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天下——王妃有毒
江暖心聞聲頓時停下腳步,眉頭抽搐了一下,她轉身,看向月光下一身明黃衣袍的瘦削男子,粉脣抿了抿,有些不情願地喚了一聲,“皇上!”
“怎麼?看到朕不高興?”慶元帝雙手負在身後,他看着月色下絕美傾城的少女,語氣有些淡淡的。
江暖心一挑黛眉,脣邊勾起諷刺的弧度,“皇上希望我高興嗎?”
“這是什麼話!?”慶元帝眸中蘊起暗色,隨即沉聲道,“你是朕的女兒,朕當然希望你高興!”
“那好!”江暖心眸底掠過一道冷光,她擡腳欲走,“既然如此,我現在就要離開這裡!”
“不行!”慶元帝聞言,眉心卻是倏地擰起,一口回絕道,“你不準走,現在跟朕回宮!”
“我不會回去!”江暖心眯眸望向臉色嚴肅的慶元帝,眼神立即冷了下去,她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我不會回去!”
“暖兒,你今天若不跟朕回宮,朕現在就下令將獨孤澈射殺!”慶元帝眼中隱隱透出怒意,一揮手,四周的暗色裡突然出現數十名手持弓箭的黑影。
“我看誰敢!”江暖心立即往獨孤澈身前一站,以自己的嬌小遮擋住他的高大,冷澈雙瞳裡頓時迸出冷厲,手中清輝灌注了內力,陡地發出錚然聲響,那是神兵察覺到主人周身透出的殺氣發出的感應。
“暖暖!”從慶元帝出現時就一直緊凝眉心,沒有說話的獨孤澈看到江暖心如此具有保護欲的行爲,他冰寒眸中不由浮上了一層暖意,但隨即卻又在迎上慶元帝怒意騰騰的眼睛時,陡然沉冷下去,斜飛入鬢的劍眉邪邪一挑,“原來這就是你們東齊皇室的待客之道?!”
他的聲音裡帶了濃濃的諷刺,冰寒眸光冷冷掃視一眼周圍那些嚴陣以待的弓箭手,眼底卻沒有露出絲毫懼意,反而有凌厲之極的殺伐之氣從他雙眸裡迸出,“就憑這些人就想射殺本王?!”
他忽地冷笑出聲,眼神冷戾狂放,絕世俊顏更顯冰寒,無邊的夜色延伸在他身後,宛如爲他披就了一件巨大的披風。
此時的獨孤澈通身都似有沖天的戰氣,眼中的冰寒彷彿能將所有的人徹底冰封。
隨着獨孤澈聲音的落下,就在皇帝的身後,突然有無數道鬼魅的暗影出現,這些人的動作比之方纔那些弓箭手們還要迅疾,幾乎只是眨眼間就已然將所有的弓箭手放倒,慶元帝與一衆親信也被團團圍住。
“保護皇上!”慶元帝的大太監林爾東見形勢陡然逆轉,頓時驚駭大叫。
然而慶元帝帶來的一干侍衛卻全都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顯然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被人點了穴。
“黑風騎!”此時,就連慶元帝臉上也露出了不可置信,“這怎麼可能?!”
他猛地轉眸狠狠看向侍衛統領,當時聽聞獨孤澈前來時,他特地命人去查探了,獨孤澈明明就只帶了一名貼身侍衛,那麼黑風騎的這些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侍衛統領亦是被點了穴,此時被慶元帝那樣森冷的目光一看,他後背倏地冷透,知道這一次自己在劫難逃了。
獨孤澈畢竟是南越親王,南越又與東齊如此水火不容,他會來南越,其目的本就令人生疑,所以皇上纔會命他去查探,誰知道他竟然犯了這麼大的錯,連獨孤澈手下的黑風騎是什麼時候滲入到麟州城的都不知道!
“王爺!”丹青走到獨孤澈身側,恭敬行禮,“您帶大小姐先走!”
“皇上還想要射殺本王麼?”獨孤澈挑高劍眉,冷冷掃了一眼臉色灰敗的慶元帝,眸中掠過一抹暗沉,“哼!也要看看你東齊究竟有沒有這個本事!”
說罷,他隨即牽了江暖心素手,“暖暖,我們走!”
