哦。”小女孩咬着手指頭道。
是日中午,所有人都分到了鯨魚肉吃,那些奴僕還拿到了一盒盒的油脂,讓他們塗抹在乾裂的肌膚上。
“大哥?”看到男子捧着魚肉沒動手,旁邊的男子不解的問。
“虎三啊,咱們以前幫人打短工,可有主人爲了我們的吃食去拼命過?”那男子問道。
“那有可能呢,”虎三笑道,卻突然想起,那船上的女當家去捕殺鯨魚必然不是爲了自己的吃食,不覺撓了撓頭道:“不瞞大哥,我想跟着這個當家的好好幹。”
“不好好幹你還想怎樣,咱不光簽了死契,還發了誓的。”男子拍了一下虎三,笑道。這個主人,是值得以命相托的啊。
“啊,啊,啊,輕點!”衆人眼中的英雄凌清羽同學,正皺着眉,流着淚,控訴般的望着將她手擦得痛死了的燕三。
“姐姐啊,我們這麼多男人在,能用得着你下去拼命嗎?”葉十一在旁邊一邊給她吹,一邊道。
“我也沒想到那鯨魚那麼聰明,居然知道回頭來撞船啊。”凌清羽苦着臉,她完美的計劃中,這種事情應該是沈戰他們做的啊。
“這麼多人靠跟着你討生活,你要是死了,他們的前途怎麼辦?”燕三將藥膏狠狠的擦她手上。
還有別人的船行嘛,誰會在乎誰啊?看到燕三的臉色,凌清羽乖乖的把話吞了下去。
“你知道什麼叫當家的嗎?”燕三問。
凌清羽搖頭,看到他眼色發深,忙道:“當然是帶領大家奔向幸福的未來,身先士卒,死而後已。”
“你一個人身先士卒死而後已了,還要手下幹什麼?”燕三恨得在她手心撓了一下,道:“當家的是,手下都死絕了纔會出來的。”
“頂級大boss?”凌清羽接道。看他的臉色越發不善,吞了口口水,轉頭問葉十一:“十一啊,鯨魚肉好吃吧?”
看着面前香噴噴的鯨魚肉,鄭錦對旁邊的同行官員道:“方兄,我沒說錯吧,不要小看那個女子,人家可當得上巾幗英雄哦。”
“手段也夠狠辣。”方兄吃了口肉道,不過這和他沒關係,那當家的對他們向來恭敬的很。
“我倒認爲那是他們找死。”鄭錦眯着眼道。看樣子,她並不是要做人口販子,而是自己真正要人,要不,私下將那些人處理就行了,何必這樣立威。女人單獨立戶本就被歸於下賤,還是商戶,而且是危險係數最高的海商,沒點本事怎麼可能立得住。那酸秀才只怕讀書讀傻了,功名,功名在生死飢餓之前,那就是糞土啊。
“方兄,”鄭錦望着窗外,淡淡的道:“咱們這次的差辦的不錯,定會受上司嘉獎,這次不光糧安全運到,也算是幫海州解決了部分災民的安置問題,你說是吧?”
方縣丞額頭冒了細細一層汗出來,忙道:“當然當然,此次凌當家的幫了我們大忙。”回去後,打死都不能說這船上之事,否則鬧出來,那凌當家的人只殺了意圖刺殺凌清羽的人,其他的人都是他們自己內部人動的手,凌清羽可以脫身,但是他們身爲監管,卻逃脫不了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