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說城上如何熱鬧,城下的兩軍此時也是各自忙碌。
先說天鳳軍這邊,後續的戰場情況倒也陸續傳來,首先是統計出了準確的消息,二十七人戰傷當中,女兵二十二人,男兵五人,多數都是身體中箭,只有兩人是較爲嚴重的頭臉部位中箭,不過經初步檢查後判定應該不會危急生命。
然後就是武器的使用情況,剛剛光是玩兩軍對射了,雖然沒用上火器但按照天鳳軍律也還是要檢查統計並報備,然後射失的弩箭當然也要補充,並且要報上大致的射出數量以便戰後統計,因爲天鳳軍的戰場統計可是有別於這個時代的軍隊,女兵們每一枚射出的弩矢上都刻着使用者的軍號,戰後是要查驗敵軍身上的中箭部位來報功的。
當然了,爲了隊伍的團結和提高積極性,這算是女兵獨有的福利待遇,並且也就只有每次出戰時女兵們隨身攜帶的一壺弩箭會讓她們刻上軍號,戰時射失以後緊急補充的弩箭就不能和沒時間刻軍號了,而用這些無標記弩箭射殺的敵軍人頭數目也將由本次出戰的全體弩手們平分。
而男兵方面也不能厚此薄彼,除了肉搏羣戰的時候所有斬殺由全體男兵均分之外,也允許男兵以割取敵軍右耳來計算個人斬殺,當然眼下這些軍功的據算方法還都是試行,以後會不會更改還得再說。
至於隋軍的齊郡兵這邊,卻也是一言難盡了。
時間不妨先往前倒回一刻多時辰,當五百府兵擺着鋒矢陣,踩着整齊的步子向着天鳳軍陣地前進的時候,以範景恭爲首的十餘騎軍中將領也領着餘下的人馬緩緩跟在後面走了五十來步,將敵我兩軍的間距縮短到了一百五十步左右。
這麼做叫做壓陣,目的一個是給予出擊部隊一個心裡支撐,另外就是對敵軍造成心裡壓迫,如果一不小心出擊部隊被擊潰了,保持着陣型壓上來的部隊還可以穩住陣腳阻攔追擊的敵軍,若崩潰的是敵軍,也可以縮短全軍衝鋒時要奔跑的路程。
只是,開始一切都好,由陳來率領的五百可謂齊郡衛府中的精兵,結成戰陣緩慢進逼時不論陣型還是團隊之間的協作,都可以堪稱完美,盾陣結得是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潑水難進。
然而,等到了射擊陣位之後,雙方一對射問題就大了,範景恭等人在眼前看得清清楚楚,位於盾陣後部的射手也才搶着時機射出一輪羽箭,便被突然從天而降的弩箭射倒了十幾人,跟着也就是十幾個眨眼的功夫,盾陣竟然堅持不住土崩瓦解,士兵們在後撤的時候又被大量射殺,雖然天鳳軍在府兵們跑出了八十餘步的距離後就停止了射擊,可卻有百餘士兵在七十到八十步的區間之內被無情的射殺了。
雖然對此早有心裡準備,但衆人也還是被如此狀況給驚得目瞪口呆,以他們以往對付其他義軍還有山賊土匪的經驗而言,這般嚴密的盾陣一般不可能輕易叫人射破,而且還是這種直接把箭射到後陣的戰法。
“爲何如此!”目瞪口呆之餘,範景恭扭頭來看身後衆人,也就見聽秦瓊道:“將軍,敵軍使的似乎是弩弓,恐有一石之力!”
“一石的弩弓?”有將領聽了滿臉不信,問道:“不是說這賊軍弓手,都是些女娘麼?”
“該是撅張弩,而且那傘蓋有古怪!”秦瓊眯眼也瞧看不清,便也來望邊上的羅士信,羅士信急忙答道:“那傘蓋怕是牛皮製成,瞧着似乎我軍箭矢難以穿透。”
這麼一說,衆人又是愕然,大家也都算是軍中宿將,今日卻是大開了眼界,想不到世間還有這般運用傘蓋的辦法,居然可以拿來擋箭?
也就在衆人繼續納悶的時候,也就瞧得兩個士兵扶着陳來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至近前時,見他往肩頭一拔,將一枚打穿他肩上甲冑的弩箭硬生生拔了出來,跪地稟報道:“將主,末將無能,甘願受軍法處置!”
範景恭卻是在陳來奔至近前的時候早已翻身下馬,見狀忙也上前來扶,寬慰道:“賊軍強弩犀利,罪不在你,且速速下去裹紮傷勢,整頓人馬!”
然後伸手接過陳來遞上的染血弩箭細細來瞧,便也發現這弩箭與隋軍的弩箭大有不同,轉身上馬後便也交與他人查看,道:“想不到,這夥賊人竟是有備而來!何人有計,可破此弩陣?”
衆人將弩箭在手上傳了一圈,最後傳到了秦瓊手裡,秦瓊拿在手裡仔細一看,便也道:“鴨羽、竹杆、鋼矢,全長該有九寸,還塗有黑漆,刻有古怪的符號,便是軍中弩弓也不曾這般精細。”
“將軍,或可用火攻?”一名裨將拱手提了個建議,秦瓊卻是當頭一盆涼水澆下,道:“如今軍中僅剩少許油脂,製成火箭也無多少,就算燒得傘蓋,也難破其弩陣。”
“不如強攻!”另一員裨將拱手上前,提出建議道:“我軍兵分三路,以龜行陣直抵賊軍陣前做白刃戰。”
秦瓊再次放懟道:“賊軍陣型嚴謹,身後還有城牆依託,兵分三路豈非全軍壓上,若強攻不妥,又當如何?”
衆人一想也是語塞,獻計強攻的裨將心有不忿,便也挑事道:“這也不行,那也不妥,叔寶大才,可有妙計?”
秦瓊聞言,便也向着範景恭拱手道:“將軍,我軍倉猝而來,甲冑不整,軍輜未足,不若先行退去,明日打造一些攻城、擋箭的器具之後,再來討賊。”
這話一說,衆將都是齊齊冷哼,不過範景恭捋了捋撫須道:“叔寶所言,倒也是老成穩重之策!”
得了範景恭定調,衆人雖然心中略有怨言,卻無人膽敢反對,畢竟秦瓊說的也是事實,當初聽聞高密被賊軍攻佔,還以爲這所謂的賊軍,也就是些拿着竹竿、燒火棒子的農戶村人,所以急匆匆也就來了,別說什麼攻城器械,便是行軍帳篷也沒多帶,大夥在即墨城外補充了五天的乾糧以後,便急行軍而來,做的美夢是官軍一到,賊軍便會土崩瓦解,不堪一擊。
誰知道,如今瞧起來,不堪一擊的卻是自己,這正兒八經算是大力一腳踢到了鋼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