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人約了在下,卻不知道在下是誰麼?”清顏壓低了嗓音,不辨男女,邪邪一笑。
說話的人自然是陸啓鬆,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清顏,眼中有着濃濃的疑惑,“你約我到這兒來,有何用意?”
低沉如流水的笑聲,在深夜裡顯得格外刺耳,清顏卻毫不在乎地繼續輕笑。
“你到底有何目的?納蘭家,又和你有什麼關係?”畢竟是在朝廷裡翻雲覆雨的人物,陸啓鬆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鎮定了下來,冷哼道,“你以爲,僅憑那些東西,你就能指證老夫麼?簡直是癡心妄想。”
清顏卻不緊不慢地緩緩說起來,“這事,該從何說起呢?陸大人的紅顏知己,乃是北國尊貴的公主,公主殿下心繫陸大人,幫忙得到了北國皇子的印鑑,僞造了書信,讓陸大人順利地臨陣倒戈,指控納蘭大人通敵叛國,納蘭大人恐怕到死都不會相信,背叛他的竟是他最親信的好友。”
說到這裡,陸啓鬆的臉色已經徹底沉了下來,他冷冷地盯着清顏,等着她的下文。
奈何,清顏卻沉默了好半晌,才感嘆起來,“在下不明白的是,陸大人同納蘭大人情同手足,頗受皇上重用,爲何會在最後關頭倒戈?只是因爲,不願共享權力麼?”
這是清顏自己串起來的緣由,她旁敲側擊,知道了許多陸啓鬆從前的風流事蹟,而北國的公主,則是這些風流中最輝煌的一段,只可惜這一段被人刻意抹去,大多數知情人士早已歸於黃土,若不是清顏命人盯緊陸大人和北國的聯繫,恐怕怎麼也想不到幕後的人竟是北國公主。
“共享權力?”彷彿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陸啓鬆搖頭,“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願意同別人共享權力。”
不論是他,還是納蘭淮,都不願意。
所以他們之中,只有一個可以繼續生存下去。
這是一場看不到硝煙的戰爭,卻必然是,你死我活的結局。
“所以,你承認是你僞造證據,陷害納蘭大人?”清顏死死握着拳頭,壓制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殺意,她告訴自己不能衝
動,她要知道的並不只是這些,她要知道的是所有,是一切。
“我不過是爲了自保罷了,外戚壯大,必亡之,我只是比納蘭淮早些看清現實而已。”陸啓鬆素來都比納蘭淮清醒,所以他纔會比他活得久。
清顏追問,“你的意思是,這些都是皇帝刻意放任?”
樹欲靜而風不止,納蘭淮怎會想到,他拼死殺敵,浴血奮戰,到頭來得到的卻是帝王的防備和陰謀,一場君臣,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
她一直都以爲,當初皇上只是無奈,無奈於她爹的背叛,無奈於納蘭家的勢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可奈何,只是爲了鞏固皇位,如今看來,果然是她天真了。
陸啓鬆說得對,沒有人願意分享權力,不論是臣子,還是皇帝,都一樣。
“你是皇上的人?你是。。。香閣的人?”陸啓鬆古怪一笑,面上蒼白,“倒是讓納蘭淮那個老傢伙料到了,等皇上皇位坐穩,我們這羣人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乍聽到她爹說的話,清顏只覺微震,她那個永遠將責任和靖國放在首位的爹,竟然也早就看清了,可是他既然已經看清了一切,又爲何故作不知,繼續效命,他難道都不曾爲納蘭一家打算過麼?
“哼,我是不是香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大人大概做夢都想不到,你的好日子這麼快就要結束了吧?”清顏的聲音更是陰沉,眼中的森冷射向陸啓鬆,“陸大人已經多活了那麼久,也該知足了。”
誰知道,聽到這話,陸啓鬆竟然大笑起來,“你以爲,憑藉納蘭家的案子,就能扳倒我麼?你實在太天真了。”
“皇上不會輕易讓人翻案,所以納蘭家的案子,會永遠石沉湖底。你知道皇上爲何不敢動我麼,因爲他猜不透我到底有多少勢力,所以他不敢妄動。香閣又如何,在江湖上也許你們是一流的,可是牽涉到了朝廷,不過是初生牛犢。”陸啓鬆笑了起來,“是了,皇上定是知道你們稚嫩,纔敢跟你們合作,香閣不過是個好控制的棋子罷了,若是你以爲區區幾件信物就能控制住我,那麼你,真的
是太天真了。”
陸啓鬆以爲她是香閣的人,她並不想多做解釋,就讓他誤會好了,萬一日後有事也能撇清關係,就讓香閣去做這個黑臉好了。
至於控制陸啓鬆,她倒是未曾想過,不過他的這番話卻讓她茅塞頓開,終於明白皇上接觸香閣的目的了,陸啓鬆沒有說錯,香閣在江湖上也許是可怕的殺手組織,然而在盤根錯節的朝廷裡,殺手便只是殺手,什麼都不是。
“我們自然知道皇上不會動陸大人,只是聽說陸大人最近日子並不好過,墨將軍又咄咄逼人,就算皇上無心對付陸大人,也不會爲陸大人撐腰吧?”清顏順着他的話說下去,“倒是不知道,被墨將軍盯上,陸大人能堅持多久。”
提及墨北晟,陸啓鬆的臉色終於變了,看來她那位夫君還真是不得人心,至少在這位陸大人眼裡,墨北晟應該能算得上是一個眼中釘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淡定的神情終於鬆動起來,他不怕皇上放冷箭,卻怕那位公正廉明的墨大將軍,他不得不說,墨北晟這樣一個毫無弱點的人,他並不願意對上。
因爲敗局,可以預見。
“其實,陸大人可以同我們合作,也許陸家,還有一線生機。”
所謂生機,也許是死期,誰知道呢?
陸啓鬆眯着眼,細細琢磨,心下盤算起來。
這個老狐狸,這個時候比平時更冷靜,到底是在朝廷混跡多年的人,太清楚什麼叫瞬息萬變,別人也許看不出,他卻看得清晰,他早就站到了懸崖邊上,退無可退,而墨北晟卻不徐不疾地緩緩逼近,這樣緩慢的折磨,讓他的精神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陸大人剛纔有一句話說的很對,這個時候,我們需要的是,合作伙伴。”輕鬆地丟出一隻餌,即使陸啓鬆知道等待着他的也許真的是地獄,他大概也只能伸手接住了,因爲墨北晟的壓力,和皇帝的無視,已經讓他無路可走了。
“好,我答應你。”陸啓鬆沉吟一聲,應下了。
清顏揚起脣角,也注意到了這隻老狐狸眼底的,戾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