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哥哥”二字仲辰一連幾天沒有開口和我說話,默佳被放出來刻意安排到我身邊照顧我,一路上仲辰一直冷冷地盯着我們倆,那眼神簡直可以凍得死人。默佳一如往常,好像完全感覺不到仲辰的敵意似的,仲辰觀察了我們很久,覺得我和默佳之間並沒有他所猜想的,他敵意也就放下來了。
我們足足花了七天的時間纔回到京城,但是齊洛對我說這樣的腳程算是快的了。進城不久車子就在一個非常氣派的府邸門前停下,我下了馬車馬上就被眼前的氣勢鎮住,擡頭看着門前上方用金漆龍飛鳳舞寫的府匾,我心中莫名生起了一絲恐懼。
“雅綸,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我勉強扯扯嘴角,暗暗蹙眉。
“我們進去吧。”
“啊?哦。”
我跟在仲辰身側往裡走,門前守門見到我們立馬出來跪迎,我們入府後一路見到我們的女僕家丁等也都紛紛跪下。我進門越發不安,幾次腳步停頓,仲辰乾脆緊拉我手向前走。
我們走到中庭花園上到一座拱橋,仲辰突然剎住腳步。我擡頭看去,一個年及不艾的男人在身後衆人的護擁下腳步急促往我們這邊趕來。
我打量這人。
挺鼻、薄脣外加山羊鬍須,斑白的頭髮全數束起扭成髮髻用一條戴玉髮帶固定,一雙鷹眼炯炯有神。看他的容貌與仲辰長得很是相像我心中猜想這人必是亟謙無疑。
來到我們面前他拱手對仲辰便是一揖,我先是一怔,後才意識到這是他們父子間做給周圍的人看的門面功夫。
想想做父親的竟然要向自己的兒子朝拜,這個極爲諷刺,還好不用跪下,不然還真不知道仲辰受不受得起。
肩膀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我擡頭髮現仲辰和亟謙皆盯着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不過我對上亟謙的雙眼很快就反應過來對他拱手道:“父親,孩兒回來了。”
我正想着亟謙會有什麼反應,可是沒想到他只是“嗯”了一聲,他銳利的雙眼直盯着我看,那種眼神既不像是在看一個久違歸家的愛子也不像在看一個破壞了他大事的逆子,我被他看得極心虛,仲辰嘆氣道:“雅綸之前被人暗算,雖無大礙卻已不記得身邊的人和事,所以行爲舉止變得與以前有異。”
“竟出了這樣的事?”亟謙面露驚訝摸着下巴的鬍鬚看着我道:“難怪老夫覺得綸兒有些怪異。”
汗!這雙鷹眼還真不是蓋的。
我嘴角勉強一扯,仲辰道:“望只望他回來之後能記起以前的事。”
亟謙點點頭對仲辰道:“他已經回到家中,不管他記得與否相信也不會再出什麼大事。相比之下眼前有件事更爲重要,殿下可否隨老夫移步書房,老夫有要事要與你相商。”
仲辰擺手:“舟車勞頓了這麼久我也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府中歇息,有什麼事我晚上過來再與你商議,如何?”
亟謙又摸了摸鬍子,道:“也好。”
仲辰湊到我耳邊小聲對我道:“今晚我再過來看你。”
我一聽,不情願了。這裡對我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地方,身邊連個認識的人都沒有,眼前的亟謙連最基本的親切感都顯得那麼地不真實。我想開口讓仲辰把默佳留下,可是又怕他會生氣,仲辰見我噘嘴淡淡一笑便與默佳等人轉身離去,我目送他們的背影,蹙緊了雙眉。
該隨遇而安嗎?
“你……”
“呃?”
我聞聲轉過身來,亟謙直勾勾地盯着我冷冷地問道:“爲什麼還要回來?”
“呃?”我以爲我自己聽錯了,可是看到亟謙眼中的冰冷我知道自己剛纔並沒有聽錯。
他對我道:“我以爲你爲了他什麼事情都肯做,沒想到你對他的感情僅此而已。”
他說什麼?
