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進入昌平鎮,一羣井然有序的騎兵將馬車包圍,馬蹄聲聲,嘶鳴陣陣,馬上的騎士們均頭戴黑色翎羽,身穿黑色鎧甲,虎背熊腰,神情剽悍。
到處都是繡着黑底金鷹的王幡。
冰然他們不得不走下馬車。看到這麼多士兵,蝠王傻眼。
冰然笑道:“還不趕緊變成蝙蝠,回去跟你們的暗王報信?”
蝠王搖頭:“暗王對我已經佈置下任務,那就是跟隨秦姑娘您入京,當您的護衛。”
不是吧……冰然冷笑:“他是派你監視我吧?”
蝠王慌忙擺手:“我哪裡敢監視您?我真的是爲了保護您。”
冰然看了蝠王片刻,看他眼裡都是真誠,便點點頭:“好,那就留在我身邊做個護衛吧。”
葉海特貴族上官曜已經等候多時,看到冰然,立刻走上前:“聖女,您終於脫險了……”
冰然看了看漫天遍地的葉海特族士兵,還有一些熟悉的神奴營子弟兵,難道慕雲滄海把神奴營和葉海特族都帶來了麼?
“慕雲滄海呢?”她熱切地尋找慕雲滄海,多希望快點看到那個熟悉的容顏。
忽然,一個披着黑袍,滿臉血紅的少年從人羣中走出:“傳公子令,拔營回城……”
上官曜不由蹙眉:“青冥,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們聚集在這裡,何不趁機攻打幽州城,爲何突然撤走?”
青冥道:“聖女已經安全迴歸,你們還打個什麼仗……”
上官曜心想,我們當然早就想和赤唐王府打仗了,爲了獲得更多肥沃的土地,爲了更多葉海特族人能得到更好的休養生息。
“上官曜,還是回去吧。”冰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葉海特族人剛遷徙到此,一切還未準備充足,如何打得過在南疆積累千年之久的赤唐王府?如果貿然和赤唐王府產生摩擦,皇帝倒是樂享其成,葉海特族人便成了皇帝削藩令下第一個炮灰。公子不讓你們貿然開啓戰爭,是有他自己的考慮的……”
“可是如果不是爲了打這一仗,爲何讓我們十萬軍隊集結於此?”
青冥翻了個白眼:“如果你們葉海特的聖女被赤唐王府殺了,這場戰爭,你們爲了葉海特族人榮譽,不打也得打!但是現在的情況是,聖女安然無恙回來了啊……”
上官曜恍然大悟一樣:“好像現在的確不是很適合打仗。”
冰然急切地搜尋着四周,問青冥:“公子他人呢?”他不是說好在昌平鎮和她相聚麼?
她拋開一切,歷經艱難,真的和他相會了。
青冥
道:“不好意思啊,聖女,京中皇帝發了幾道急詔,公子便提前拔營回京了……”
冰然臉上不禁有些失落。
不過她很快揚起笑臉。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矜持的麼?
他們兩個在一起,他從來都是沉默寡言的,她一直都是跟在他屁股後面追的那個。
“快點吧,我也迫不及待回京了。”好想見到他,一刻都不想等待了。
冰然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很溫柔很溫柔地說道:“我想大哥了……”
經過漫長的跋涉,一個月後,冰然從南疆回京。
一個消息傳來,瀚海國邊境岑野寂反叛,新皇帝敕封光耀王爲前鋒,三日後攻打岑家軍。
光耀王府,長廊下銀甲侍衛威武站立,紋絲不動,春風吹來,滿院子的迎春花開。
幾隻鳥雀在窗外鳴叫,一陣陣琴音從湖心小築裡傳來。
冰然滿臉風霜地踏進光耀王府,緊接着便是沐浴更衣,梳妝打扮,洗掉一身風塵。
走到湖心小築的水面長廊的時候,冰然垂下臉看向水面,裡面倒映着她收拾齊整的面影。北玥連城送她的藥膏很管用,下巴和額頭的傷疤已經越來越淺,不注意,竟然看不到了。
琴聲裡,冰然推開門,正望見慕雲滄海一身白衣俊秀,正坐在榻上撫琴。
幻世鏡裡波紋蕩過,出現了一幅軍營的畫面。
畫面裡竟然是岑野寂的西南軍大營,營帳裡,廢太子慕雲流正坐在正中央,一身銀色鎧甲,英明神武。而岑野寂也穿着銀甲,正坐在慕雲流旁邊,兩人不知道在討論什麼事。
“大哥……”冰然不由問:“皇帝讓你去打六哥……目的無非是讓你們互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只要我們拔營過去,那麼皇帝一定切斷京中的補寄線路……”
這仗可怎麼打?
