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一個人,如黃河之水,綿延不絕。斷不了,理不清,心裡想着見到他或者她的時候,卻又會想起曾經的點點滴滴,笑過哭過,也感傷過,但從來就沒有想過分開過。
在一起的時候並不覺得離開有多麼的痛苦,但真正離別了之後,才知道分開是多麼的難受,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渴了找不到水,像餓了找不着吃的。
那是一種渴望。
古雨濛沒有喝多少酒,但臉色緋紅,不知道是想起了某個人,還是因爲被某個人想起。九皇子喝了整整一壺,但神智依舊清醒。他就是那種不管怎麼喝都不會醉的人,這就讓他更加的痛苦了,因爲他總是想着借酒澆愁,可是,每一次都是如此。
門又被打開了,這一次,來的是五皇子。
今天夜裡的雀尾閣,卻是比以前還要熱鬧,因爲有兩個皇子陪着古雨濛,而古雨濛卻是不知道是喜是憂。
每一次見到五皇子,她都會想起在鍋盔山的時候,五皇子說的那些話。
記住,你是南周人,不是北齊人!
每當想起這句話,古雨濛就覺得十分可笑。她既不是北齊人,也不是南周人,她是中國北方人。
見到五皇子來了,古雨濛對着他笑了笑,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五皇子一愣,隨即說道:“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誰不知道喝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誰不知道抽菸抽多了對身體不好,誰不知道賭錢不好,誰不知道殺人是錯的?
嘁!
都是一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人。
五皇子其實也帶了一壺酒,只是他在門外的時候就聞到了屋子裡的酒香,所以他不打算讓他們再喝下去了,可是現在,他卻是讓人把酒又拿了出來。
這是一壺陳年女兒紅。
五皇子細心地把古雨濛的酒杯斟滿,隨後看着九皇子:“你還要喝嗎?”
九皇子連忙把自己的杯子收了起來:“不了。”
“其實我這一次來,是因爲知道你們送了幾個人出城,北齊的十三公主,還有北齊內務處何公公的兒媳婦,還有從福安宮裡帶出來的侍女瑜兒,對嗎?其實,我並不是來說你們什麼,只是想告訴你,雨濛,不要得罪任何人,有的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那我呢?”古雨濛突然反問,“我是不是誰都可以欺負?”
五皇子苦笑一聲:“乾杯。”
古雨濛卻是不想喝了。
酒一入喉,便如同一條火龍一樣,彷彿燒掉了她的心,讓她的心更痛,人家都說借酒澆愁,但是古雨濛卻是越喝越清醒。
所以,她一般不喝酒,要喝,就要喝得酩酊大醉,就像上一次和何公公在一起一樣。
“雨濛,你和北齊那位將軍的事,父皇知道了。”
五皇子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突然地讓古雨濛如同墜入了冰窖。這件事情,早晚是會讓人知道的,古雨濛從來不在乎這些,然而,自從她經歷了一次大明殿風波之後,她忽然覺得,在這異世界生存,並不如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有些人有些事,正如五皇子所說的,是她得罪不起的,即便是她有美團在手,那也無用。
在權利面前,美團並不能每一次都能化險爲夷,可是,古雨濛最大的依仗,卻依然還是美團。
這是不是就是矛盾的一面呢?
“那又如何?”
五皇子笑了笑:“不如何,只是想告訴你,父皇的脾氣,你並不瞭解。”
古雨濛盯着他問:“那五哥是不是很瞭解?”