“嗯!”江暖心挑眼斜了一眼慶元帝,眸中有森然寒光閃過,她任獨孤澈牽着她往城門外走去。
對於江暖心來說,她對慶元帝可沒有半點感情,尤其是當她得知他與她娘那一段往事後,若不是念在他是她的生身父親這一點上,她都想親手殺了這個人渣!
而且,此時更讓她感興趣的是,爲什麼就連這東齊的一國之君都似乎很是畏懼獨孤澈的黑風騎!
以前她不大關注軍事方面,只是聽說獨孤澈有一隻隊伍很厲害,但具體厲害到什麼程度她卻不知道。今晚一見,這些人竟然能夠在電光石火間將東齊皇室的精英們全部撂倒,看來還真是名不虛傳啊!
江暖心眼睛亮閃閃的,她擡眸望向神色冷凝的獨孤澈,突然感覺自己對他似乎真的瞭解的很少。
“暖兒!你不能走!”慶元帝見江暖心不聽話,不由厲聲喝道,“你不是要解蠱嗎,這天下間只有祭司能解!”
江暖心腳步一頓,她回眸,眼神清冷,“可是他的條件我無法接受!”
慶元帝聞言眼神猛然一閃,“你不要命了?”
江暖心卻不再理他,腳跟一旋,藍色衣襬如水紋蕩過,她轉身就走。
她突然覺得這一次東齊之行,她除了得知自己中的不是毒而是蠱之外,其餘所有真是不值得!尤其是在她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竟是這樣一個心性卑劣的人之後,她真是爲她娘感到不值!
這一瞬,江暖心的眸光倏地冷了下去,如果說本來她對慶元帝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期待的話,今夜過後,她對他已經徹底寒心。
聽他的語氣,他分明就知道六壬鏡提出了什麼條件,可是他竟然不但不反對,反而一副爲她着想的模樣,真是讓她從心底裡感到噁心。
“江暖心,你不嫁也得嫁!”慶元帝見軟的不行,頓時撕去了方纔的僞裝,原本俊美的臉霎時變得猙獰可怖起來,他往前走了幾步,眼神中含了陰厲的冷寒之氣,就連聲音似乎也扭曲了,“否則,你們所有人都走不出東齊!”
半夜的冷風寒涼刺骨,可是卻比不過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威脅!
此時,江暖心聞言,只覺心頭驀地一痛,她知道,這是這具身體的本能反應,如果是原來的江暖心聽到自己的生身父親竟然如此絕情,恐怕也會徹底死心吧!
“哼!那我可要試試!”獨孤澈卻在此刻迎上慶元帝猙獰的眼神,冰眸狂傲,毫不掩飾語氣裡的鄙夷。
“我娘信上果然說的沒錯,愛上你是她這一生最大的恥辱!”江暖心眸光清冷,她漠然地望着眼前男子,絕美玉臉上現出一抹悲涼,她真是爲她娘感到可惜,那樣驚才絕豔的女子,卻在遇到這樣一名自私自利的男人後,折了雙翼,再也無法實現她的夢想,生下女兒也要躲躲閃閃,最終淒涼地死在了女人一生最美的年華里。
“你你娘真這麼說?”慶元帝突然抱緊了頭顱,面色陡然變得煞白,像是在忍受着什麼巨大的痛苦,只見他臉上倏忽現出兇狠神情,一張臉幾乎都扭曲了,突然擡頭望着江暖心,眼神猙獰一聲厲斥,“不準跟朕提那個賤人!是她先背叛朕的!”
“皇上!”四周頓時響起一片驚駭的呼聲,林爾東立即上前,扶着皇帝,一邊大聲呼喝,“快去傳祭司大人!”
江暖心與獨孤澈看了一眼已然變得煩亂的城門口,兩人不再耽擱,趁亂轉身離去。
一刻鐘後,麟州城五里外的山坡上,獨孤澈輕輕攬着江暖心,月光下,絕美如蓮的少女黛眉微微凝起,明澈璀璨的雙瞳裡仿若染了淡淡的愁緒。
“在想什麼?”獨孤澈輕聲問道。
“我只是在爲我娘不值!”江暖心搖搖頭,莫名地,她就是感覺心情很糟糕,“擎蒼,我原本以爲不管怎麼說他對我應該還有那麼一點親情,可是我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江暖心咬脣,突然說不下去了。
“暖暖……”獨孤澈抿起嘴角,似乎有些猶豫該不該說。
“你知道的是不是?”江暖心眼眸一亮,她抓住他大手,追問道,“他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只要一想到慶元帝方纔那樣猙獰的神色,她心頭就像是有針在扎,不管怎樣,她與他是有着血脈親情的父女,她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慶元帝非要逼着她嫁給六壬鏡,看他那般着急的模樣,根本就不像是在擔心她!