我腦中一時無法消化呆在了那裡,和他對視了很久我摸不着頭腦道:“您……說的是……什麼意思?”
冷冷的態度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狐疑,他的眉頭成了一個川字盯着我:“莫非你真的……”
“綸兒!”
一聲熱切的呼喚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從亟謙身上拉了去,我偏了偏腦袋見亟謙身後不遠一個四十來歲的貴婦人滿心歡喜地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她腳步急促,頭頂髮髻步搖冠上的珠子和髮髻兩邊戴着的玉步搖珠子都劇烈跳動着,她來到我面前伸手上前就想摟我,我第一反應退了開來,她的手就這麼定在了那裡,人一下怔住了。
“綸兒,你……”
這個女人長得非常漂亮,鳳眼、櫻脣、尖下巴,看上去和我現在的五官有着幾分相似。
莫非她就是……
想想還真是奇怪,都說雙胞胎會長得一模一樣,可是仲辰長得跟亟謙很像,我長得跟眼前的這位夫人很像,我們兩兄弟之間就是不見得有多相像,真是怪異莫名。
我拱手對她一揖:“孩兒見過母親。”
“這……”她退了一步,有些打擊又有些困惑,她看向亟謙,亟謙對她道:“孩子在外招人下毒暗算,雖然救回了性命但是所有的人和事都已經不記得了。”
“被人下毒?”
她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青白,她上前緊抓我手,我連忙安撫她道:“多虧有貴人相助,孩兒已經沒事,母親勿要擔心。”
“不擔心纔怪。”她憂心道:“你從小身子骨就不見特好,現在這麼一遇即使沒事身體元氣怕是有傷,等我交代下去好好給你補補,不然往後日子長了可是要後悔的。”
面對夫人的關心我心存感激,但是要是出言感謝的話又會顯得太生分,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想了很久我也只得“嗯”一聲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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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夜晚過分清靜的緣故,晚上想的事情總是比白天的要多很多,我無心睡眠到花園裡遊蕩,見池塘邊的過路亭上坐了一個人。
是她?
我走過去問道:“母親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去歇息啊?”
“哦,是綸兒啊。”她淡淡一笑,拉我在她身旁坐下,問我:“怎麼?你也睡不着?”
“嗯,所以出來走走。母親你……”
“之前是因爲你離家所以憂心得睡不着,現在你都回來了可我還是睡不着。”
“母親是在記掛雅鐲吧?”
她點頭嘆氣道:“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好歹是我帶大的。也不知道現在她怎麼樣了,我這心裡……”
見她緊蹙眉頭手撫心口一副痛苦的樣子我立馬緊張起來,她向我擺了擺手道:“我沒事。”
她道:“想當年我生下你們兄弟二人因爲辛苦過度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發現你們不在身邊就叫人給我抱去,可是穩婆沒有把你們抱來卻把你父親帶了進來,我心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不想你父親一開口就對我說仲辰已經被他抱進宮了……”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已經哽咽,她繼續道:“後來我才知道我姐姐蝶妃動了胎氣,也生了,可是生的是個女孩。宮裡是個母憑子貴的地方,不偷龍轉鳳只怕失去這萬千寵愛,到時候一直嫉視着她的皇后一定會趁她失寵痛下毒手,你父親這一方的勢力也會被一網打盡……你父親怕日後命運不堪,所以出了這一下策。”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相安無事隱瞞了這麼多年,誰也沒想到皇上突然病重,誰人繼承的問題一下子成了重中之重。爲了奪得皇位大家由臺下鬥上了檯面,二皇子也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一些關於當年的事千方百計去找證據想要打垮仲辰。你父親得知後痛斥自己當年沒有斬草除根,怕他會害了雅鐲我總是勸他三思,但是又擔心存婦人之仁會萬劫不復,我一時沒了主意,不想你直接帶着雅鐲就跑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前面的敵人都還沒應付得來後面自己兒子竟然帶着整件事情的關鍵人跑了。鬧了這麼大的事亟謙再見到我也沒有什麼過激的反應,換作是我的話頭上早冒煙了。
“仲辰是長子不是應該立爲太子嗎?”我問。
“二皇子的生母是當今的皇后,她方的勢力一直都以皇后娘娘生的孩子纔是正統爲由阻撓皇上立仲辰爲太子,而你父親這邊又極力推崇長幼有序反對皇上立二皇子爲太子,所以太子這個名銜未曾落定。”
夫人說完抓起我手對我道:“綸兒,其實你不該回來啊。”
“呃?”
