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4 進宮
康乾二年七月，先皇孝期一過，朝中大臣便紛紛上書，要求皇帝儘快下旨選妃充實後宮……舒愨鵡琻皇帝單身，這可是個大問題！
古往今來，只怕還從來沒有哪一位皇帝像他們現在這位聖上這樣，登基都第三年了，後宮裡竟然一位妃子侍妾都沒有。
當今聖上以前就只有一位太子妃，一位側妃，四名侍妾。太子妃已經去世好幾年了，那位嶽側妃更是在太子當初被刺以後就殉情自殺（對外的說法）了。四名侍妾原本就無寵，在皇上當初假死遁世之後，敬王妃便安排她們出家的出家，嫁人的嫁人了。雖然現在皇上回來了，但不管是出家的還是出嫁的，都不可能再回來了。
而今上登基的時候，因爲在先皇的孝期，自然是不能選妃的。本來嘛，作爲天子，是不必跟百姓一樣守滿二十七個月的，歷代皇帝都是以一天代一個月，二十七天就守孝完了。但他們這位皇上至孝，非要像普通百姓一樣守滿二十七個月的孝，孝乃大善，做臣子的除了讚美還能說什麼？
好不容易二十七個月的孝期終於過去了，大臣們再也忍不住了。皇上憋得住，可是他們忍不住了啊！皇上再不選妃，他們家裡的女兒孫女年齡都大得拿不出手了……當然，他們一個個都義正言辭地說，皇上沒有子嗣，僅有一位公主，馬上就要出嫁了，這大夏的江山以後可怎麼辦？爲了大夏的江山承繼，皇上您就下旨選妃吧！
杜嘉瑾先是將這些摺子留中不發，大臣們以爲皇上還在考慮，也沒有催得太緊，但眼看三五天過去，七八天過去，最後半個月都過去了，皇上一點要選妃的意思都沒有，大臣們便乾脆在早朝上直接提了出來。
杜嘉瑾眼看避不過去了，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但自己受傷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擺出來說的，而且當初受的傷到底影不影響生育其實還真不好說。所以，他滿臉沉重道：“鑑於前朝外戚專權，頻頻引發朝綱動亂，朕決定更改我朝的選秀制度。以後，后妃一律不在士族及官員族中甄選，就從民間選吧！只要家世清白就行，能識字最好，就是不識字也不要緊。”
以後后妃都從民間選？只要家世清白，不識字都不要緊？這個……也太委屈皇上了吧？
大臣們自然反對，而反對的唯一理由就是這樣實在太委屈皇上了，而且也不利皇子的教育。
對此，杜嘉瑾早想好了應對：“民間亦有佳麗，談何委屈？不識字也不要緊，等進了宮再學就是。讓她們進宮學詩書總比讓她們閒着無事暗中爭鬥的好。至於皇子的教育，如何能長於婦人之手？以後皇子公主出生以後便集中到一起撫育，一律不讓后妃插手。一來可以讓皇子公主們培養手足之情，相親相愛；二來有朝中大儒負責教化，不求皇子公主們個個都能聰明睿智，但自幼有名師教導，應該都能成爲仁孝寬厚之人。”
竟然將皇子公主們集中在一起撫育？皇上這主意真是聞所未聞，但細細想來，卻真是個好主意。歷來皇家皇子爭鬥最厲害，皇上在平民中選妃，就杜絕了外戚專權，皇子們要爭儲，也全看個人本事。如此選出來的儲君必然是最聰明最能幹的一個，對大夏江山的承繼來說，的確是最好的辦法。
當然，既然後妃都不在官員族中甄選了，大臣們催促皇上選妃的熱忱頓時就降下來一半。他們原本也是趁着皇上現在一個后妃都沒有，想要將自己家族中的女孩送進宮來，好爲自己及家族謀取利益的，現在這條路走不通了，他們自然也就沒這麼賣力了。
