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上京臨潢府分爲皇城和漢城兩城,皇城城牆高達三丈,城牆堅固,防衛森嚴,蕭燧的皇宮便位於皇城東面太陽第一線照耀的地方。
春日豔陽從開皇殿大門照了進來,給空曠的大殿帶了一絲暖色。
蕭燧靜靜的看着那一縷陽光,手撐在椅背上斜靠在龍椅上,這把他幾乎花費了一生時間才坐上的龍椅,卻在剛坐上四年就要失去。
從以蕭傢俬生子的身份出生那一天,他所有的時間似乎都在爲了這張龍椅而活,小時候被逼着練武習文,被灌輸着要拿回正統皇子身份,要讓這大遼的最高權力回到蕭家手裡,新皇登基後清理蕭家勢力之時,他只能帶着一些隨身侍衛倉惶而逃,然後靠着那十五萬兩黃金,一步步的收買權臣,先從一個邊境小將做起,十六年,卻彷彿是一場夢一般。
快活嘛?坐上這龍椅快活嘛,想起登基之時,那人送來的信還有那塊血蓮花,那個他給予許諾,她卻一次都沒用過的信物。
快活嘛?當家的,我也不知道,這是我出生起就揹負着的責任,擔負了太多人的期待與犧牲,我不能不走這條路,就如同你現在不得不做女帝一樣。
快活,若是你這個天下第一的舟師不帶我們出那個島,那該多好……
“父皇!”穿着盔甲帶着氈帽英氣勃勃的少年衝進了殿,大聲叫道:“父皇,趙吟風的軍隊已經到了城下了!”
隨着他的呼喊,一聲驚天動地般的炮聲響起。
“父皇?”緩緩睜開眼睛坐直身體,一掃剛纔的頹廢,高大的身軀散發出凜然戰意,看着那已經恢復成遼國第一勇士的父親,少年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叫道:“父皇!我們將那趙吟風殺回老家去!”
契丹族是草原上的民族,本是逐草而居的遊牧民族,他們是天生的騎士,剽悍的勇士,但並不擅長守城。
不比汴京長安那種高牆深河,臨潢府的城牆雖然高,卻大多是土牆所砌,也沒有護城河守護,背後依山,前面是廣垠的平原。一輪火炮再加上幾輪霹靂雷,皇城邊角就已經塌陷下來。
“將軍!”趙威打馬疾馳過來,遠遠的便大笑道:“他們的主力果然集中在了漢城,安隼他們打的可夠辛苦。”
看着皇城上那飄揚的旗幟,趙吟風眯着眼道:“別高興太早,人雖然是漢城那邊多,可這邊確是蕭燧的嫡系親衛隊鐵鷹營,這些可都是以一當十的勇士,比漢城那邊的難對付多了。”
“將軍!這次讓我衝前鋒吧!”趙威對着趙吟風擠擠眼,然後低聲道:“你說的那個,我已經安排好了,將軍你還是在後面看着就好。”
將頭盔帶上,大刀舉起,隨着他身後黑底金字的趙字旗飛揚而起,趙吟風朗聲笑道:“那可不行,我答應過她,蕭燧的人頭,我一定拿下送她!”
深沉的號角響起,一騎當先,黑甲騎士在豔陽下帶動了一道亮麗的陰影,向那已經塌陷出一大塊缺口的地方衝去。
“殺!”
四月,正是草原最好的季節,風聲呼嘯,吹起烈烈旌旗迎風飄揚,滿天箭雨,割裂了狂風,帶着厲嘯撲向了那黑色狂潮一般涌來的騎兵。
冰冷的刀刃舞動起阻擋的光圈,不顧那些中箭倒地的戰馬騎士,呼嘯聲中,那黑甲金龍的騎士帶着猖狂的笑意震天般的吼聲,飛馬躍上了塌陷口。
大刀掄起,寒光被熱血染紅,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道鮮紅的印記,吼聲如雷,伴隨着那揮舞成光團般的刀光,金龍仿似要從黑甲上騰飛一般,那比自己都高大魁梧的男人在城頭上所向披靡,硬是在一層層鐵鷹營的勇士和如雨的箭陣中殺出一條血路,城牆塌陷口的守軍被他衝散,隨後涌上來的黑色狂流從塌陷口漫了上來。
“衝兒,回去,帶你母后走,去黃龍府。”對身後兒子囑咐一聲,眼中浮起凌冽的戰意,蕭燧拿起長刀,長嘯一聲,對着那男人衝了過去。
鮮血染紅了眼簾,嘶吼聲已經區別不出敵我,血色刀光,肢體橫飛,殺紅了眼的兵士裡只有黑色和灰色的區別。
遼國最精銳的鐵鷹營對上趙家軍最精銳的鐵林軍,戰鬥之酷烈讓春陽都爲之掩去光芒,厲風都偃息了呼嘯。
城頭之處卻空了一片空地出來,黑甲金龍和金甲的騎士都是高大魁梧的身軀,磅礴的戰氣讓後面的旗幟無風自動。
幾萬人的注視下,那一場遼國第一勇士和華朝第一勇士的對決,在千年以後都在被人詠頌。
一丈長的大刀,火花飛濺之中,是那凜冽的刀光和騰挪閃現的人影,刀刃相擊發出的顫動似乎讓城牆都爲之顫動,揮舞之間發出的巨吼讓大地都在迴應。
“她居然給了你這麼好的刀!”兩人交錯之時,趙吟風恨恨的叫了一聲。
蕭燧微微一怔,然後露牙笑道:“你嫉妒!”