她怎麼和亟謙說一樣的話?
她眼中盡是關切道:“這段時間我一直心緒不寧,怕是會有大事發生。你若沒有回來府裡就算有事也未必波及到你,這樣我們家起碼還能保住你這一點血脈,可是……”
可是我卻回來了。
難道之前亟謙說這話也是這個意思?
不對!語氣上不對。況且他還有着下文,只不過當時因爲夫人的出現打住了。
我安慰她道:“我們家不會有事的。船到橋頭自然直,您不要想得太多,還是放寬些心注意身體比較好。”
“希望吧……”夫人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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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憩楓苑,我銓上門後就把房間裡掌着的燈一一熄滅,吹到只剩下最後一盞的時候我面對周圍的黑暗突然不安起來,我心裡惦了一下,決定留下廳前的這盞燈讓它點着過夜。
剛倒下牀我就聽到敲門聲,我起身走出廳外問道:“誰啊?”
“我。”
仲辰?這麼晚了他還在這府裡嗎?
我道:“我很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
“雅綸……”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我直接拿起燈罩吹熄了我僅留下的那盞燈火,門外的燈籠把仲辰的身影映了進來,他落寂地輕嘆一聲,轉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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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其它人家的少爺們是不是也像我現在這麼無所事事。
請來的戲班正在臺上賣力地演着,坐在臺下的我呵欠連天。別說欣賞,連詞我都沒能聽準,不悶死就已經舉國慶賀了。
我揮了揮手,找來安排這節目的人問道:“現在唱的是哪一齣啊?”
那人笑問:“您沒看出來?”
看得出來還用問你?
我瞟他一眼,一擺手,他馬上退回到了一邊,我又靜靜地看了一會,再也忍不住了。
“停!停!停!”我起身一喊,鑼鼓響徹的院子頓時鴉雀無聲,也不理會衆人的錯愕,我背起手轉身就走。
出了院子路過中廳我見仲辰和亟謙在那不知道談些什麼,仲辰看上去像想殺人似的,他道:“豈有此理!這李希分明是在挑釁。”
李希?!
我腳步一下停住了,耳朵馬上豎了起來。不想接下來的第二句卻是亟謙的大喝。
“綸兒,我和殿下有要事相談你在這裡做什麼!”
總不能說我在偷聽吧……
我乾笑兩聲假裝離去打算找個隱蔽的位置再聽,不想仲辰拉我進了中廳道:“雅綸,我告訴你,以後不准你見李希!”
我的媽,這樣還能算是告訴嗎?這樣跟警告有什麼區別啊?
我眨眨眼睛把目光拋向亟謙,仲辰一把把我的頭扳了回來:“你聽到沒有?”
“聽……”
“殿下!”
齊洛神色緊張地衝進來,道:“皇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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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亟謙已經是晚上。
“李希要見我?”我詫異萬分:“爲什麼?”
“你們之間算得上有點交情吧。”
何止一點,上次我中毒還是全靠他照顧。可是爲什麼亟謙會跑來跟我說這個,他們不是對立的一方嗎?
“他讓我何時去找他?”
“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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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早起悶得發慌就乾脆早點去找李希。
發話下去叫人備車,馬車很快就停在了府前等我。我踩着輔梯正要上車,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我回頭一看,原來是默佳。
我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怎麼在這裡?是來找我的嗎?”
“你去找李希?”
“是啊。”我心裡奇怪:“你怎麼知道?”
“不用車子,我送你,走吧。”默佳說完抓住我手臂就扯了去,我感覺他怪怪的,心中滿是不解地跟他走,過了一會他拿出一樣東西對我道:“這個給你。”
這是一個棕色皮革做的可以綁在手腕上類似袖裡劍的東西,但是它裡面裝置的不是短劍而是一根大概有十釐米長像牙籤這麼粗的銀針,旁邊是個貼臂的銀針補給袋,裡面裝着有十幾支同樣大小寒光閃閃的銀針。
“這個是哪裡弄來的?”
