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轉眼一月有餘。

疏桐一張一張讀着瀲灩寫給她的信,瀲灩說她過得很好,京華樓也沒出什麼狀況,這丫頭還記着太平洋的鱈魚呢,疏桐也覺得發愁,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這裡怎麼去到大海,也不知道這裡的水域中是否真的容易捕到鱈魚。瀲灩畫得鱈魚可愛極了,活像變異的泥鰍,禁不住笑起來。

鳴在對座上喝着茶,慢道:“小孩子的記性總是特別好的!你可別輕易許諾她什麼東西。”

疏桐道:“我本沒有打算哄她,原本以爲帶她去看海是一件極爲容易的事情,可笑的是我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裡怎麼去到大海呢!大海離這裡遠麼?”

鳴看着疏桐,示意她將茶滿上,道:“遠,馬車去大約要走四十來天的時間,繞過範城,鄴城,沿着白行山脈一路南下,穿過烏茲國便到了。那裡有個海叫珊瑚海。確實有鱈魚,不過捕捉不容易,因此只有偶然的機會下才能捕到少許。”

“原來是這樣,那也簡單,等所有的事情都辦妥了,我們帶瀲灩一道去可好?”疏桐替他滿上茶。

鳴瞧了她半晌才道:“如果那時候還有命的話!”

疏桐的臉色陡然青在那裡,卻也不動聲色,這一個月來的安逸生活倒是讓她忘卻了昔日種種的膽戰心驚了,鳴這一提醒使她身上的那根弦再次緊繃了起來。

鳴留下來同她一道吃了午飯,菜色是鳴獨裁的,他從來都不問她喜歡吃什麼,疏桐也不挑剔,他做什麼便吃什麼,而每次都有各種燒法的雞蛋,大概他也只知道她喜好吃雞蛋了,但是他自己從來都不吃,疏桐也不問。

沒有瀲灩在,他們吃飯也少了許多話題,疏桐也不好隨便在他面前打聽靜的狀況,只能滿腹心事地吃着,看來她還是有些畏懼鳴那脾氣的,他的脾氣有時候近乎無情和冷酷。

最終還是鳴開口打破了沉默,他道:“靜他對我有些誤會!”

疏桐明白靜一定認爲鳴對他心存芥蒂,只道:“那是無可避免的,只能日後再循序漸進地改變,靜他不是愛記仇的人。”

“他不愛記仇?都二十多年了那仇恨也能使鎮定如他那樣的人糊塗到不顧一切。”鳴頗有些揶揄。

“那是他們的手段太過卑劣!”疏桐極爲不滿鳴不可一世的樣子。

“天下沒有卑劣的手段,只有蠢笨的人!”

“怕是天底下沒有一直聰明的人!”疏桐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鳴說話總是那樣不留餘地,他再怎麼說也不能嘲笑靜。

“你去哪裡?”鳴見疏桐起身向門外走去。

“屋子裡空氣太過沉悶!出去透透氣。”

“外面也一樣!”鳴放下筷子,桌上的菜近乎沒有少去多少。

“爲何?”

“因爲我要同你一起出去透透氣!”

疏桐聽了滿肚子不痛快,他總是那樣太過自信,目中無人,她索性坐在了屋子裡,就偏要違逆他一次。

鳴將雙手交叉在胸前,目光焦灼而又憤怒,這個女人又在不怕死地激怒他,她又何嘗不是太過自信,自信地認爲他就不會殺她?

鳴怒不可遏地拽起她的手腕,飛步向外走去,力道兇猛,也不顧她是否跟得上,他實在氣昏了頭,她竟然敢公然和他對立。直至駱駝峰半山深深的積雪礙腳,鳴才停下了腳步。

疏桐喘着氣,渾身被凍得顫抖,可是她的心裡卻沸騰着,她忍了那麼久,事事聽從他的安排,事事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而他爲什麼就偏偏把自己孤立在一隅,聽不得別人對他的一絲一毫的指責呢?

她猛得甩開了他的手,扭頭就往山下走去。

鳴道:“站住!”

疏桐停住了腳步片刻,口中有股悶氣,他彷彿生來就只會命令。她依然歇斯底里地往下走去,她從來也沒有那樣生氣那樣不顧後果。

鳴像一個幽靈一般攔住了她的去路,她根本就沒有籌碼同他對抗,鳴一個指頭就能捏碎她的脖子!鳴陰沉着臉威脅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我,是不是非要我出手殺了你不可!”

