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門關閉,誰也無法撼動。
此時的司馬越也沒有心思去救嵇飛燕和她的兒子,已經神志不清跪在地上朝着石門一直在磕頭,直到額頭全是血,順着鼻樑流了下來,觸目驚心。
此時能出來主持大局的只有新皇司馬熾,他湊過去看了看墓道口也沒有了明火,只有一股焦糊的味道,但很快就隨風飄散了。他先是朝向許真人稽首,然後帶着大晉的文武百官朝向墓門又跪拜下來。禮官喊了三叩首之後,大聲宣佈下葬的事情就此結束。
羊獻容也跪了下來,淚流滿面。
劉曜陪着她跪了下來,但始終是看着她。
劉聰本來想拉劉曜一把,但他的父親劉淵卻是將他拉開了,還低聲說道:“既然禮成了,我們先走。你大哥自己會回來的。”
“哦。”劉聰似懂非懂,但還是跟着劉淵先行離開了這裡。畢竟這裡是大晉的國土,他們已經夠張揚了,總是有潛在的危險。
劉曜也轉頭看了父親一眼,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可以對付。
劉淵帶着劉聰就立刻消失在山林之中,沒了蹤影。
說來也是奇怪,就在禮成這一刻,太陽光忽然就變得極爲濃烈,甚至還有灼熱的感覺。
司馬熾走到了羊獻容的身邊,想伸手去攙扶她。但是看到了劉曜,手又停在了半空中,尷尬地說道:“朕是不知太皇太后有這樣一個兄長的。”
“今日不就知道了。”劉曜“哼”了一聲,“皇上就不必多禮了,三妹妹有我照顧的。”
“哦。”司馬熾不知道劉曜的深淺,光看到他這魁梧的身軀就已經怯了。“那太皇太后……朕就帶着人先回去了,這路途也是挺遠的。司馬越……朕也帶回去了,回頭讓御醫給看看……您慢慢回……殉葬這事情就一筆勾銷了,本朝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的。”
這話說完,他居然回頭看了看跟在他身後的皇后樑蘭璧和劉美人,輕輕嘆息了一聲。這兩個女人也上前來朝着羊獻容行禮後,跟着司馬熾走了。其他的官員們及女眷們也朝向她行禮後,上了各自來時的車輦,回了洛陽。
司馬越的正王妃沒有走過來,她是走到了司馬越的身前,狠狠地抽了他兩個嘴巴,才令他安靜下來,然後一口血吐了出來直接昏了過去。正王妃管束了司馬越的所有人馬,立刻轉頭也回了洛陽。
直到此刻,太陽陵中終於安靜了下來。
陵墓的主管人跪在羊獻容的面前,大氣都不敢出。
羊獻容哭了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眼淚,整個人都沒了力氣。
翠喜半托着她低聲說道:“大郎君和二郎君已經轉到後面去了,應該是能夠將張總管救出來的。”
“若是他不肯出來,怎麼辦?”羊獻容聲音都已經啞了。
劉曜已經愣住了,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也不問,就靜靜地陪在羊獻容的身邊,緊緊地拉住她的手,不肯分開。
“那就敲暈了扛出來。”翠喜還笑了起來,雖然臉上也全是淚痕,但卻已經是明媚之意。
“也對哦。”羊獻容怔了一下,隨即也笑了起來。
就在那一刻,陽光大盛,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再也沒有了半分寒意。就連走過來的許真人都忍不住小聲唸了一段經文,將手伸向了太陽,企圖抓住一絲光芒。
“劉大哥,我這個人很壞的,你莫要再喜歡我了。”羊獻容忽然推了推劉曜,很是正色地說道,“你我不是一路人,你快回去找你的父親吧,在這裡會有危險的。”
劉曜被羊獻容這句話搞得懵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三妹妹,到底發生什麼了?你不壞呀,你是好人。”
“不是,我很壞的。”羊獻容推了推他,“你快走吧。”
“不成,我不走,我要守護你的周全。”劉曜不肯鬆手,羊獻容有些吃疼,表情都扭曲了起來。劉曜只好放了手,很是緊張地又拉扯住了她的衣袖。
翠喜站在一旁小聲說道:“女郎的右手腕受了傷,看起來已經好了,但若是用力就會疼的。是先皇臨死前捏的……”
“啊?”劉曜又着急起來,想去看看她的手。
但羊獻容很及時地將雙手都揣了起來,根本沒有給他機會。“劉大哥,這事情與你無關,你還是趕緊走吧。”
“我不走!我再說一遍,我不走!”劉曜還執拗起來,根本都趕不走。“我不管你做了什麼,但我現在就是要留在你的身邊……至少讓我多留一會兒……”
看着劉曜說話的聲音越發小了,還有些看自己的眼色,就那個模樣看起來和他的高大威猛的形象相去甚遠,也很是有趣。
羊獻容抿着脣角輕輕笑了,“好吧,你跟着我。”
“嗯。”劉曜還是扯住了羊獻容的衣角,老老實實站在了她的身邊。
“太皇太后。”張良鋤走了過來問道,“我們現在去金鏞城?”
“嗯,問問後宮的那些女人,我再給她們一次選擇的機會:若是想走,現在就趕緊走,給她們一百金,立刻走。若是不想走,就跟着我去金鏞城,雖然沒有皇城舒服,但總算是自己的地方,暫時不會有太多的麻煩。”
“是。”張良鋤立刻點頭,喊着一旁的袁蹇碩等人去處理了。
此時此刻,毛鴻茂竟然還能夠拎着食盒走過來,也挺令人驚奇的。他從食盒裡還端出了一碗熱粥遞給了羊獻容,“喝一口吧,都這個時候了,還什麼都沒吃呢。”
“嗯。”羊獻容也沒有客氣,接過了粥碗,一口一口喝得乾乾淨淨。
毛鴻茂紅了眼眶,跪了下來。
緊接着,綠竹和連翹也跪了下來。
然後是一直伺候司馬衷的還沒有死的宮人們跪了下來。
再之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忽然冒出了不少人,他們之中男女老幼全都有,身上雖然都是麻衣,但也能夠看得出來就是平民百姓的模樣。
他們朝向羊獻容整整齊齊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全都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