“我做的。”
“這麼厲害!”
默佳淡淡一笑,道:“手掌如果向後揚針就會射出來,這個要比你上次撿到的那寶貝匕首要實際多了。”
他從我手上拿過東西抓起我右手幫我綁上,邊綁邊道:“像你這種沒有根基的人要習武是很難的,要是遇到什麼緊急情況也只能靠這個東西了。”
“呵,小看我,說不定我骨骼精奇是個奇才,不用基本功將來也能武功蓋世呢。”
默佳嗤笑出聲,手往我臂上一拍:“好了。”
手臂上戴了東西一時間感覺很不習慣,我耍玩了一下,手一擡,沒反應。
我瞥向默佳,默佳雙手環胸看着我,我手再一揚,還是沒有反應。
我投訴道:“老兄,你這個不行啊。”
“我剛纔怎麼跟你說來着?”
“這樣啊!”我說着手一揚,一支銀針“咻”地射了出去,剛好一個拿着鳥籠挺着肥油肚穿得很暴富的人經過,銀針穿過鳥籠驚得籠裡的八哥上竄下跳,我一驚,吐吐舌頭不理會那個大聲罵孃的胖子拉着默佳趕緊走人。
過了第二條街我就拿出銀針補了上去,問默佳道:“你什麼時候才能再教我練武啊?”
“不大方便。”
“不方便?哦,我知道了,是因爲仲辰嗎?”
默佳淡笑:“不算是。”
“不算是?”
我正奇怪,默佳道:“到了。”
“啊?”我擡頭。與眼前的這座宅院相比李希的沁南軒怕是不及其三分之一,單單是門前的一對石獅子壓倒性的氣勢就讓周圍的建築物矮上了一截。
“是這裡嗎?原來這麼近啊。那我進去了。”我剛要邁步被默佳一把抓住,我蹙眉:“……默佳?”
“……”
他沉默與我對視了一會,沒有開口直接放開了我的手,我心裡覺得奇怪,瞥他一眼,往府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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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通傳,李希先是一臉意外地跑出來,見了我隨即恢復常態道:“沒想到他居然答應了。”
“答應?”我覺得奇怪,問他道:“你剛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希又是一怔:“你……”
“不是你說要找我敘舊的嗎?”
“嗯?”
李希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奇怪:“亟……我父親說的。難道不是嗎?”
“哦……”李希點頭後扯起嘴角道:“呵,這隻老狐狸。”
“呃?”
我不解地看着李希,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李希招來身邊站着的僕人小聲交代了幾句什麼,那人退出去後李希問我道:“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我吧?”
“嗯。”我點頭打量了一下四周,道:“你這地方不錯嘛。”
“還好。”李希道:“不過和宰相府比起來這裡怕是遜色多了。”
“那是。”我對他道:“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這個地方。”
“爲什麼?”
“感覺上吧。”我蹙眉想了想,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那就搬到我這裡來,就這麼說定了。”
“怎麼可能。”我笑道。
“怎麼不可能,說不定你在這裡住要比留在宰相府自在很多。”李希揚起笑容問:“要不我帶你到處看一下?”
“可以嗎?”
“這是先父的產業,哥哥們皆已成婚不住在這裡,我是這裡唯一的主人。”
“哦。”我隨李希周圍轉了一圈步出花園,我問他道:“爲何你會與我父親見面,你跟仲辰有什麼瓜葛嗎?”
李希不屑地笑道:“他想拉攏我。”
“拉攏你?可是你明明……”
“爲二皇子效力的是我那兩個哥哥,不是我。我之前所做的事只是因爲哥哥們的拜託而已,不爲別的。”
我一聽,蹙眉道:“這麼說你倒是有意要投到仲辰門下羅?”
“沒有。”他嘴角一扯:“你問這麼多作甚麼?莫非……”
他臉湊到我面前:“你緊張我?”