鳴說這話是認真的,因爲他的眼中已不再有感情,那濃黑裡滿是洶涌的怒氣,隨時會爆發出來將她撕裂。

疏桐看着他,她承認鳴或許真的會殺死她,因爲一次意外的爭執而殺死她,但是她更願意賭一賭,曾經她幾次大膽地拿命去賭,是因爲命在弦上,而她的意志是生存下來。如今她只要在鳴面前服個軟,可她卻不會,她可以爲了他人想盡辦法忍辱求生,卻不能在同樣驕傲鳴面前低頭,在他面前她會服從卻不是屈服於他的恐嚇。

疏桐從地上抓起一團雪,將它丟到了鳴的胸口上,雪球輕輕撲散在鳴的身上,鳴看着她向他狠狠丟雪球,怔了半晌,她居然用雪球打他?鳴思索着。

他一步一步靠近疏桐,疏桐不知道他想做什麼,節節後退,那樣的鳴確實很恐怖,他陰沉着臉,你卻不知道他的計劃,他只是一步一步走近你。

疏桐被逼到一顆百年大鬆跟前,擡眼望去,駱駝峰往上已經再無一木,到處都是皚皚白雪。她的背輕觸到了樹身,落下紛紛揚揚的大雪來,落得她滿身都是。

耳邊突然迴響起隆隆的聲音,彷彿千軍萬馬,奔騰而來,越來越近,疏桐心下恐慌起來,腦袋中兩個令人畏懼的字眼揮之不去——雪崩!!

疏桐立馬驚醒過來,向鳴伸出手,只來得及道一句:“你快走!”

隆隆的聲音遮沒了疏桐的聲音,排山倒海的雪浪撲面而來,以劈荊斬棘之勢瞬間埋向兩人,松樹被壓彎了腰,松枝牢牢卡住了疏桐的衣衫,疏桐一手緊緊拽着鳴的衣袖。

鳴卻絲毫沒有懼色,他道:“再不放開我!連你都會死的!”

“你不能死!”疏桐尖聲道。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麼?”鳴尖酸道。

“我……我沒有說過!”疏桐伸出雙手死死抓着他,松枝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你將雪球扔到我的身上,那分明是殺氣!”鳴故意道。

疏桐氣急敗壞,他此刻還是不依不饒實在過分,她怒道:“那你去死好了!”

鳴笑着,又邪又自信,那雪崩他根本就不放在眼裡,他一借疏桐手臂的力道,翻身破雪而出,一手一個用力,將疏桐從雪中提了出來,四周灰茫茫的,他道:“往上還是往下?”

疏桐見高處大量積雪還是氣勢洶洶地傾倒下來,而山頂高地遠遠比山底近許多,便道:“往上或許是一條生路。”

“不錯!你還不糊塗。”鳴攬着她,卻不忘挖苦她,鳴帶着她用輕功逆雪流而上,到山頂已是汗流浹背。

駱駝峰上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冰冷的山洞。鳴收拾好山洞,看着疏桐站立在寒風中,一把拉了她進來,道:“坐!”

見她的氣還沒消,便坐在她身邊,揹着她也不言語,一副爭吵到此爲止的模樣。

夜裡駱駝峰的溫度急劇下降,洞外掛着冰棱,洞裡唯一的亮便是外頭那雪照耀的,疏桐的衣衫並不厚實,凍得指甲發紫,蜷縮在洞壁邊,而鳴則端坐運氣從容不迫,絲毫不覺寒冷,他瞥着疏桐倔強的樣子,覺得此刻她與他鬥氣特別像個小孩。

他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撫摸到她的臉頰,疏桐瑟縮了一番,越發蜷縮得緊,鳴心頭一痛,靠近了她,見她皺着眉頭,彷彿在面臨一件十分恐懼的事情,她的手指緊緊掐着手臂。

鳴將她輕輕放入自己懷中,疏桐開始貼着他,安靜地睡着,可是半夜溫度幾近零下二十度,疏桐的體溫再也難以維持。

鳴拍醒了她,捧着她的臉道:“聽到沒有!不準再貪睡!醒着!”

疏桐已經神智有些麻木,微微睜開眼睛笑道:“我不會被凍死的,我只會回到屬於我的世界去!”

鳴心驚道:“你不是說着玩的吧?不準逃走!不準睡!給我醒着!”他搖晃着疏桐。

疏桐迷迷糊糊道:“你這個人真是天底下最無理的人,我睡你也要管!”

鳴心中竟然六神無主起來,她要回到屬於她的世界去,不行?她休想!鳴道:“你聽着就算死,沒有我的批准,你也休想!”

他盯看着她的容顏,那是一張與衆不同的臉,她不是最美的,卻是吸引他的,鳴心中一種渴望迅速燃燒起來,讓他身上充滿了熱流,他輕輕吻上了她的脣,綿軟的芳香感讓他情不自禁,讓他無法自制。

她的胴體由冰涼慢慢迴轉成了正常的體溫,每一次近乎忘我的掠奪都讓他無比困惑,他對她的渴望遠遠比他自己預見的要深,要刻骨。他將她的身體融入了自己,深深抱着她,心中踏實無比,誰也不能搶走她了!