五皇子深吸了一口氣:“父皇多疑,重傳統,好面子,且……殺心太重。”
前面的三點古雨濛並不覺得有什麼,最後一條纔是重點。
古弘胤殺心太重,光是在大明殿外,古雨濛就親眼見到他殺過三次人,一次比一次多。
九皇子卻是說道:“那又什麼,父皇是大周之主。”
“你喝你的酒。”
“哦。”
九皇子最怕的就是五皇子,不知道爲什麼,就算他擁有天罡戒尺,他也怕五皇子,可能是因爲他們是親兄弟的緣故吧,弟弟永遠怕哥哥。
然後古雨濛卻是誰都不怕,她怕的是這個世界。
古雨濛說:“他會殺我的,對吧?因爲我和北齊將軍混到一起了,這很影響他的威嚴。”
五皇子點了點頭。
他覺得雨濛妹妹纔是所有公主,所有妹妹裡面最聰明的一個,但是他卻不知道爲什麼她會那麼不受寵,當年的事,他知道一些,但卻是因爲父皇封.鎖得太嚴密,所以就連五皇子也不能夠查出真相。
真相只有一個,而這個真相就抓在古弘胤的手中,對了,還有一位秦堯。
古雨濛和元昊在一起,對大周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大周必然會反對這門親事,即便古雨濛和元昊真心相愛,那也不行。
在奉行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裡,古雨濛只不過是時代之下的一棵小草,任何一真狂風都能把她吹到。
“那就讓他來殺好了,反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在五皇子看來,古雨濛說的這句話指的是鷹愁谷的那件事,嚴格來說,他也不知道古雨濛到底是怎麼樣和六百北齊將士一起活着走出鷹愁谷的,他們沒有糧食沒有水,可是他們居然一個沒死,全部活着走了出去。
鷹愁谷,是整個大陸上面環境最險惡的地方,那裡寸草不生,那裡連鳥獸都飛不過去,更何況是人。
鷹愁谷就是人類的禁區,就算是五皇子的虎賁軍,也是從鷹愁谷上方的懸崖邊上走了過去,而那裡最窄的地方,卻是隻有兩掌款的小道啊。
古雨濛是怎麼活着出來的,誰也不知道,所以他帶着虎賁軍來到了北齊,攻打了北齊雁歸關那麼久,並沒有硬功,目的就是爲了留下那些將士,詢問一下他們是怎麼從鷹愁谷裡出來的,然而,還沒有得到情報,就收到了父皇撤兵的密令,五皇子知道,父皇讓他回大周,是因爲父皇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靜王要謀反。
所以,他和北齊休戰。
所以,五皇子錯過了查探古雨濛爲什麼能夠活着走出鷹愁谷的最佳機會。
所以,古雨濛成功的把自己潛入到了這個世界裡,帶着她的美團,繼續禍害這個世界。
現在,她卻是不知道到底是世界禍害了她,還是她攪亂了這個世界原本應該向某一個“應該的方向”發展的局面。
一切都亂了。
她愛上了元昊,拋棄了大周,更侮辱了北齊王,然而,北齊王卻是不太在意古雨濛的所作所爲,聽之任之,甚至有時候,還幫了她。所以,她覺得自己前世在沙漠裡面的死亡,是一種重生,所以她才說,反正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兩個人卻是有着不同的想法,雖然事情不同,想法不同,但是結果卻是一樣。
“你什麼時候回北齊?”五皇子問。
九皇子也問道:“是啊,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不回去,暫時不,至少,我要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的孃親是誰。”
“有必要嗎?”
有必要嗎?
這個問題問得好。有必要嗎?
當然有!
古雨濛抓過五皇子手中的酒壺,猛地灌了一口,去發現,這壺陳年的女兒紅,在古雨濛的嘴裡如同淡水一樣。不知是酒不夠勁,還是因爲人太憂愁。
“少喝點,對身體不好。”
“有那個必要在意自己的身體嗎?連孃親都可以不要了。”
五皇子奪過了古雨濛手中的酒壺,輕聲道:“我們和你一樣,從出生,就沒有見過自己的孃親,就連皇后娘娘也是,太子出生之後,便是有奶孃照應,出入都有宮女伺候,每天有不同的人出現在太子的身邊,但是太子卻是見不到自己的生母,要想見,要經過很多繁瑣的程序,所以,還是不見爲好。”
最後一句話,五皇子似乎是說給自己聽的。
九皇子陷入了沉默。
看來,他們也都是很久都沒有見到過自己的孃親了。
“你們的生母,不是聖妃娘娘嗎?”
古雨濛當然記得五皇子和九皇子的母親是誰,聽他們說起,她彷彿也想起了,自從她記事起,就從來沒有見過聖妃娘娘,甚至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五皇子說道:“是又如何,我們自記事起,就沒有見過她,她似乎,不在皇宮裡。”
古雨濛忽然意識到,五皇子是有求於自己,所以他才問自己什麼時候回北齊。
“五哥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說?”
五皇子忽然擡頭,似乎是爲古雨濛察覺到了他的心思而高興,又放佛是在驚訝:“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都是因爲思念。”
五皇子點點頭,看了一眼九皇子後,對古雨濛說道:“我和九弟,很想見一見生母,但是我們不知道她具體在哪,只是知道她當年因爲一件事,而離開了皇宮,去了北齊,但是我們不知道她在北齊什麼地方。”
“長的什麼樣子?”古雨濛問。
“她很美,我記得她有一雙大眼睛,長長的頭髮,她很喜歡笑,很喜歡樂於助人,她喜歡教我們拉弓,特別喜歡各種各樣的弓箭,她的箭術很好。”
五皇子一口氣說了很多,最終,他停了下來,繼續說:“我只是記得那麼多。”
“如果我去了北齊,你是想讓我去替你找一找,是不是?”
“是,如果遇到危險,你可以調我的虎賁軍,他們就在鍋盔山。”
古雨濛愣了愣。
五皇子說道:“虎賁常駐鍋盔山,這是虎賁軍的律條,不要驚慌,虎賁軍,對北齊雁歸關,沒有興趣,倒是你……”五皇子停頓了一下,“你爲什麼能夠活着走出鷹愁谷?”
“可能是因爲思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