非常曖昧的近距離,近到我和他的鼻子都差點碰到一塊了。這麼近的距離我一下子懵了,只是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突然他眼中有了戲謔之色,脖子一伸,我反射性往後一縮,瞪他道:“你想幹什麼?”
“你知道的。”李希露出陽光般的笑容道:“好可惜,差一點就碰到了。”
我臉刷地一下通紅,大聲道:“開什麼玩笑!”
李希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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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把我帶到花園的涼亭處,那裡已經備好了酒菜小點,久未見面的綠簾站在桌邊笑看着我,我看到她對李希驚喜道:“你把她帶過來了!”
“嗯。”李希點頭:“她是你的人不是嗎?當然要給你送過來了。”
“真是太感謝了!”我跑過去伸手想擁抱綠簾,不想李希一把把我拉了回來,道:“我可沒說馬上就把人還你啊。”
“爲什麼?”我看看李希又看看綠簾,綠簾笑對我搖頭,我摸摸下巴,問坐下把酒往嘴裡送的李希:“莫非……你看上綠簾啦?”
“噗”
李希被我這麼一說酒一下全噴了出來,他被酒嗆到咳得臉色發紅,我連忙拍拍他背,他咳了好一會指着我道:“你……咳……什麼話!……咳……她才……多大啊!”
“也對,你喜歡年紀比較大的。”話一出口李希馬上拋來了噬人的目光,我知道踩到地雷了連忙道:“既然你不是看上她了爲什麼你不肯把她還我?我找不到你不把她還我的理由哦。”
“何必這麼麻煩呢?”
“什麼?”
李希很無厘頭的一句話讓我很不解,李希笑着把酒杯往我面前一放,道:“你到時候自然會知道,現在什麼都不要說,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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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三巡腦子很興奮但是身體動作之類的基本上是已經混沌了。綠簾早已退了下去,李希見我趴在桌子上沒了聲息便抓起我的頭髮逗我,我被他弄得臉很癢揮手去掃,他玩心不息過了一會又捲土重來。
“哎呀,叫你不要弄你偏要,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我抽回我的頭髮推了李希一下,李希大笑指着我:“老虎?”
“老虎!”我指着我自己笑道:“而且還是隻母的。”
“母的?”
“母的!”
“那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李希伸手過來抓我,我連忙往後起身退了兩步,他抓空了壞笑道:“你跑不掉的哦,快點過來。”
“過你個頭,有本事你抓我啊。”我朝他皺皺鼻子轉身就往亭外跑,不想他直接就躍過桌子攔腰把我抱了回來,我大笑着掙扎退開了兩步,不想他一把把我扯回到懷裡緊緊摟住,我掙脫不開,只得放棄了。
“雅綸。”
“嗯?”
“雅綸。”
看他一臉的戲謔我白他一眼:“什麼?”
“雅綸。”
我輕笑問:“我的名字你叫着當是好玩啊?”
“雅綸。”
“你還叫,你想作甚麼?”
“雅綸……”
聲調變了,李希突然正經起來,深邃的雙眼注視着我的眼睛深處,我心裡一顫,笑容僵住了。
我輕微掙扎了一下,他馬上加重了臂上的力度,我擡頭看他,問他道:“我怎麼感覺你今天怪怪的。”
他扯起嘴角淡淡笑道:“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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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之前玩得太瘋,我醒來之後整個人都混混沌沌的,過了好久才能回過神。
我坐起身右肩上馬上就感覺到了明顯的拉力,我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我身上的衣服凌亂到不行,尤其是外衣,就只有右手這邊還穿着,左邊的衣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褪掉了,被李希壓在了身下。
我拉拉被李希壓住的衣服,衣服紋絲不動,我又推推背對着我熟睡着的李希,他睡得很熟沒有反應。我想了想幹脆連那邊衣服也褪了下來,兩手抓住衣服大力往外抽。
衣服沒有拉出多少李希倒是被我弄醒了,他轉過身來睡眼惺忪問我:“你在作甚麼?”
“你壓住我的衣服了。”
他瞥了身下一眼挪挪位置把衣服拉了出來,我拿起衣服穿到身上越過他爬下牀,他問我道:“你要去哪裡?”
