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京
倭國的平安京比起宋國的開封,自然是破的不能再破了,但畢竟也是按照昔日唐長安打造出來的一國都城,也算是在十二世紀中除去宋國外,可以排到前二十的大城市了。
但如今的平安京,卻是狼煙四起,到處都是哭喊廝殺之聲,隨處可見無人收拾的屍骨,以王宮和關白府爲核心的兩隻軍隊依舊在互相廝殺着,每一間院房都可以成爲反覆爭奪的焦點。
在這裡,已經沒有無辜者和婦幼了,每個女子都拿起了薙刀或者弓箭,眼神堅毅的看着外面,隨時等待着廝殺的命令。而只要是超過了十二歲的男子,都拿着武士刀,準備對自己的敵人劈砍下去。
關白府中,鳥羽、藤原幾人坐在一起,只要有陣地失守的消息傳來,他們的身體就會顫抖一陣,當有陣地被奪回後,他們的臉色就會好看一些。
雖然藤原忠實啓動了一直以來隱藏的暗子源家,但依舊被白河壓着打,畢竟最大的武力集團北面武士是效忠白河的,而鳥羽,壓根手上一兵一卒都沒有。
“會輸!我們會輸的!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殺死的!”鳥羽低聲喃喃的說道,他的話語讓所有人都皺着眉頭。
一夜的廝殺讓所有人心情都很浮躁。
“陛下,請鎮靜!”藤原忠實喝道。
“怎麼辦?援軍,我們的援軍在哪裡?哪裡還有援軍嗎?或者...和談吧,我們和法皇陛下認錯如何?”鳥羽害怕的有些失了分寸的說道。
“和談?”藤原忠實笑道“陛下,如果你此時是法皇,會願意接受和談嗎?或者說,和談之後,陛下以爲還能是陛下嗎?”
“活着...只要能活着...”鳥羽還想說出更加讓人泄氣的話,一個侍衛進來說道“陛下,殿下,園理大師求見。”
藤原忠實哦了一聲,站起來說道“哦!!終於來了,快請進!”
園理在侍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藤原忠實對他點頭說道“園理大師,不知道延歷寺是否願意相助?”
延歷寺,是從唐朝開始就在平安京地帶立宗開派的寺廟,由於後來移居三井園城寺,從此兩寺之間爭鬥不休,由於這些寺廟都有大量的土地,成爲了封建主一樣的存在,最後出現了一種號稱倭國最強陸戰兵種——僧兵。
僧兵與其說最強,不如說是最不怕死,因爲信仰佛國,這些口中低呼着佛號踏上戰場的僧兵,直至戰剩最後一人也絕不會退縮,而倭國百姓都信佛,面對這些人,往往對手不戰而士氣自降三分。
後世的倭國戰國時期,無論是號稱前三傑的武田信玄還是後三傑的織田信長都在僧兵手下吃過虧,而白河也因爲對這些僧兵的無奈,而發出“茂川之水、雙六的賭局與山法師,天下間唯有這三件事不如我意!”的感嘆。
園理點頭說道“已經確認了,只要鳥羽陛下願意支持佛法的傳播,他們就將出兵相助,現在他們已經開始下山了。”
“好!實在太好了!”藤原忠實笑着對鳥羽說道,早已有人準備好了筆墨紙硯,鳥羽看了看四周,只能寫下詔書,蓋上自己的章印。
僧兵的加入果然大大減少了鳥羽軍的壓力,但白河很快就調集了其他寺廟的僧兵出馬,再加上不斷從外地趕來的援軍,鳥羽軍又漸漸被壓制住了。
“不行..必須還有援軍才行。”鳥羽看着不斷的戰報,急切的說道。
藤原忠實看着在一邊的園理和竹中上門,說道“兩位,難道平陰侯就準備看着我們滅亡嗎?”
二人對視了一眼,竹中上門出列說道“的確還有一路兵馬正在向這裡開來,只是因爲沒有得到陛下和關白大人的批准,他們不敢出手。”
“什麼兵馬?”鳥羽立刻問道。
藤原忠實苦笑了一下道“恐怕是平陰侯的軍隊吧。”
“什麼?宋人?”
“這是我們倭國的事情,他們宋人來算什麼?”
“大人,小心前門拒狼,後門迎虎啊!”
