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雨濛到落梅居的時候看到的是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的景象。原本幽靜美麗的落梅居幾乎快變成了殘垣斷壁,門窗上的白紙上全都是洞,風一吹,彷彿鬧鬼的鬼屋;因爲冬天積雪沒有掃落,融化後的雪水把門窗泡得發出了一股股難聞的味道。
遠遠地看去,落梅居岌岌可危,彷彿隨時都會倒了一樣。落梅居門前古雨濛花了很多心思才種活的臘梅已變得支離破碎,枯枝枯葉散落了一地,甚至還可以在滿是枯枝的雪地裡看見許多大大小小凌亂不堪的腳印。
古雨濛沒有在落梅居里看見餘音和繞樑,更沒有看見一帆風順。走近了看,落梅居有部分門窗顯然是被後期修理過的,但依然還是被破壞了,屋內的陳設東倒西歪,原本擺設完美的傢俱一樣一樣的倒在地上,值錢的都不見了,唯獨還剩下古雨濛曾經睡過的那張紫楠木牀還在。
古雨濛沒有想到自己離開的這幾個月的時間裡,自己的落梅居居然變成了如此光景,一定是有人蓄意破壞,再趕走了餘音和繞樑以及一帆風順。
一股怒火自古雨濛的胸口內升起,直衝腦門。
這是哪個烏龜殺千刀的居然敢把落梅居砸了?
在古雨濛回來的這幾個時辰之內,各大宮的娘娘們都有些寢食難安,大王蕭海璃護着古雨濛那再明顯不過了,三道聖旨的意思更是讓各大宮都有幾件頭疼的事情。
當初古雨濛突然離開的時候蕭海璃也沒說她到底幹嘛去了,各大宮的娘娘們除了吟華宮的萱王妃之外,都把被古雨濛欺負了那麼久的火氣撒到了落梅居上。
先是搶了落梅居里面古雨濛置辦了一個多月的家當,隨後宸妃又把落梅居的火爐給搶跑了,並且在甘檜的帶領下,十幾個小太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把落梅居砸得稀巴爛。
靜妃不敢動落梅居一根木頭,但是她卻很喜歡落梅居里開得異常茂盛的臘梅,所以移植了一些,結果是因爲她不擅長種這些花花草草,倒是把許多臘梅給弄死了,導致臘梅根部受損,枝葉幾乎全部枯萎,花啊枝啊落了一地。
餘音和繞樑沒有了主子,自然不敢和這些正牌娘娘對這幹,一帆風順有心去幹仗但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呀,所以,落梅居在古雨濛走了之後,就變成了她所看到的模樣。
何公公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賊眉鼠眼地來到古雨濛的身側。
“是雨濛公主麼?”
古雨濛轉身,卻是看見何公公真把手插在袖子裡小心翼翼地詢問,便在臉上勉強堆出了一絲笑容:“原來是何公公。”
“哎呀,還真是雨濛公主呀,你可算是回來了,這段時間你去哪了?你瞅瞅,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她們可把落梅居欺負的,這落梅居的頂都快被掀啦。”
“這些門窗,都是何公公你修的吧?”
何公公一怔,旋即慚愧道:“除了老奴,還能是誰呀,她們來了又是打呀又是砸的,搶了東西也就算了,不要的全都破壞了,你看那些凳子椅子桌子板凳,能修的老奴可都修了一遍了,她們就是沒指望你能回來呀,哎喲,這回看她們怎麼辦!哼!”
古雨濛想問一問到底是誰砸的,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問了又能如何呢,除了那幾位大宮娘娘,還能有誰?
“公公,我哪兩位侍女和兩位小太監呢?”
“你說餘音和繞樑吧?她們在我那住着吶,總得有個地方待吧?要不然的話,得活活凍死。還有一帆風順,她們可就慘了,被靜妃抓到她的宮裡當苦力去了,哎喲,不能提,一提全是淚……公主呀,老奴能力有限呀,而且……”
古雨濛當然理解何公公的難處,他是內務處總管,嚴格來說和竇懷以及甘檜其實是平級,實際上卻是因爲竇懷和是大王的貼身太監,所以竇懷在某些程度上要高他一等,但是他和竇懷沒有什麼不對付的,反倒是甘檜……
因此,古雨濛的理解成了何公公的感恩之處。
“這麼些天裡,多謝何公公照顧了,我自北方來,也沒帶什麼禮物,倒是得了一些金票,正好多了幾張,就當是落梅居的維修費啦。”
何公公顫抖着雙手接過古雨濛遞過來的金票,一萬兩一張,總共五張,也就是說,人家一出手那就是五萬兩,而且不收還不行,人家說了,這是維修費,不是賄賂,所以,何公公收得很淡然,也很感激。
修什麼房子能修五萬兩金子?對不?
何公公感激涕零:“啥也不說了,公主,老奴也是個粗人,誰對咱好,咱就對誰好,內務處還有一個些門窗以及漆面沒有做好,等內務處完全竣工了,咱給公主留一塊地方,就算是落落梅居成平地了,咱在內務處也有個住的地方不是麼?”
“那就多謝公公了。對了,公公的內務處還沒有完全修好麼,這都幾個月了?”