“不如和岑野寂聯合在一起,反攻京城……”
琴聲戛然而止,慕雲滄海的視線終於從琴上轉到她身上,眸光清冷,雲淡風輕,搖了搖頭:“光明聖殿就在京城,我和雲流恐怕都不想讓祖廟受損……”
“可是大哥已經被清除出皇籍……”冰然小聲道:“慕雲世家根本不想要你這個子孫……”
他垂眸,琴聲又響了起來,他撥弄了幾聲琴絃,道:“過來,你不是想要我教你撫琴,催動幻世鏡麼?”
“哦。”冰然走過去,他讓開,她便在琴前坐下。
他站在她後面,伸手撥動琴絃,以做示範,道:“我只是個半狐半人的妖孽,我入不入祖籍無關緊要……”
“公子,其實可以找到一具身體,讓你長久地上身……胡仙兒不就是上了別人的身麼?”冰然道:“我知道誰的身體是純陰體質,我……”說到這裡,她緊緊握緊拳頭:“我爲了幫你找身體,寧願做挨千刀的壞人。”
慕雲滄海沉默了片刻,道:“噤聲。”
他坐在她旁邊,伸出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撥動琴絃,輕輕嫋嫋的琴音中,冰然微微閉上眼,感受着他溫涼的氣息將她包裹,幻想着他在她身後將她擁抱,不由伸出手,想去觸碰他的手:“大哥……我把靈魂賦予你,身體留給別人,好麼?”
她是一個穿越而來的孤魂,她的身體並不是她的。
她其實很想脫離這具軀殼。
慕雲滄海沉默片刻,點了點頭:“把手放下……還是不要觸碰我了。”
冰然快要觸摸到他的手,聽到他的話,立刻收回手。
他們現在不能肌膚相親,她的手伸到他的手上,無非是穿梭而過。
還是不要去觸碰他了,否則她心裡一定比現在還要難過。
“大哥,你在南疆怎麼可以近我的身?”冰然很困惑,那個在北玥連城婚禮上,拉着她逃跑的男人,不就是他?
慕雲滄海道:“我吞了我母親的狐丹。可以幻化成別人的模樣。那時候我就可以觸碰你。但是如果是我本來的樣子,我就是一個魂魄的模樣,無論如何無法觸碰別人。”他忽然挑眉:“如果我的外形變成了別人,靈魂卻還是我自己,你還會認出我麼?”
冰然點頭:“會的。不管大哥是生還是死,是人還是鬼,不管你的外貌變成了什麼樣,只要你還是你,我就一定會認出你……”
他很是欣慰地點點頭:“沒白疼你一場。”
“可是……”冰然眼淚忽然就涔涔而下:“我不想跟你這樣端坐着。我想讓你擁抱我……緊緊地把我抱在懷裡……我,我……愛你啊……”
慕雲滄海放在琴絃上的手指驀地一僵,擡眸看向她,緩了緩,說道:“愛我什麼呢?我以前對你並不好……我用你的血飼養水麒麟,又用我的血飼養你,從而控制葉海特族和水麒麟……爲了得到你,容忍青恆他們爲你中下焦骨牡丹……”
“但是你也給了我你的眼睛……因爲我變成不人不鬼……”
他點點頭:“恩,冰然,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要分離,請你不要氣餒,不要難過,要記得我們曾經的情,然後好好地生活下去……”
說到這裡,他眸底溼潤,蒼白的脣勾起微微一笑:“答應我,好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