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記得,”靈兒的記憶力一向很好:“可是,娘娘,您不是不喜歡那把琴嗎?”
長情沒回答,只說:“你把琴找出來給我。”
靈兒去了一下,很快就回來了,這琴當初是跟靈兒小云子一起過來的,是把好琴,當時就帶上了,靈兒以爲她不喜歡就一直沒拿出來。
琴擺在了案桌上,長情用手指挑了下,如金如玉,音質乾淨通透,一如當初送到她手上的樣子。
這琴跟那同心玉一樣,都被她視如敝屐。
琴上早就蒙了一層厚厚的灰,靈兒擦了好幾遍才放到她桌上,還有那玉,確實像她說的那樣扔在梳妝檯上,扔在豪不起眼的角落裡。
“王爺,您不能再喝了。”
鳳卿然躺在桃花的房裡,桃花服侍得很周到,把他當神一樣,從來不會忤逆他,也不會跟他索要什麼。
他今天喝得有些多,倒不是桃花心疼那酒,她今年備的酒比往年還要多。
她想了一下上前去拿他手裡的酒壺。
“滾開!”鳳卿然一手揮開她,那酒壺也隨着拋在了地上,發出‘碰’的一聲。
桃花嚇了一跳,立馬拿了掃帚去掃地上碎片。
掃完後,她淨了手,才坐到鳳卿然身旁去:“王爺,”小心地點喚了聲,然後伸手給他捏膀子。
桃花的手不像一般千金那般纖長,但是很軟很巧,她一下一下,力道很到位,讓鳳卿然很舒服,還有桃花房裡能聞到四季花香的味道,她睡覺的枕心裡面都塞着花瓣,牀上的帷幄繡着滿天星與紫羅蘭,喝的茶也都是花茶。
還有香,香爐裡燃燒的安神香也跟別人不一樣,有花香的味道,馥郁暗雅,鳳卿然問過她,桃花說,加了花粉,王爺不喜歡嗎?
一個很懂風情的女人,在沒遇到長情之前,鳳卿然就是在她這裡嚐到了欲/仙/欲/死的滋味。
按理桃花這樣按兩下,王爺很快就會睡着的,可是今天沒有。
他揉了一下額頭:“給本王拿一壺酒來。”
忽然,不知哪裡的琴聲傳來,像溪流流淌,哀怨纏綿,一聲聲,似能撞進人的心靈深處。
鳳卿然的眼眸變了下,凝耳傾聽,彈得是長相思。
桃花聽不出來,這是她的弱點,她只懂賣弄風情,不懂這些琴棋書畫,也曾下苦心學過,可能有些東西是天生的,她學不來。
他說要喝酒,桃花就要起身去爲他拿酒。
可是等她拿着酒回來時,那張軟椅上空空如也,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她將臉埋在上面,嗅着他殘留的龍涎香。
桃花突然意識到了一種危機,王爺以前帶過不少女人回來,也會專房獨寵,但最多一個月,不超過一個月。
可是這次她感覺王爺的心好像被打亂了。
這曲長相思長情以前學過,學成後就從來沒彈過,她覺得這曲子太過悲涼,長相思,摧心肝,東俞亡國之前,她都過得很快樂,就算有思念的人也不會彈這樣的曲子。
可是紅芳卻說這是鳳卿然最喜歡的曲子,一個不諳世事的王爺卻喜歡如此悲涼的曲子,她有些意外,對了,紅芳去哪了,她不是鳳卿然曾經的侍女嗎,也是天祈人,估計也不在了吧,被人處決了。
絲絲琴瑟,在她指尖清靈靈地響。
都說魏靜儀是才女,她一隻手就能讓九拍音律婉轉齊響,其實長情也會,很多東西她學一次就會。
一曲長相思在風華閣縈繞悱惻,將思念的痛,想思的苦彈奏的淋漓盡致。
長情以前不懂這種感覺,所以她不彈長相思,可是現在,往事如煙,原來並不會隨風吹走,它會藏在你心底的最深處,總是在孤獨寂寞的時候出來啃噬你的心。
往事如煙,一幕幕,一場場……
不知何時她已淚流滿面,落在絲絃上,最後一根弦被挑起,彈成了支離破碎。
餘音悱惻,久久不絕。
鳳卿然站在她身後,站了很久。
天亮了,雨也停了。
晨曦的朝陽明麗而璀璨,照到牀頂的帷幔時,長情撐着身子起來,如鴉的長髮從肩頭泄下,像黑絲絨一樣光滑亮麗。
她伸着長長的玉臂去勾被亂扔在牀頭的褻衣,潔無瑕的雙肩完全露在外面,裹在身上的絲錦被因爲她的起身微微褪下些,露出了引人無限遐想的‘溝’。
鳳卿然剛睜開眼就看到這樣一幅噴血的畫面。
“幹什麼,”長情剛拿起那件褻衣,就又被他按下去了。
不知爲何,她明明躺在那裡什麼也沒做,卻比桃花的滋味要美一百倍。
“不要了,今天還要進宮呢,去晚了不好……”
她的聲音被他吞入腹中,只剩下一聲聲嬌喘。
等秦香見到長情的時候已過了正午。
“怎麼來得這麼晚。”秦香問。
長情瞪了鳳卿然一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兩聲。
“那你們吃飯了嗎?”秦香又問。
“沒有,”倆人齊回答。
秦香立馬又讓人重新上菜。
吃完後,秦香看着長情,長情就推着鳳卿然出去了,說讓他去跟太后說說話。
“姐,皇上他……沒發現什麼吧。”
秦香竟然臉紅了,搖了搖頭說:“應該沒有吧。”
她也不知道有沒有,但是皇上很長一段時間,都宿在毓秀宮,夜夜與她纏綿。
“姐,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好。”
倆人牽着手一起出去了。
草長鶯飛的季節,因風而起的柳絮落了一地,一場雨下過之後,陽光下的青草綠了遍地。
“姐,你爲何這麼着急要見我。”
“不是我,”秦香停在木槿花樹下:“是蘇邑,你知道嗎,你走之後,蘇邑來求見我幾次,總不好一直拒絕,就見了一次,沒想到沒說幾句,他就很肯定地說,我不是你,問我是誰。”
秦香沒有說出蘇邑當時的失態,他當時差點把茶杯打翻了,站起身看着她:“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誰?”
秦香嚇了一跳,立馬揮退了宮人。
蘇邑是個有頭腦的人,他立馬就想到了什麼,躬了下身說了句‘失禮了,’然後繼續坐下用盡量平和的語氣說:“她去哪了,麻煩您告訴她一聲,微臣有急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