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說話，用手輕沾了點藥膏在他背上塗抹着，看着白色狀的膏劑在我手上逐漸淡化，心裡不由得一陣惆悵。這種場景，像是平常丈夫受了傷，妻子爲丈夫上藥，可是這個用在我和少伯的身上卻顯得不太合適。
若是可以，菼執可不可以只是平常人家的男子，我與他說不定也能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再生幾個孩子，這日子也就算美滿了。可惜，他偏偏是帝王之家……
夷光也還答應了少伯的要求……
一滴淚滑落，滴在了少伯的傷口上面，直到少伯叫了一聲，我才反應過來，拿起旁邊的紗布給他包紮，用剪刀剪下紗布多餘的部分。
我拍拍手，“好了。”
“瀅兒，爲什麼要哭？”少伯喚我瀅兒，也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纔會這樣叫我。
“沒什麼，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端起桌上的托盤，繞過他，卻被他的手橫檔在半空，阻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解，擡頭望他，卻看見他的眼睛直視着我，彷彿要透過我的內心深處。
“原來我竟然已經令你這麼討厭了啊！連與我多說一句話都覺得厭煩……”
“不是的。是因爲……”
“因爲什麼？”
他的口氣帶着淒涼，我急切想解釋，但話說了一半卻不知道要怎麼說。
“少伯，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我想先離開了。”我不想再說什麼。
“瀅兒，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我沒有答話。
少伯沒有得到我的答話，繼續說：“第一次見面，你救了受箭傷的我。我後來和你們解釋，是被要射向麋鹿的箭射傷了我。其實是我和君上當時被吳國的軍隊追殺。夫差原本答應放我們回來，中途的時候被伍子胥暗中派人前來追殺。我爲了掩護君上，這才被射了一箭，幸而遇到你……”
“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我死在那裡都沒人知道……”
“我向君上獻計，恰巧碰見了西施姑娘，若得她相助，此計實施必然如虎添翼。但後來打聽後才知，上門求親人數不在少數，西施姑娘卻無應允之意，所以……”
少伯的頭略微頷首，眼眸黝黑，神色愧疚。
我就是再怎麼笨的女子，加上夷光之前和我說的事情一連起來，也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所以，你就故意接近姐姐，讓她以爲你對她有意，好讓她應允了你的要求，爲你入吳國，對與不對？！”
我用的是疑問句，可是話中帶了憤怒的成分。就算少伯不回答，我也知道，擺明了事實就是這樣。
少伯遲疑了一會，閉上眼眸，“是。”
我推開他，不想與他在這裡多說什麼。夷光這樣真心對他，少伯怎麼可以……
少伯卻不讓我離開，雙臂緊緊抱住我在懷裡，我掙脫不開。
“瀅兒，你聽我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帶着這樣的目的接近姐姐，還要我說什麼！”
我拼命地掙扎，可是他卻沒有絲毫鬆手的痕跡。
夷光答應了他的要求，他也達到了他的目的，爲什麼現在反倒要留住我？
我不肯留，他不肯放，手上的托盤就這樣掉落在地，裡面的剪刀掉落下來的時候劃傷了我的手臂，扯出一道口子，鮮血順着那道口子直流，漫延過我們兩個的手臂。
“嘶~”
少伯拉過我的手臂：“瀅兒，給我看看！”
撿起剛纔掉在地上的紗布，作勢要給我包紮，我連忙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
“你一個人怎麼弄？連我爲你做這麼一點小事你都要拒絕嗎？”說完，就自顧自包紮起來。
窗外有一女子在靜靜望着，眼眸垂了下去。
“這樣你就會開心了吧……”她嘆了口氣，默默離開，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少伯細心地爲我包紮着，先是用棉花擦去血漬，再用紗布一圈圈地繞着，動作小心翼翼，好像在對待一件珍寶一樣。
這樣的事情，可惜不是菼執爲我做的。
等到他打上個結後，還不見他放開我的手，還一直緊握着。
“我該走了。”我收回我的手，起身要離開。
少伯卻不肯放，拉住我的手，緩緩向前，放到他的心口處。“聽到了嗎？瀅兒，聽到了嗎，我的心一直在爲你跳動。請你回頭看我一眼好嗎？”
“……”我知道少伯對我的心意，但我不能
接受。
“我該回去了，鄭大娘還等着我做飯呢！”我迅速抽回我的手，孃親雖然已經不在了，可我每天都要去照顧鄭大娘。這個拿來當做迅速逃離這裡的藉口，少伯應該沒辦法說什麼。
可是……
少伯突然擁住我，雙臂把我緊錮在他的懷中。“瀅兒，我愛你。”
我不敢相信，雖然早就知道他對我的心意，但是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我還是大吃一驚。
“如果，我從一開始對你沒有隱瞞的話，你是不是就會愛上我？”
“我……”
這時大門發出一聲巨響，木板門被某人踢得應聲倒地。
菼執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扯過我的手，卻因此牽扯到傷口，疼得我“嘶”了一聲，血跡一點一點在紗布上浮現。
少伯好心地提醒着：“君上，當心趙瀅姑娘的手。她纔剛受過傷。”
“不用少伯兄擔心。”有了少伯的提醒之後，菼執的力道放輕，卻還是不肯放開我。
“菼執……君上，你幹嘛？快放手！”
菼執聽到我這樣叫他，二話不說，就把我橫抱起來，大步跨出，一點也沒有看向少伯。
他爲我解下紗布，再重新纏上新的紗布，看着手上的紗布，臨了還打上個蝴蝶結，似乎還很滿意自己的傑作。
換下來的紗布上還有我手臂上的鮮血，這是別人看得見的血，可是我心裡流的血有誰看得見？
一滴一滴，侵蝕心臟……
這幾天菼執一直在我們這村子裡住着，許久沒有回宮。他的王后不惜屈尊來到這裡探望他，還送來了一大堆的日常用品，雖不奢華，但總比我們這村子裡用的東西好多了。也因爲這位王后的到來，百姓們都知道了菼執和少伯的身份，各個都誇讚着王后的貌美，還說和君上真是般配。
我一直不去想，不去看，躲着，避着，但這逃避不了現實。那位王后的確是美麗的，舉止投足皆是優雅。也該是這樣的人才配得上菼執這樣高貴的身份。
“瀅兒，怎麼了？”菼執問我。我這才注意到原來已經包紮好了。
剛巧那位王后走過來有事找菼執，我不想看見他們兩個親熱的樣子，像有人追我一樣逃離了現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