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方給羊獻容帶來的是攢香閣的胭脂水粉,足足有兩大箱子。羊獻康都忍不住問道:“攢香閣不是都塌了麼,到哪裡找了這麼多的東西?看起來還都是全新的?”
“這也沒什麼的,就是在洛陽城各家各戶搜一搜就找出來了。那些用過的我都沒要,這全都是新的,沒有開封過的。”張方說得輕描淡寫,但在羊獻容心中早都能夠想象得到張方是如何野蠻侵入到各家各戶進行了明面上的搶劫。
她之所以離開洛陽皇宮,也是考慮到這人在司馬衷未走之前,都說要火燒皇宮,血洗洛陽。後來因爲有人勸阻了他不能這樣做,否則真的是遺臭萬年。但是,這種地痞流氓本性不改,必然是要動手的。
搜刮攢香閣的胭脂水粉獻給皇后不過是一個最佳的藉口而已,也是羊獻容算計中的一部分。
“宮中的那些女人,臣已經跟她們說了,要是想走就趕緊走,不想走的就來金鏞城,等着一起去長安。”張方也喝了一大碗熱米湯,看着羊獻容正挑揀那些胭脂水粉,心裡和身上全都熱了起來。
“嗯,就這樣吧。”羊獻容沒有看他,而是挑出了幾樣之後就對翠喜說道:“其他的收起來吧,這幾樣我去試試。”
“是。”翠喜一直跟在羊獻容的身後,聽到這話,趕緊把箱子裡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就讓張良鋤帶着人搬走了。
“還有其他的事情麼?”羊獻容擺弄着紅色脣印紙,還輕輕抿了抿,紅脣立現,看得張方一時間沒說出話來。
“大將軍?”羊獻容終於轉頭看向了他,“可還有別的事情?若是沒有,我要回去試試其他的水粉了。”
“哦哦哦,沒有了。”張方這才收回了癡迷的眼神,笑着說道:“那臣就先回去了,三日後我們去長安吧。”
“嗯。聽將軍的安排。”羊獻容竟然還笑了起來,張方發現自己竟然聽不見了,滿眼之中全都是這個女人的樣子。
張方走了之後,羊獻永和羊獻康以及賀久年和趙然全都來到了廣莫宮,他們就站在風雪之中,要見羊獻容一面。
可翠喜說她正在洗漱,讓他們等一等。
羊獻康可沒管那麼多,愣是從翠喜的身邊擠了進去,還回頭衝大哥他們說道說道:“我先去看看。”
羊獻永也沒攔着他,還要跟在後面一起進去。
翠喜說什麼也不肯了,說是可以在前廳坐下來,但不可以到寢殿中去。
羊獻康快步去了寢殿,看到蘭香和綠竹端着熱水出門,猛的看到男子進來也是嚇了一大跳。“我我我,沒事沒事。”
“略等一下,女郎正在換衣服。”蘭香悄聲道。
“三妹妹這是怎麼了?竟然如此愛乾淨?從前都有七八天不洗頭髮的,現在這才半天不到,就要洗漱,這是怎麼了?”羊獻康扁了扁嘴,“等下,這水還熱乎的吧?我洗個手。”
“二郎君,這是洗過頭髮的,裡面有皁角的。我給您換一盆乾淨的水就好。”蘭香趕緊將這盆水端了出去。
綠竹這邊又拿了乾淨的軟布正要進到後面去,躬身對羊獻康說道:“您略等等,皇后娘娘可不能着涼的。她這幾日都未曾吃什麼東西,眼看着又瘦了一大圈。”
“哎,毛鴻茂呢?快熬粥。我前幾日看她的氣色好了不少呀?”羊獻康搓着手,表情也差了許多。“每日都有熬些紅棗粥的,但是皇后娘娘吃得很少。”綠竹嘆息了一聲,先把軟布送了進去。
又過了好一會兒,羊獻容才緩步走了出來,她的臉色愈加蒼白,但脣卻是有些紅腫,似乎是用大力擦過的。
“三妹妹!”羊獻康愣了一下,快步上前去想拉羊獻容的手,但又想到自己還沒有洗手,只好往後縮了縮手。
“二哥。”羊獻容反而拉住了她的手,低聲說:“無事的。”
“你這是……何苦呢?”羊獻康嘆了口氣,還是把三妹妹攬在了懷中。他這身鎧甲都已經臭了,但羊獻容卻沒有嫌棄。
“行了,三妹妹可是剛洗完,你這麼臭,快閃開一點,讓我抱抱。”一向嚴肅認真的大哥羊獻永出現在他們的身後,竟然也開起了玩笑,想逗羊獻容開心。
羊獻容擡頭看着他,卻流了眼淚,埋怨道:“大哥,今日你也太不小心了,若剛剛比武出了什麼事情,你要我怎麼辦?”
“那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不就是想替司馬穎報仇,殺了張方麼?”羊獻永伸展了雙臂,一把抱住了弟弟妹妹,長嘆了一聲:“我幫你。”
“三妹妹,這事情你到底要怎麼做?我怎麼看不懂呢?”羊獻康被大哥抱住,還有點喘不過氣來,“哥啊,你咋這麼臭了,難道這幾天都沒洗麼?”
“你嫌棄我?”羊獻永呲牙,嚇得羊獻康縮了縮頭,“不敢不敢,我還是抱着三妹妹吧。”
羊獻容終於笑了起來,但臉上還有淚。
羊家兩兄弟同時伸手擦掉了她臉上的淚。
“三妹妹,我們在的。”羊獻永低聲說道,“你要做什麼就去做,我們一起。”
“好。”羊獻容終於不再流淚,笑着說道:“大哥二哥,殺一個張方而已,不需要你們親自動手的。我想啊,很快就會有人動手了。自作自受,狂妄自大,就算是亂世,也不會有人忍得了。”
“行,咱們仔細說說,吃點東西吧,我都快餓死了。”羊獻康捏了捏她的肩頭很是不滿意,“你說說,你瘦成這個樣子,比五妹妹都要瘦了。回頭等看到孃親的時候,她肯定會罵我們兩個沒有把你照顧好的。”
“行,我們吃東西,多吃一些。”羊獻容回抱住了兩位兄長,悶聲悶氣地說道:“天天喝粥真的不好吃,我可想吃烤羊肉了,滋滋冒油的那種。”
“你以爲我們不想啊?我都在想要不抓兩隻耗子烤來吃了!”羊獻康嚥了咽口水,“這鬼天氣,大家都沒得吃,不知道洛陽會餓死多少人呢。”
“這是大晉的劫數,是百姓的命,沒辦法了。”羊獻容的臉上呈現出與年齡極爲不符的沉重,“或許啊,還有更大的一場浩劫呢。”
“爲什麼?”羊獻康問道。
“因爲皇上離開了洛陽……張方那種人看到這麼多奇珍異寶能不起貪念麼?”羊獻容忍不住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