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節哀!周老爺子走的很安靜,臉上還帶着笑容。”陳昌平看見楊帆蒼白的臉色和不滿血絲的眼珠,努力的想安慰楊帆。
似乎不太適應,楊帆站在原地搖晃了一下身子,陳昌科及時的伸手扶了一下。
“昨天早晨,保姆見老爺子沒起來,還以爲他昨天晚上又熬夜寫書了,便沒有去叫醒他。中午的時候,保姆做好了飯去叫,結果……,送到醫院的時候,心臟已經停止跳動兩個小時。”陳昌平艱澀的解釋着,楊帆蒼白的臉上閃過一道難以遏制的難過。
車子駛出機場,獨自在後排的楊帆逼着眼睛仰面靠在座位上,昔日的一幕幕如同就在眼前。如果說楊帆的人生道路上第一個引路人是姥爺,那麼第二個就是周明道。一個不管任何時候,總是能抱着閒庭信步的心態面對的老人。博學、睿智、謙和、寬容等等優良的品質,深刻的影響了楊帆的人生。
周家的院子裡搭起了靈堂,.哀樂沉重,來客肅穆。正在幫忙的楊麗影看見楊帆出現,立刻上來低聲安慰:“別太難過了,老人走的很安詳。”
楊帆沉重的點點頭,擡眼看了一.圈,沒有看見周家的人。楊麗影及時的解釋:“周老的子女都在國外還沒趕回來,估計要今天晚上才能到。”
“我來當孝子!”說着楊帆快步走.到擺在門口桌子上的孝衣帽跟前,徑自穿戴起來。楊麗影猶豫了一下沒有攔阻,跟上去幫着穿戴。
披麻戴孝完畢,邁着沉重的步伐走進靈堂,周老爺.子的遺體就停在中間。陳、張二老表情悲痛的並肩坐在遺體旁,看上起顯得有點呆滯。楊帆這幅打扮出現,讓兩個老人的眉毛微微一揚,但是都沒說啥。
楊帆對着遺體三跪九叩行大禮,站起後纔對着二.老鞠躬說:“兩位老爺子一定要保重身體。”
二老微微點頭,陳老爺子露出滿意的表情低沉.的說:“老週一直把你當半個孫子,這個孝子你倒是當得的。”
楊帆點點頭,往遺體邊鄭重的跪下!
周老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了,一天之中來賓就沒斷過,楊帆不斷的向來賓鄭重的回孝子之理。幾個小時下來人站都有點站不穩了,楊麗影心疼兒子,悄悄的走近了低聲說:“休息一下吧。”
楊帆聽了不說話,只是輕輕的搖搖頭,目光之中透着一股堅定。此時正好陳政和走了進來,楊麗影見了急忙上前去低聲說:“你勸勸兒子吧,他來了氣都沒喘一口,一直在當孝子給來賓回禮。累的人都站不穩了,我讓他休息也不答應。”
陳政和擡眼望了一下楊帆,父子兩對了一個眼神後,陳政和讚許的朝楊帆點點頭,用目光表示了一下支持後,回頭對楊麗影低聲說:“周老對楊帆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他要不這樣都不配呆在這裡。”
楊麗影一時無語,好一會才低聲嘟囔說:“我是心疼兒子,他到這裡來後,眼淚都沒掉一滴,一直就那麼憋着。人都要憋壞了!”楊麗影說着失聲痛哭,扭頭不敢再看楊帆那一點血色都沒有的臉龐。
正在向來賓回禮的楊帆眉頭微微的凝了起來,臉上依舊保持着肅穆平靜,按照理解有條不紊的回禮。只是回禮的動作,變得有點遲緩了。
天漸漸的黑了,晚飯時分來賓總算是暫時斷了一會。楊帆得以暫時休息,坐在邊上的小馬紮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楊麗影心疼的端來一杯茶,楊帆接過後艱難的擠出一個笑容,伸出右手握了握母親的手低聲說:“我沒事,年輕人能扛的住。”
陳張二老也有點頂不住了,人老了就算坐那裡不動也累。喝了茶水的楊帆過來,低聲對二老說:“二老回去休息吧,頂了一天了,這裡有我們呢。”
兩位老人執拗的搖搖頭,此時形色匆匆的張思齊出現了。看見楊帆張思齊便快步的上來,一陣拉着楊帆的低聲說:“我到西北去看大哥了,也是剛回來。”
楊帆點點頭表示理解,低聲說:“你勸勸老人回去吧,他們累了一天了。”
張思齊連忙過去勸,加上楊麗影也在邊上勸說,兩位老人總算是肯離開,走之前對着周老的遺體又是隆重的三鞠躬。陳老爺子嚴肅了一天的臉上,此刻老淚縱橫,仰頭長嘆:“老周,你先走一步,走好!”