天矇矇亮,氣溫開始迴轉,遠處有太陽升起的金光,鳴欣喜,他小心繫好了疏桐身上的衣衫,叫醒她,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鳴便攔腰抱起她走出山洞,讓她看駱駝峰上壯麗的日出,疏桐起初掙扎,昨晚瘋狂的行爲已經分不清楚是爲了救命還是情到深處,但是那樣的日出讓她忘卻了所有,她只是看着,熱淚盈眶,人在自然面前是如此的渺小。

金光四射,麗雲萬里,金,黃,紅,白,層層疊疊,相互交融,呈現金壁輝煌的祥瑞,照耀得滿山積雪華麗無比。

鳴一路抱着她下來,在疏桐強烈要求下,他只得讓她自己走。只不過雪崩之後,山下積雪幽深,疏桐踩着鳴走過的腳印,鳴牽着她的手,兩人一路無語,鳴沒有承諾,她也不需要,但是渴望過。

有時候需要和渴望是兩馬事。

鳴將疏桐帶回房間,竹翁一顆懸着的心算是下了地,他老淚縱橫道:“少主,你可擔心死老奴了,昨日是駱駝峰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雪崩,半山腰以下的雪松盡數被摧毀!”

鳴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你去準備一些熱水來!泡澡用!找些驅寒活血的草花來!”

竹翁看了看沉默,臉色極差的疏桐,應了聲。

鳴道:“你歇息幾日再回京華樓!”

疏桐有些話不敢問,她不知道鳴昨日的行爲是否是……她也不敢想,鳴是否會嫌棄她,她也不敢想他會那樣做是不是因爲自己已經不值得被珍惜?

鳴見她靈魂出鞘一般,道:“在想什麼?”

“沒什麼!”疏桐回答得極快。

“沒事就好,回去後記住,你依然是你,我依然如我!”鳴在竹翁準備好得澡盆裡放入了草藥,親自提起水桶將水注滿。

疏桐解衣。

鳴別過臉去。

疏桐道:“怎麼?你不敢看?”

鳴的喉結乾澀地滑動,道:“不錯!”

“爲什麼?”疏桐扭過他的臉。

鳴平靜地看着,回答:“沒有爲什麼!”

“好!你走吧!你依然是你,我依然如我!”疏桐背過身子,解開衣衫,跨入了澡盆,將身體浸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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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看着她赤裸的脊背,他輕輕摘下手上的扳指,用一根細線穿好了從身後掛到了疏桐的脖子上,邊道:“還記得我說過的話麼,小孩子的記性總是特別的好,可別輕易許諾什麼東西!”

疏桐回答:“記得!同樣,女人的記性也是特別的好,所以你不會輕易承諾你做不到的事情。”

鳴道:“你明白即好!”

“可我不明白,你既然說你自己是一個騙子,那你爲何不騙我?”

“騙得你高興,多得無非是一個盲目爲我死的笨女人!騙得你不高興,多得又是一個仇視我爲我所殺的笨女人。我不喜歡笨女人!”

鳴走了,門輕輕帶上,疏桐將臉也一併浸沒在了水裡,她懂了,她同樣不喜歡笨女人。

可有一個人卻不這麼想,他一直在疏桐屋外躊躇徘徊,幾翻決心抽出身邊的匕首,他擔心聰明的女人恰恰會害了兩位少主。匕首在他身上藏了數個月,而昨天她又險些害鳴少主葬身雪崩,終是下了決心,匕首閃耀着噬血的光芒,他輕輕推開了房門。

疏桐繫上了身上最後一件衣服,坐在鏡邊梳頭,看起來疲憊卻光彩照人,她像一個橡皮球,再怎麼打壓照舊生龍活虎,因爲活着總比死來得好,快樂總比哀愁來得好。

竹翁推門進來得時候沒有敲門,他端着一盆新開的五色月季來擺到她梳妝的窗臺邊,神情有些抑鬱,他放好了沒有離開,疏桐也不甚在意,她道:“竹伯,讓您費心了,只是日後不必再來更換了。”

竹伯消瘦的臉頰看起來滿是慈祥,他道:“莫非疏姑娘是要離開了?”

疏桐詫異地發現耳朵上的另外一個耳環也在了,彷彿憑空生出的一般,失神了片刻,見竹翁靠得極近才突然道:“哦……是的,我打算明日就回去!”

竹翁退後了幾步,躊躇着不知道怎麼動手纔好。

疏桐打量着他,遲疑道:“竹伯,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竹翁結巴了片刻,突然道:“疏姑娘,不如暫緩一日吧,你來這麼久還沒有遊過臨湖呢!明日老夫帶您去遊湖可好?”

疏桐心中也頗有幾分期待便毫不猶豫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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