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軍營。
半夜,沈泠汐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渾身發抖。
“姐,你怎麼了?做噩夢了嗎?”黛婭被沈泠汐的叫聲驚醒,連忙起身靠了過來。
沈泠汐將頭深深的埋在雙膝間,沉默許久,才艱難的開口道:“很多年來,我一直做着同樣的一個噩夢,一個女人帶着我不停的奔跑,爲了躲避一羣人的追捕,我們逃到雪山,那裡異常的冷,她將我放到一個大冰窟裡,我冷得直髮抖,可是她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出聲,後來……後來她爲了保護我,以身犯險被那羣人給殺死了,她的血濺得滿地都是,染得整片雪山都是緋紅的……”
黛婭輕輕拍着沈泠汐僵硬的後背,柔聲安慰道:“都過去了,只是夢而已……”
沈泠汐愈是用力去想愈是頭痛欲裂,或許孿生姐妹會有心靈感應,她紅着眸子望向黛婭,油然而生一種親切感,那是血脈的相連,與生俱來的親近。
忽然,腦海中迸發了一切,所有記憶都涌現了出來。
“娘!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是娘!”沈泠汐猛地攥緊黛婭的手臂,指尖因爲用力深深地陷了進去。
黛婭顧不得疼痛,追問道:“什麼?你說你夢中那個被殺死的女人是娘?”
黛婭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親孃竟然就這樣死了,她還未看她最後一眼。
沈泠汐漸漸平靜下來,靠在牀邊,整個人不再是平日裡的清冷,而是真切的悲傷和濃的化不開的徹骨恨意。
“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我是黛姮,狄羌的大公主,你的姐姐,我們的娘是在帶着我四處躲避追殺的時候,爲了保護我才喪了命的……”沈泠汐淡淡的說着,眼淚卻流了滿臉。
黛婭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當時我躲在冰窟裡不敢出聲,可是冰窟實在太冷了,以至於到後來我渾身凍僵,想出都出不來,還好後來師姐經過,救了我,我才得以脫險,但我經此事後大病一場,醒來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沈泠汐這名字是師姐給我取的,她是截教的金光聖母,不過她比我也只是大了七八歲而已,她沒有收我作徒弟,而帶我去見她的師父通天教主,讓教主收我爲徒。我因在冰窟待的時間長久,受寒氣入侵嚴重,體質變得寒冷,一年四季手腳都是冰冷的,師父說我這樣的體質適合練寒冰掌,便傾囊傳授絕學,所以我這條命是師姐和師父給的。”把往事全都說了出來,沈泠汐心中鬆了一口氣。
儘管說的人依舊平淡,但聽的人卻深知其中兇險。
黛婭撫了撫沈泠汐的手,“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姐姐,不過幸好姐姐福大命大,如今你也恢復記憶了,我們就可以回狄羌去見父汗了,你知道父汗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姐姐你了!”
“父汗……我也很想念他,可是我還有件重要的事情沒完成,暫時還不能離開。”沈泠汐垂下腦袋,搖了搖頭。
黛婭早就料到她會拒絕自己,問道:“是因爲你師姐的事嗎?我都聽說了,金光聖母對姐姐有救命之恩,我也非常感激她救了你,可是西岐的人都是好人,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的。姐姐切勿被朝歌那羣小人矇蔽雙眼,而且朝歌除了公主以外,根本沒什麼好人!姐姐,你可不能再留在這幫他們了啊!”
“不,西岐的人殺了我們截教很多門人,這是千真萬確的事情,我師姐也不幸遭殃,我勢必要替他們討回公道的,西岐人多勢衆,我需得藉助朝歌的力量來對付他們才行。”
黛婭見沈泠汐依舊沒有動搖,也有些着急,她好不容易纔找到她,怎麼能允許自己的親姐姐站在自己的對立面呢!
“姐,你相信我,西岐的人都是好人,姜丞相和侯爺還答應會借兵給我們平反的,還有二郎哥哥,他可是個一等一的大好人,當年多虧了他收留我和父汗呢!”黛婭苦口婆心道。
沈泠汐挑了挑眉頭,一雙沉寂如萬年玄冰的眸子突然清亮了起來,尾音一轉,道:“二郎哥哥?楊戩?”
“哎?姐,你認識他?”
“哼!”沈泠汐將腦袋一偏,淡淡道:“那日他把我錯當成了你,我們還一起在山洞避雨,不過他就是殺死我師姐的兇手,我不會放過他的!”
可是此話一出,沈泠汐表情變得有些複雜,讓人蔘不透她心中在想什麼。
“你既然見過二郎哥哥,又知道他是殺害你師姐的兇手,可是你卻並沒有對他下手,這是爲什麼?”黛婭滿臉疑惑的看着沈泠汐。
她好像一下子又看不懂眼前這個同胞姐姐了。
不,或許她一直以來都未懂過。
聞言,沈泠汐眼神微微閃爍,不知如何作答。
“二郎哥哥是好人,你跟他相處一定也感覺到他的善良了吧,所以才下不了手殺他的,對不對?”黛婭試探了一下,見沈泠汐並未開口反駁她,她愈加證實了心中所想,開心道:“我就知道姐姐不是那種蠻不講理、兇殘成性之人的!”
“不,不是的,你別胡說!”
被黛婭說中,沈泠汐一時之間有些無地自容,她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對仇人下不了手這件事,這甚至讓她感到深深的恥辱,更有一種背叛感。
“我們可是親姐妹,你騙不了我的,不過話說來,你跟二郎哥哥相處這麼久,他居然沒瞧出破綻?沒發覺你不是我?哎,真是個傻呆子!”黛婭自顧自的說着,提起楊戩,嘴角漾起一抹甜蜜的微笑。
那微笑看在沈泠汐眼裡,有些彆扭,她默不作聲。
“噯,姐,要不你跟我去西岐吧,我保證你跟二郎哥哥多多相處,就會了解他的爲人,會發現他的好,就不會想殺他了……”
沈泠汐瞟了她一眼,便合衣躺了下去,“殺姐之仇不共戴天,沒有師姐當日相救,就沒有今日的沈泠汐,我決不能忘恩負義,更不會進敵營的,時候不早了,歇息吧!”
黛婭見勸不動沈泠汐,今日也只好先作罷,癟了癟嘴,閉眼便也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