一羣家臣立刻勸阻道,沒有人希望宋人進兵。
竹中上門笑着說道“大人英明,的確是平陰侯,白河法皇對我宋國甚爲敵視,平陰侯大人對白河法皇的所作所爲甚爲憤怒,如今已經命令軍隊從攝津出發,想來已經快到了。
只是古人有云,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還請陛下和關白大人聯合發下詔書,請平陰侯大人進京勤王,如此,平陰侯大人才好率軍進城。”
“難道我不寫,你們就不會進城嗎?這一切都是你們的陰謀!”藤原忠實的聲音越來愈大,最後簡直是咆哮一般。
竹中上門回道“我們自然不會進城,至少在陛下和殿下都還活着的時候,我們是不會進城的。”
這時,又一個侍衛進來說道“報!敵將平忠盛已經率兵殺散了延歷寺的僧兵,前方快抵擋不住了!”
鳥羽頓時急了,對藤原忠實說道“我們答應吧,宋人不過是想傳學開商罷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藤原忠實猶豫的看着鳥羽,下面的家臣也爲此吵成一團。
“看來陛下到哪裡都不是陛下啊。”竹中上門搖搖頭嘆息的說道。
鳥羽猛地抓緊了自己的拳頭,喝道“都不要吵了!聽我決斷!”
所有人被鳥羽的吼聲嚇了一跳,鳥羽大聲的說道“立刻請平陰侯的軍隊入城,無論如何,法皇陛下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宋人再貪婪,國家也是我們的,不過是開商和傳學罷了,或者還會要些金銀,這些我們都負擔的起!”
可惜,無論是家臣還是武士都是聽從藤原忠實的,他們看向藤原忠實,藤原忠實雖然覺得哪裡有問題,卻也在這個時候拿不出更好的主意,讓所有人和他一起面對死亡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
竹中上門拿到了鳥羽和藤原忠實一起發佈的請求書後,立刻拿出藏在身上的煙火對外放了起來。
接着,一個又一個煙火在平安京中響起,藤原忠實看着這一幕,突然意識到如此早有預謀的平陰侯所圖恐怕絕對不僅僅是新宋學的流傳那麼簡單。
停留在城外的韓滔看到信號,喜道“終於來了!傳來進兵!再派人給侯爺傳信,一日內,平安城必破!”
平安城是按照長安的格局設計的,因此有小長安的美譽,城牆也是倭國中難得的高,足有四五米。
但這樣雄壯的城牆此時卻沒有多少士兵守衛,大部分的軍士此時都已經分爲兩派在城中廝殺,故而當韓滔舉起大旗殺到城下的時候,守衛城門的倭國軍士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吾等是奉鳥羽陛下之請來此平叛的,你等難道想死嗎?”阪部平太騎着戰馬,揮舞着長槍大聲喝道,兩千倭軍也齊聲響應,而站在他們身後的四千平陰軍,更是讓城上守衛膽戰心驚。
“這...這裡可是平安京,是倭國國都,你們難道想造反嗎?”有倭將在城牆上大聲喊道,希望嚇退阪部平太。
阪部平太不屑的哼了一下,經過兩年多的薰陶,他的思想早已發生變化,在他的心中,無論鳥羽還是白河,又或者是藤原家,都是阻礙倭國進步的根源,造反?他就是要造反!
“攻擊!!”
阪部平太長槍一揮,數百弓弩手拉弓上鉉,接着就是一片箭雨沖天而起,城門上不過百人的倭軍哪裡抵擋的住,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城門就被攻破了,隨着一聲呼哈的歡呼聲,數千平陰侯攻入了平安京。
在王宮中的白河得知消息,氣的把供奉了幾十年的佛祖雕像都砸碎了。
“快!快調集所有武士,把宋人趕出去!!”
“不行了,陛下,關白手下的武士也開始反擊了,我們的兵力太少,先和微臣前往關東,等調集各地軍士,再圖其他吧。”平正盛跪着說道。
“不行!一旦離開平安京,局勢就會完全失控。”
白河掌權數十年,政治敏感度很高,他很清楚,只要他撤離了平安京,就代表他和鳥羽乃至關白之間的鬥爭是輸了,即使在關東他能利用平家召集足夠的軍隊,也很難再贏回來。
樹倒猢猻散,很多時候輸的是人心。
“陛下,再不離開,就只能困鬥了。”平正盛再次勸道。
“義父大人!”這時,璋子中宮走了出來,對白河勸道“義父大人,爲了孩子,請珍惜你的生命!”