當然，還是有些忠心耿耿的臣子是真的擔心皇帝的子嗣，還是不斷地念叨這事，並幫着皇帝一起完善新的選秀制度。皇上這主意真是越想越妙啊！當然，就像很多同僚之前說的，這樣一來，皇上的確委屈了點。想着後宮裡全成了村姑，大臣們都爲皇上感到寒磣。
杜嘉瑾的這個想法還是鳳舞無意中提起的。當時他跟杜嘉麟提起歷代後宮紛爭，皇子爭鬥，鳳舞忽然就提了這麼一個想法。
后妃從平民中選，鳳舞是從明代后妃制度來的啓示。不過鳳舞說了，可以從低等官員和平民中選，而杜嘉瑾直接將低等官員也棄了，改成從平民中選。至於皇子公主集中教養，自然是來源於大清朝。
因爲是真的不想選妃，杜嘉瑾又以節儉爲名，說不想勞師動衆只爲自家選妃，只讓恆京及附近幾個縣各選送兩名女子進宮待選，選妃一事就算是對付過去了。
因爲只讓恆京及其周邊幾個縣選送女子進宮，杜嘉瑾估計最多兩三個月人就能送進宮來。但就算後宮有了嬪妃，大不了拖個一兩年，這也是治標不治本。要解決此事，關鍵還是得有太子！所以，秀女還沒進宮，杜嘉瑾就讓人將杜嘉麟叫進宮去。有些事情是時候催一催了。
……
睿親王府中，杜嘉麟接到一封信，正與鳳舞商量。
天醫門袁繼揚來信，說鳳舞的母親因爲懷孕心情煩躁，希望鳳舞能去一趟，安慰一下心情不好的孕婦。
原來，鳳舞的生母趙氏今年四月時發現有了身孕，也不知道爲什麼，反應特別大，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等不吐了吧，她心情又變得極其不好，煩躁易怒似乎還很不安，甚至都不讓袁繼揚通知鳳舞。袁繼揚這個二十四孝老公實在沒辦法了，只好寫了一封信送來睿親王府，希望妻子看在女兒面上心情好點，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
鳳舞記得念羽說過，當初孃親生他的時候把繼父嚇壞了，所以繼父以後就沒讓孃親懷孕了，這次孃親怎麼又懷上了呢？又是爲何心情不好？難道是更年期到了？可是以繼父的本事，向來很重視孃親的養生，按說更年期沒這麼快到啊！
“我們帶無雙去嗎？”杜嘉麟問。
鳳舞看着在一邊跟一隻猞猁玩球的女兒，有些捨不得。帶出去吧，他們這次去天醫門，也不可能帶太多護衛，萬一有人要搶無雙怎麼辦？可要是不帶着一起去，留在京城他們同樣不放心啊！再一個，她記得無雙剛剛生下來的時候，孃親來看她，可是很疼無雙的。現在孃親心情不好，要是見到無雙應該會高興吧？
“還是一起去吧！”鳳舞想了想，女兒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心些。
杜嘉麟點點頭，看着女兒踢着球那歡快的樣子，也是捨不得留下她一個人在京城。女孩子出門的機會本來就少，趁着現在還小，帶出去見見世面也好。
“帶上金鵬金羽吧！”萬一有個什麼意外，金鵬金羽還能帶着無雙飛走。雖然想着無雙乘着金鵬金羽飛在高空中，他就一陣後怕，但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也是一條逃生之路。
鳳舞雖然點了點頭，卻苦着一張臉。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笑了，說：“我們是不是杞人憂天了？若不是這次意外，無雙的事情連我們當爹孃的都沒看出來，別人又怎麼會知道？再說了，那天的事情，知情人不都封了口了嗎？”