“回家啊,我昨天出來一直到現在,怎麼說也該回去了。”
“可是你昨天不是說要在我這住的嗎?”
“那是你說的。”我笑道:“我不是說了不可能了嗎?放着自己家這麼大一處宅院不住跑到你這來要被人說閒話的。”
“有什麼關係,我們又沒做什麼。”
我三下兩下整理好衣服道:“不聊了,我要走了。”
“雅綸!”
“嗯?”
李希起身道:“我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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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簾準備東西給我們兩人梳洗,之後我們隨便吃了點東西他便叫來車子把我送回了宰相府。在宰相府前和他道別後目送他的馬車離開再轉身擡頭看了一眼門前上方掛的那塊府匾,我輕嘆一聲走了進去。
進到中苑,還沒上小橋就聽到中廳那邊傳來咆哮聲,聽聲音像是仲辰的,我心念一轉,快步趕了過去。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這麼做?”
“那都是爲了你。”亟謙的聲音傳來道:“李希是個難得的人才,如能得他相助你必定如虎添翼。”
“即使如此你也沒有必要這麼做!真的要靠這樣去換的話我不希罕!”
仲辰吼那一聲我正好踏進門去,一個瓷器迎面飛過來砸到我左耳邊的木門花窗上,距離太近破碎的瓷片反彈開來劃到我的臉上,仲辰一下呆住了。
“雅綸……”他急步走到我身邊查看我有沒有受傷,我被嚇懵了,好半會纔回過神來,眉一豎,對他罵道:“你就不能少做一點讓我反感的事情嗎?每次都這樣!”
“雅綸!”我話音剛落就被亟謙斥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殿下說話!”
偏心!
我瞥了亟謙一眼心裡暗罵一句抽回被仲辰抓住的手:“是,我的錯,沒事我先走了!”
我剛轉身就被仲辰拉了回來,他問我道:“你去了李希那裡?”
“是啊,怎麼?”
仲辰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我被他嚇到,提防地往後退了一步,他又問我道:“你……沒事吧?”
“事?我能有什麼事?”我瞟向亟謙,亟謙緊抿着嘴瞪着我倆,我注意力重新回到仲辰身上,問他:“你說的有事是指什麼?”
仲辰一怔,隨即臉色恢復如常,扯起嘴角對我道:“沒什麼,沒事就好。”
他上前伸手把我耳邊散落的青絲別到我耳後柔聲對我道:“雅綸,答應我好嗎?以後不要再去見李希了。”
爲什麼?
我目光又瞟到亟謙身上,亟謙此刻的臉色比仲辰剛纔更甚,那種難看法都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
我答道:“再說吧。”
“不是再說,是一定!”
“嗯,好。一定,一定。”我撥開仲辰的手道:“你們聊,我很累先回房去了,沒什麼事不要找我。”
我說完立馬轉身恨不得用最快速度離開,可是剛踏出門去我想想又回去補了一句:“有什麼事也不要來找我啊!”
仲辰聽了咧嘴一笑,亟謙則往我臉上瞪,很清楚這是他發怒的前兆,我見他這樣連忙退了出來。
爲什麼仲辰要大發雷霆?爲什麼他聽到我去找李希臉色變得這麼難看?爲什麼之後聽到我沒事他又變得這麼快?爲什麼李希的態度這麼奇怪?
想着想着我的腳步停下來了。
我左右看了一下,轉身便往後院後門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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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回來了?”李希的笑容非常燦爛,他問我道:“莫不是你決定搬過來了?”
“你還是算了吧,這個不是我回來的重點。”我問他道:“仲辰和亟謙是不是來過你這裡?”
“沒錯啊。”他點頭:“之前不是和你說了他們有意要拉攏我嗎?”
“你們都談了些什麼?”
“怎麼?”李希問:“你回去之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囉嗦!你們到底說了什麼?”
“仲辰說只要我答應,我想要什麼他都能給我。”
這是籠絡人心的一般招數而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爲什麼仲辰會有這麼大反應呢?
“你要的是什麼?”
李希盯着我笑意自嘴角蔓延開來,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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