白河的眼中閃過一絲溫柔,點點頭道“罷了,撤!”
平安京壓制戰比姜德想象中要容易的多,因爲內部混戰而導致的城防力量大減,使得韓滔部一路都沒有碰到什麼像樣的戰鬥,從攝津到平安京,最終的傷亡人數纔不到百人。
等姜德進城的時候,平安京中的戰場打掃工作都已經進入了尾聲。在韓滔等人的“邀請”下,鳥羽、藤原忠實等貴族都出現在了城門口好迎接姜德的到來。
鳥羽和藤原忠實看着騎着高頭大馬,身穿山文甲,頭戴亮銀面具的姜德,只覺得心中陣陣發寒。
姜德當然沒有那麼恐怖,但跟隨姜德進城的無數鐵甲軍士,就很恐怖了。
別說鳥羽,當了這麼多年關白的藤原忠實也沒有見過如此精良龐大的隊伍。
說白了,習慣了平安時代風雅生活的貴族們,根本還不知道什麼叫做戰爭,這點,遼宋兩國的權貴也差不了哪裡去。
姜德看着穿着黑衣的鳥羽、藤原二人,嘩啦一聲翻身下馬。
“停!”“譁!譁!呼!”
隨着一聲令下,所有軍士原地踩了兩步後停了下來。
“日出之國天子見過日落之國平陰侯殿下。”鳥羽被軍勢所震懾,主動上前說道。
“嗯....”姜德嗯了一聲,然後沉默了下來,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這樣的氣氛讓鳥羽在這春天流出了汗水。
有的時候,安靜的力量是很可怕的。
“聽聞貴國發生叛亂,倭王無恙乎?”姜德嘴角微彎的說道。
鳥羽急忙道“多謝殿下關心,已無恙。”
姜德點點頭,繼續催馬上前,不再看他一眼,鳥羽看到姜德對他如此冷淡,頓時心都涼了三分,而鳥羽身邊的藤原忠實更是感到頭疼,姜德連看他一眼的意思都沒有,這裡面蘊藏的信號足以讓所有人思量三分。
難道這個宋人希望日後的倭國和宋國一樣,是國主佔據統治權的?
藤原忠實就在這樣忐忑不安的心情中等待平陰軍進城完畢。
當然,爲了以防萬一,還有一部分軍隊駐紮在城外,平安京的所有城門也被姜德派人掌控了起來。
任何時候,都不能得意,否則,盛極而衰的事情實在上演過太多了。
——
“主公,平安京的所有要害部門都已經掌握了,忠於鳥羽、藤原家的倭軍收縮到了王宮和關白府中,白河的蹤跡已經被發現了,他們已經到達了近江國,正在繼續往東,並且在路上不斷召集關東軍士,想來是準備集合關東的力量重新反撲。”許貫忠來到姜德身邊,對正站在城牆上看着風景的姜德說道。
“這是自然的,畢竟倭國最爲強悍的武力,其實就是關東地區的武士團!”姜德笑着說道。
和後來不一樣,在倭國戰國時期以前,倭國後來赫赫有名的關東平原還是一片荒蕪之地,要一直等到德川家康時期纔算真正的開發出來,當年豐臣秀吉轉封德川家康到關東時,德川家康還對關東的荒蕪感到震驚。
在姜德所在的時代,關東就相當於中原的東北,雖然潛力無限,但卻缺少開發,在這些地方生活的人們往往因爲勞苦而善戰,後來的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德川家康都來自於關東,是有其背景原因的。
“鳥羽和藤原應該會有小動作吧。”姜德突然問道。
“主公之前對他們如此冷淡,他們一定有所感覺,想來接下來就會聯合公卿給主公壓力了。”許貫忠同意的說道。
“張仲景的《傷寒論》中說過,攘外必先安內,最少,也要有表面的統一....”姜德想起一人,那人被他父親帶走後,倒也過的安逸。
“主公的意思是?”
“給他們點信號,讓他們快點動起來,不要等到關東軍殺到才搞事,那個時候,我們可沒工夫搭理他們。”姜德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