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人不肯去洛陽皇宮,他說天降異象,他要在更開闊的地方做法,令這場大雨停歇纔好。
司馬熾差點就跪下磕頭了,但許真人依然不肯回宮去。
樑蘭璧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這事情稍後再議也可,畢竟目前鬧鬼的地方又不是他的住的地方。司馬熾暗暗點頭,但又回到廣莫宮和羊獻容說道:“這天色晚了,大雨剛停,道路難行,朕和皇后想在這裡住一晚,可好?”
面對這樣的要求,羊獻容也不可能拒絕,趕緊讓人去爲他們整理相應的宮殿,畢竟這可是新皇帝后要住在這裡,就連袁蹇碩都皺巴着臉去收拾了。
司馬熾還挺高興的,拉着皇后和羊獻容坐在廣莫宮中吃喝起來,“素聞慧皇后這邊有特別好的御廚,今日總算是吃到了。”
毛鴻茂做了不少吃食,雖然不是大魚大肉,但清粥小菜種類和賣相都很不錯。他站在一旁伺候着,微笑着說道:“慧皇后最近食慾不佳,所以多做了一些鮮香素菜,和宮中的吃食不太一樣。”
“對了,清河公主呢?一起來吃吧。”司馬熾喝一碗雞蛋羹,甚是美味,眼睛都愉快地眯了起來。
“孩子吃得早,這會兒正讀書呢。”羊獻容就喝了一口粥,早早都放下了筷箸。
樑蘭璧看到羊獻容不怎麼吃東西,忍不住問道:“此次來見慧皇后,氣色雖然是好了些,但身子還是過於瘦弱了,應當多吃一些纔好。”
“我晚上吃的不多。”羊獻容隨口敷衍着,眼睛卻瞟見司馬靜拿了一支竹簡從寢宮小門跑了進來,喊道:“孃親呀,這個字是什麼呀?”
蘭香和連翹在後面追着,看到帝后坐在這裡,趕緊跪了下來,趁着這個空隙,司馬靜一步就衝到了羊獻容的身邊。幸好司馬熾眼疾手快,將她手中的那支竹簡搶了過來,否則就要戳到羊獻容了。
司馬靜忽然被奪走了竹簡,愣在那裡,一時間也不知道是要先去把竹簡搶回來,還是要去抱羊獻容。
“靜兒,快給皇上行禮!”羊獻容呵斥了她。
“皇上?他不是父皇呀?”司馬靜更糊塗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司馬熾,“他是誰?”
“這是皇上。”羊獻容略微有些頭疼,儘管她很早之前就和司馬靜說了司馬衷死了,但是司馬靜還不明白“死”的意思,甚至從來都沒有問起過司馬衷這麼久沒有出現是爲什麼?
“哦。”司馬靜點了點頭,但還是說:“父皇纔是皇上,他不是。”
“說什麼呢?趕緊行禮。”羊獻容也有些失去了耐心,想伸手去拉扯她。蘭香已經跪爬了過來,在司馬靜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司馬靜直接跪了下來,小小的身板禮數倒是極爲周全,聲音略低,但很清晰,“見過皇上。”
“哎,不必多禮。”司馬熾一臉的笑容,很是慈愛,“清河公主都已經這般大了,小小年紀就是個美人胚子,和你母后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呢。”
“母后最美。”司馬靜站起了身,依靠在蘭香的身邊,還是有了一點點膽怯之意。樑蘭璧也笑了起來,柔聲說道:“公主雖然年幼,但竟然都在學習讀書寫字了,哪裡像本宮那個皇兒,還整日裡知道瘋跑呢。不如回洛陽皇宮,與銓兒做個伴,一同玩吧。”
羊獻容一怔,臉色變了變,伸手將司馬靜拉到了身邊,說道:“靜兒被我養野了,可別帶壞了皇子纔好。過些時日等他們都大一些,懂事些,我就把她送進宮去,也要學學規矩的,到時候皇上皇后不收,我都是不依的。”
“哦,哈哈哈,行。”司馬熾笑了起來,低頭看向了手中的竹簡,“這是什麼?詩經麼?看來倒不像是宮中舊藏?”
“是我孃家帶過來的,也是給靜兒做啓蒙用的。”羊獻容略略一笑,眉眼之間有些靈動,看得樑蘭璧都有些心驚。這女子即便是素顏素衣,竟然也有種奪人心魄的美麗。幸而司馬熾只是低頭看着竹簡,未曾看到。她連忙站起了身,走到了羊獻容的身邊,又把手中的玉鐲摘下來一個,套在了司馬靜的手中。玉鐲太大了,司馬靜的小手腕撐不住,差一點就掉落在地上。羊獻容又趕緊接住,讓司馬靜雙手捧住。
“這麼貴重的禮物,她一個小孩子怎麼能承受得起呢?”
“哎,本宮都覺得這禮物過於輕了。今日出來匆忙,也什麼都沒有帶,這玉鐲是本宮的孃家陪嫁之物,一對老山坑翡翠,這孩子看着就令人喜歡,自然就要給的……”樑蘭璧還真是大方,她手上還有一隻,看起來品相都是極好的。
羊獻容不肯收。
司馬熾在一旁也說道,“不過是個鐲子而已,收了吧。他日靜兒大婚的時候,皇后再把另一隻給她做陪嫁。你也知道,朕只有這麼一個繼子,公主更是沒有,現在看着靜兒如此可愛,當然是要以誠相待的。”
這話說的,羊獻容悄悄攥了拳頭。
司馬熾和樑蘭璧以及劉美人沒有孩子,早些年就從早逝的十三哥司馬遐那裡過繼了一個兒子司馬銓。但事情就是這麼巧,之前司馬衷立的那個太子司馬覃就是這個孩子同父異母的大哥。司馬覃偏生剛剛被司馬越殺死了……要不說司馬家族人數衆多,關係極爲複雜。
羊獻容可不想司馬靜和這些人攪合在一起,他們這一輩的人還沒有搞清楚,就算是司馬熾上位了,又如何呢?誰知道他會不會轉瞬之間也被殺掉呢?可是,這人現在又不能得罪,畢竟之前在爲司馬衷報仇的事情上,若沒有他的配合,事情也不會那麼順利。
想到此,羊獻容也只好說道:“這可是大禮,靜兒,好好給皇上和皇后磕頭謝恩。”
“哦。”司馬靜也算乖巧,雙手將鐲子舉過了頭頂,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衆人皆大歡喜,又將司馬靜誇獎了一番。
正熱鬧地說着話,寢宮小門又閃出了一道身影,青衫小衣,看起來很是素雅。她也拿着一支竹簡,徑直走向了羊獻容,問道:“三姐姐,認字。”
羊獻容還未覺得有什麼,但她剛好又看到了司馬熾的目光中有種說不清的情愫,拳頭又不禁暗暗攥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