杜嘉麟回想這些天兩人的不安，也不禁啞然失笑。他們之所以這樣擔驚受怕，這樣不安，不過是因爲無雙在他們心中太重，纔會以爲別人知道了都要來搶。其實他們真的有點杞人憂天了。想到這裡，杜嘉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起身道：“那你讓人收拾一下，我進宮跟大哥說一聲。”
無雙聽說爹爹要進宮去，也不玩球了，小短腿飛快地跑過來，一把抱住杜嘉麟的腿，仰頭道：“爹爹，無雙也要進宮去！無雙想皇伯伯了！”
杜嘉麟彎腰將無雙抱起來，親親她粉嫩的小臉，回頭對鳳舞道：“我帶她一起進宮去跟大哥道個別。”
鳳舞點頭，忙讓人來給無雙擦了臉上手上的汗，重新梳了頭，又給她換了一身衣服，這就讓杜嘉麟帶着出門了。
剛剛坐上馬車，正好宮裡來傳口諭的內侍也到了，正好一起進宮去。
到了勤政殿外，無雙不要爹爹抱，自己非要下地來走，而後熟門熟路地就往皇帝處理政務的主殿跑去。
無雙公主向來是無需通報就可以直接面聖的，勤政殿的內侍看到無雙公主進宮來了，忙過來伺候着，就怕這位還不到兩歲的小公主跑太快摔跤。而宮女們則趕緊去準備無雙公主喜歡吃的果汁和點心。
“皇伯伯！皇伯伯！無雙來了！”無雙翻過高高的門檻，還沒見到人便大聲喊着往裡面跑。
杜嘉瑾今日看到有御史彈劾，說京郊有官員藉着給他選妃的名頭，在民間大肆選美，甚至強搶民女。杜嘉瑾正對吏部的人發火，要求立即將涉案的官員革職查辦。聽到無雙的聲音，他原本陰沉的臉頓時露出陽光般溫暖的笑容來。
“無雙！”杜嘉瑾擡頭向着門口望去，還沒看到無雙的人就已經起身迎了出來。
“皇伯伯！無雙好想你！”無雙跑進來，歡快地撲到了杜嘉瑾懷中，摟着他的脖子就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皇伯伯也想你了。”說着，杜嘉瑾也在無雙臉上親了一口，而後抱着她走到門口去迎杜嘉麟，邊走邊問，“跟你爹爹一起來的？”
無雙點點頭
，小臉上帶着幾分嫌棄的神色道：“爹爹走得好慢！”
杜嘉瑾摸摸無雙的頭，笑道：“那是因爲你爹爹不像你那麼想皇伯伯，所以走得慢。我們無雙真是個好孩子，皇伯伯正想你呢，你就來看皇伯伯了。”
無雙越發歡喜了，摟着杜嘉瑾的脖子，很大方地說：“那無雙陪皇伯伯吃點心吧！我爹爹最喜歡無雙陪他吃點心了。”
這時，內侍已經帶着杜嘉麟進來了，宮女也將無雙喜歡的果汁和糕點端進來了。
“臣弟見過皇兄！”杜嘉麟看到有大臣在，便恭恭敬敬地對着杜嘉瑾行禮。
杜嘉麟是有皇帝特旨，可以見君不跪的。畢竟這個皇位是杜嘉麟讓出來的，而皇上與睿親王從小就特別好，大臣們雖然覺得於禮不合，但也沒有表示反對。當然，他們反對也無效。
“微臣參見睿親王！參見無雙公主！”
杜嘉麟看着向自己行禮的吏部尚書和左右侍郎，道了聲免禮，心中卻暗自慶幸自己將皇位讓給了大哥。如若不然，整天都有處理不完的政務，連陪着無雙玩兒的時間都沒有，那日子該有多難過啊！
杜嘉瑾讓幾位大臣都退下，便抱着無雙去吃點心。
杜嘉麟自然跟在後面，等坐下來以後纔開口道：“大哥，可是有什麼事？”
杜嘉瑾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道：“沒事你就不能主動帶無雙進宮看看我？真是白疼你這麼多年……”說着，他又笑着對無雙道，“無雙以後可不能忘了皇伯伯。”