何公公老臉一紅:“說的是呀,都大半年了,這個宮裡來拿一點瓦片,說是補補宮內頂漏雨了,那個宮裡來拿一點木材,說是櫥櫃被白蟻咬了,娘娘們來拿東西,咱也不好不給呀,一來二去,內務處沒修成,倒是各大宮裡裡外外都翻新了一遍,這不,還缺金子吶,門窗還沒弄好,連材料都沒啦。”
“這個……”古雨濛突然冒出了一個整人的主意,“那本公主替何公公想想辦法,到時候,何公公只要配合本公主就是了。”
“那成!”何公公道,“以後老奴就跟着公主混了!”
……
古雨濛來到內務處的時候,還真是隻看見了內務處雄威的大殿都已經建好了,唯獨門窗的位置都是空的,爲了遮風擋雨,都用一些破布把門窗封了起來。
古雨濛進去之後,正好看見繞樑正在擦着古雨濛曾經用過的是梳妝盒,擦完了,便從懷裡拿出元昊曾經寫給古雨濛的那封書信,又小心翼翼地擺在梳妝盒的底層,然後把梳妝盒重新放好。
隨後,她似乎又覺得梳妝盒上還有灰,便又用自己的手帕兒擦了擦,這才滿意。何公公想要出聲說公主回來了,但卻被古雨濛阻止了。
她示意何公公上前,讓他叫一聲。
“繞樑呀,別擦了。”何公公拍了拍繞樑的肩膀道。
繞樑擡頭見是何公公,微微一笑,“公公,不行哦,奴婢以前每天都是要爲公主擦一擦梳妝盒的,公主素愛乾淨,見不得一點灰塵,要是公主回來了,讓公主看見梳妝盒上都是灰,那奴婢可就挨罰了。”
何公公的眼裡多了幾點晶瑩淚花,嘆了口氣,輕聲道:“別擦啦,你的心呀,公主都看見了呢。”
繞樑卻是沒有看到站在門內邊上的古雨濛,依舊在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擦着梳妝盒,又把裡面的胭脂水粉用金釵小心地攪拌了一下,讓胭脂和水粉不會凝固,隨後纔開口:“公主看見不看見,都得擦呀,我這當奴婢的,自入了南周的宮,就一直跟着公主,公主從來沒有給咱氣受,對咱親如姐妹,咱一定要把公主要用的東西時時刻刻準備好,萬一公主突然回來了呢,也不用急着到處去找是不是。”
何公公微微一笑:“說得是呀,所以呀,你得回頭看看呀。”
繞樑一愣,旋即回頭,卻見門口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不是雨濛公主是誰?
瞬間,繞樑這幾個月以來受的委屈,盡數化成了淚水,順着眼角奔涌而出。她扔了手中的手帕兒,噗通一聲跪在了古雨濛的面前:“奴婢該死,奴婢沒看好落梅居,讓,讓那些賤蹄子給砸啦……嗚嗚嗚~~”說着,她彷彿覺得罵各大宮的娘娘“賤蹄子”是不對滴,於是連忙改口,“公主,奴婢不該罵人的,請公主責罰。”
古雨濛卻是真的生氣了:“是該責罰。”
“呃?”何公公一怔,“公主,不可呀,繞樑忠心爲主,怎麼可以責罰呀。”
古雨濛咬着牙:“是該責罰,本公主就應該責罰你和餘音二人,碰到有人來砸咱們的住處,居然不還手,一點骨氣都沒有!”
呃……何公公的擔心是多餘的。
古雨濛繼續說:“下次,再碰到這種情況,能動手就不要動嘴,能打倒一個就是一個,實在不行,去找蕭解憂,讓她調來禁衛軍,把那些沒教養的賤蹄子的宮門都給本公主砸了!繞樑,聽着沒?”
“奴婢,呃,聽見了。”
繞樑心內歡喜,原本聽着古雨濛說要責罰自己的時候,她也是不太理解的,現在,卻是明白公主的用心了。
正在這時,餘音的聲音自門外喏喏道:“公主,是你麼?”
古雨濛一回頭,卻見是餘音,手裡面端着一大盆衣服,大部分,都是自己的。
她連忙上前,接過餘音手裡的盆,“你去哪了?”
餘音似乎還沒有從突然見到公主的喜悅中回過神來,說話的時候竟然結結巴巴的,“奴婢,奴婢,洗衣服去了。”
“爲什麼洗衣服,不都是乾淨的麼,我也沒穿過呀。”古雨濛很好奇。
餘音這才確定自己是真的看見了失蹤多少天的古雨濛公主了,眼睛裡的淚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不斷滴落,嘴裡卻是興奮地說道:“奴婢,奴婢覺得公主雖然不在,但是隨時會回來呢,衣服久而不穿,便會出現褶皺,奴婢就想着隔幾日洗一次,然後用裝了炭火的熨斗熨一次,整齊地疊好……”
古雨濛心裡一暖,這兩位侍女,雖然有可能是南周細作,但是對自己,卻是忠心耿耿。
就連在一旁的何公公,看見主僕重逢,也是熱烈盈眶。
這北齊王宮,要都是如此這般友好相處,北齊何嘗不強盛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