簡單的一句語氣蒼涼的話,道盡了數十年一起走過的風雨,道盡了數十年的情誼。
“老周,等着我們。”張大炮拄着柺杖嘶啞着嗓子喊了一聲。
二老走後,楊帆簡單的吃了點東西,隨着天完全黑下來,前來弔唁的人流又漸漸的密集起來。楊帆打起精神,繼續孝子的義務。
門口簾子被掀開,一陣陰風鑽進來,楊帆打了個寒戰的時候,周穎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哭,口中喊着:“爺爺,你怎麼說走就走啊。”哭聲撕心裂肺,聞者不禁黯然落淚。
跟在周穎後面出現的是滿面淚痕的一對中年夫妻,楊帆看的清楚,認出來他們和客廳裡掛的照片是同樣的人,周老的大兒子,周穎的父母,在中國駐r國大使館工作。
周穎跪在周老的遺體前嚎啕大哭,楊帆不忍看,微微的扭開頭。看見楊帆披麻戴孝的樣子,周老的兒子周貴平走到楊帆面前,面帶感激之色說:“辛苦了,我帶老爺子多謝您了。”說着,夫妻倆這就要給楊帆下跪。
楊帆趕緊伸手來攔,但是沒攔住,不敢生受兩人的跪拜,楊帆趕緊跟着跪下說:“伯父,伯母,千萬別這樣。算起來我也是老師的孫子輩,給他老人家當孝子送終也是應該的。”
靈堂裡隨着一家三口的出現,氣氛頓時又悲切了起來。一家人換了孝服,接替了楊帆孝子的位置。楊帆沒有脫下孝服,而是走到周穎跟前,對着一直在哭的周穎低聲勸:“別太傷心了,老人這一輩子坦坦蕩蕩的,走的很安詳,沒留下什麼遺憾。”
喪事辦完,已經是一週之後的事情了。周老走的很隆重,追悼會規模盛大,送行者多達數千。一週的辛苦下來,楊帆累的夠嗆,臉上已經掉下一圈肉,顴骨微微的有點凸顯。
送走周老的這天,回到家後楊帆倒頭就睡,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纔起來。睜開眼睛,剛剛動彈了一下身子,邊上一直等候的張思齊就發現了,笑着過來坐在楊帆身邊低聲說:“起來了?周家的人在客廳裡等了一會了。”
聽到是周家的人,而不是周穎,楊帆多少有點奇怪。匆忙的一番梳洗後,楊帆來到客廳。周貴平夫妻倆已經等在這裡,看見楊帆一起站起來微微鞠躬說:“你這段時間忙裡忙外的辛苦了。”
楊帆趕緊說:“不敢當!都是我應該做的。”楊帆趕緊回了個鞠躬,與周穎有那麼一層說不清楚的關係,還真不敢受這個禮,更別說楊帆也沒有居***的意思。確實覺得,這些都是應該做的。
“我們在老爺子的遺物中發現這個,你看一看吧。”周貴平遞過來一封信,楊帆接過打開一看,裡頭一張信紙上下寫了一句話:“楊帆,最近我覺得不太好了,大限將至的緣故吧。如果我真的走了,你替我整理留下的書稿。”
短短的一段文字,字跡顯得有點乏力,應該是周明道在身體不舒服的狀態下寫的。楊帆拿着信紙,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壓抑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熱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的落在信紙上,模糊了周明道留下的字跡。
“老爺子看來最信任你,他的意思,只有你有資格繼承他的衣鉢。”周貴平也不勸楊帆不要哭,這些日子以來,周貴平看見的是一個堅強的楊帆。此刻的淚水,讓楊帆變得的生動起來。也許當初忍着沒哭,就是爲了料理老爺子的後事吧。
胡亂的摸了一把眼淚,楊帆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請了半個月的假,明天就過去看看。”
周家夫婦告辭離開,楊帆送到門口時,陳老爺子的紅旗轎車開了進來。楊帆趕緊上去接,陳老爺子顫微微的從車上下來,看見楊帆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微笑。
“有個事情,和你商量一下。”陳老爺子坐下之後直接發話,這語氣雖然有平起平坐的味道,楊帆不敢失去禮數,恭敬的點點頭說:“您請講。”
“去天域省的事情,老周是反對的。這其中也有祝東風的推波助瀾,原因很複雜,現在是個機會,你回京城來,到社科院幹副院長兼任黨委副書記,主持工作。”陳老這個話一出來,楊帆便明白其中奧妙,社科院至少在楊帆離任之前,是不會派正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