“暖暖,其實……”獨孤澈眸光閃了閃,俊美容顏上寫滿了糾結,“你娘她……可能是六壬鏡選中的……”
“是什麼?”江暖心睜大了漂亮的眼睛,定定看着向來果敢幹脆的獨孤澈變得如此吞吞吐吐,她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獨孤澈輕輕嘆息一聲,如墨染就的黑瞳裡浮起一絲黯色,“據說鳳血傳人必是皇室血脈,且要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誕下,你娘……便是那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
“你的意思是……”江暖心怔了怔,眸中剎那翻涌起漆黑漩渦,“他接近我娘……是故意的?”只是——爲了生下鳳血傳人……
獨孤澈點頭,“二十年前,六壬鏡就預言鳳血傳人不日將要降世,那幾年幾乎整個天岱五國的皇室都在國內到處尋找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女子,可是卻遍尋未果,當初也有人告知我父皇你娘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可是你娘性子桀驁,她常年駐紮在邊關,連父皇的聖旨她也不買賬,父皇原本是想將她召回,不管她是不是全陰女,也納了她爲妃,可是當你娘再次回來的時候,卻迅速下嫁江旭,並很快傳出有孕!”
說到這裡,獨孤澈頓住,他看着江暖心漠然的眼神,眸光一閃,隨即接着說道,“就在你出生前,鳳京城內突然來了很多人,慶元帝也在其中。”
“他們是來看我娘究竟有沒生下鳳血傳人?”江暖心挑眉冷道,她面無表情,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這個鳳血傳人也有判斷標準?”
“傳言鳳血傳人得天神厚愛,相貌自然絕色,並且眉心還有一朵蓮花胎記!”獨孤澈沉聲道。
“可是我沒有胎記啊!”江暖心眸中露出詫異。
“酒!”獨孤澈突然伸手,丹青立即將酒壺遞了過來,江暖心便見獨孤澈往手心裡倒了一點酒,也不知道在手上抹了什麼,蘸了點酒液,就伸指往江暖心眉心點去。
江暖心連忙從小包裡翻出一面小小的銅鏡,藉着月*?光看向銅鏡裡的自己,初始時,她眉心依然平滑,她正要嘲笑獨孤澈危言聳聽騙她,隨即便見有淡淡的印紋現出,依稀是朵蓮花,彼時月光陡然大盛,只見那朵蓮紋也愈發變得清晰起來,彷彿浴水而出的新荷,那重重的花瓣竟好像在顫動着,要盛開了一般。
“這……這怎麼回事?!”江暖心頓時睜大雙眸,眼底露出愕然,她難以置信地擡眸看向獨孤澈,“原來明明沒有的!”
“是你娘!”獨孤澈看着眼前似乎變得更加高貴的少女,冰眸裡驟然燃起了濃烈的火焰,“你出生前,你娘用秘法隱去了你眉心胎記,你剛出生時臉上的黑點也是你娘動的手腳。她想讓你變得平凡,這樣就不會被那些人抓去!”
“所以,我娘一直要我戴人皮面具,在外人面前裝的愚笨,臨死前留的信中也讓我不要去找親生父親,就是因爲她知道……”江暖心突然斂下眸光,玉顏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她咬着脣半晌不語。
此時她心頭像是有什麼轟隆隆炸響,直將她的理智都轟成了渣渣,她也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麼心情,只覺得這個真相實在是太過於血淋淋了。
“爲什麼你會知道這些?”靜謐中,江暖心心念驀地一動,纖長捲翹的長睫掀起,她定定看着獨孤澈,眼底掠過一抹猶疑,她突然問道。
既然她是所有人都覬覦的鳳血傳人,那麼獨孤澈會接近她是不是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江暖心突然感覺有些緊張,只要一想到他也許也是懷揣着和其他人一樣的目的,她的心頭就像是有冰針在扎,那樣冷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