“嫉妒個屁,她人都是我的了!”身形迴轉,將蕭燧的攻勢壓了回去,趙吟風朗聲大笑道:“這刀連你的人頭,我都會拿回去給她。”
你的人!難怪了,難怪身爲統帥居然身先士卒的領頭衝鋒,蕭燧笑容淺了下來,長刀在趙吟風的刀刃上擊出一個缺口,笑道:“能不能拿我蕭燧的人頭,還是靠本事說話吧!”
“嗚~~”沉悶低沉的號角聲從遠處一陣陣的響起,大地在抖動,狂風在低嘯,從那青色草原與天際相交之處,一道紅色的血線和一道銀線,對着臨潢府衝了過來。
重甲騎兵和輕騎兵。
西北之虎和羅剎軍。
趙吟風嘴角嗜血的笑容更加猖獗,一刀接一刀的將蕭燧逼迫下去,在他力竭不接之時,缺了口的長刀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鮮紅色的寒光。
看着那以雷霆之勢奔騰而來如同海浪一般的騎兵,夜雨的嘴角帶上了欣然的笑意,長劍挑飛一個偷襲趙威之人的大刀,回身就收割了兩條性命,然後看向了那戰在一起讓旁人都不敢近前的兩人。
趙吟風那如同死神一般揮出的刀光在蕭燧身上斬開一個大口,夜雨的笑容還未展開,就大聲叫道:“將軍!小心!”
蕭燧身前裂開了一個大口,血肉飛濺而出,身體往後倒下之時,他看到了趙吟風臉上的笑容,陽光從那昂然屹立巍峨如山般的身體背後照射過來,刺眼的光亮讓他眼前一片白茫茫般,那欣然裡帶着決絕的燦爛笑容,鮮明的留在了他的眼底。
從蕭燧身後的城牆裡竄出了一排士兵,密集的箭雨射向了那破爛披風在身後飄成疾風痕跡手中長刀駐地帶了凜然猖狂笑容的男人。
夜雨從人羣中急掠向了趙吟風的方向,眼中見到在箭雨之中,趙吟風嘴角帶上了一絲笑意,一手握緊了手中長刀,一手在面前一抓。
他只隔擋了面容咽喉部分的箭,任由其他的利箭紛紛刺進自己的身軀。
“將軍!”夜雨嘶聲大吼,身形急掠上前,劍光如虹般,衝向了那正準備射第二輪箭雨的遼兵。
身體在那一瞬間自動的繃緊了所有肌肉,透過盔甲射進的箭鏃再經過肌肉的阻擋並未對要害造成損傷,可是,真痛啊!趙吟風低聲罵了一句,然後看向了那從拖着蕭燧往後退的遼兵身旁竄出來的身影。
眼瞳緊縮了一下,趙吟風咧嘴一笑,看着那少年紅着眼睛兇狠的將長槍刺了過來。
長槍從他右肋下刺進,少年發了一聲喊,藉着自己前衝之力用力將長槍斜刺向上從他左邊肋下刺出,槍尖帶着一蓬巨大的血花和碎肉在空中爆出了絢麗的色彩。
少年的喜悅還來不及煥發出來,眼前刀光一閃,那一直被男人拿在手中沒動的大刀劃出了亮麗的光線,在父皇那驚懼的叫聲中,少年的眼中除了那男人依然屹立昂然的身軀外,是自己那光禿禿的脖頸。
“將軍!”“將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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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趙威趕在夜雨之後趕了上來,扶住了趙吟風的身體,其他的士兵已經涌了上來,在他們旁邊圍成了一個圓圈。
“將旗幟插上去!”拄着長刀,趙吟風看着那被屬下擁着退往內城方向的蕭燧,大聲道:“兄弟們,將我們的旗幟插上去!今日以後,再無遼國!”
“殺!”趙猛抹了把眼淚,搶過身邊旗手的旗幟,帶頭往城頭衝了上去。
身邊潮水般的士兵往裡面涌了進去,趙吟風笑着,抽出了腰刀,將身上的長槍斬斷,再揮刀將那些箭鏃斬斷,低聲對趙威道:“送我去那裡。”
趙威一怔,夜雨已經掠了回來,從藥袋裡掏出了藥塞進趙吟風嘴裡,道:“將軍,忍住,主子已經來了,三個神醫裡面必然會帶一個來,你放心,一定沒事!”
吞下藥丸,趙吟風抓住了夜雨的胳膊一把拉近,在他耳邊道:“去請她來,我在那裡等她,不要告訴她,不要告訴她,懂了嘛?快去!”
夜雨愕然,看着趙威含了滿眼的淚,和其他幾個親兵架起趙吟風往後退去,路過他身邊之時低聲道:“那地方,你昨日去看過的,你知道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