無雙睜大眼睛認真地點頭道：“無雙不會忘了皇伯伯的！無雙最喜歡皇伯伯了！”
杜嘉瑾聽了無雙的話，不由心花怒放，頗爲得意地瞟了杜嘉麟一眼。
杜嘉麟瞟了窩在大哥懷中的女兒一眼，淡定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那小丫頭慣會哄人，在他面前就說“最愛爹爹了”；在小舞面前就說“最愛孃親了”；如果他們都在，她就說“最愛爹爹和孃親了”……不過，大哥也太好哄了。
“對了大哥，我正要進宮來向您道別，我和小舞打算過兩天帶着無雙去一趟天醫門。”
杜嘉瑾的好心情頓時就消散了，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起來。這兩個沒良心的，他來給他們做牛做馬，他們卻帶着孩子出去遊山玩水。明知道他好不容易纔能見小舞和無雙一面，這次竟然還要把人都帶走，讓他一個都見不着……
可是，人家回去看丈母孃，他又怎能阻攔？
杜嘉瑾不捨地看着無雙道：“無雙留下來陪皇伯伯好不好？”
無雙聯繫爹爹先前的話，勉強理解了他們的意思，心中不由爲難起來。她低着頭，偷偷看看爹爹，又看看皇伯伯，遲疑了好一陣才道：“無雙捨不得皇伯伯，也捨不得爹爹和孃親……”
杜嘉瑾可捨不得無雙這樣子爲難，當即笑着揉揉她的頭道：“那等無雙回來再來宮裡住幾天好好陪陪皇伯伯好不好？”
無雙正爲難呢，想不到皇伯伯一下子就幫她想出辦法來了，自然點頭答應：“好！”
杜嘉瑾又道：“無雙跟着你爹爹孃親出去玩兒，也要記得想皇伯伯啊！”
無雙繼續點頭，肯定地說：“無雙會想皇伯伯的。”
“無雙出門去玩兒，會不會記得給皇伯伯帶禮物呢？”
“會的！會的！無雙看到好吃的好玩的會記得給皇伯伯帶回來的！”
“無雙真乖！來，皇伯伯餵你喝果汁！”
……
等無雙喝了果汁，吃了糕點，杜嘉瑾便讓宮女帶着她出去玩兒，而後纔跟杜嘉麟說起了“正事”。
“小九啊，無雙都兩歲了，父皇的孝期也過了，你和小舞也該給無雙添個弟弟了吧？”當初可是他們兩個自己提出來要給他一個兒子當太子的。如今他被朝中大臣們逼着納妃，他就只能來催他們了。
杜嘉麟臉上略有些不自在，含糊地點頭道：“我知道了。”
纔出了孝期，他和小舞暫時還不想要孩子。等小舞懷孕，他又要禁慾了，那日子可真難熬啊！不過，只要想到小舞會給他生一個像無雙那麼可愛的兒子，他心裡又期待得很。
“你和小舞這次去天醫門做什麼？會去多久？無雙兩歲生辰就要到了，就不能等過了再去？”現在都八月了，馬上就到中秋，無雙的生辰就在下個月，不過還有一個月就到了。
杜嘉麟把事情說了，爲難道：“要是等無雙生日過了再去，就怕回來的時候太冷了，路上不好走……”
杜嘉瑾白了他一眼，心中冷哼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卻說無雙從勤政殿出去，歡喜地跑去御花園玩兒。
御花園很大，無雙在睿親王府玩膩了，對一個足夠大的玩樂場自然是喜歡的。她也不要人抱，自己就跑了進去。
兩名宮女兩名內侍跟在後面，擔心地含着：“公主，公主，您慢點跑！”
御花園裡，正在採桂花怡寧公主聽到聲音，微微皺眉，緩緩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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