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時間過得很快,一晃眼便已經到了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許多學生都有些焦躁不安,空氣悶熱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葉芬芬檢查了一遍明天要帶的東西,收拾完畢後趴在桌子上。
書不想看了,數十本書的知識點她已經滾瓜爛熟。她有把握考上自己想要的大學。
“怎麼了?考前焦慮嗎?”蕭子辰也順着趴在桌子上,直視着葉芬芬明亮的雙眸。
葉芬芬搖了搖頭,烏黑的長髮從肩頭滑落。良久,她開口問了一句。
“你以後想去哪呢?”
“什麼嘛,原來是捨不得我啊。”他露出潔白的牙齒,笑意從眼角溢出。
“放心吧,不會讓你一個人的,芬芬。”他眼底有些小得意。
葉芬芬臉上抹上了紅暈,眼裡有些手足無措。
“你是不是,忘了些什麼?”蕭子辰單手撐着下巴,明亮的燈光勾勒出他臉部好看的輪廓。
“什麼?”她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我說,芬芬,你是不是忘了什麼?”蕭子辰不禁加重了些語氣。
“忘了什麼啊?”她有些頭暈,眉頭皺了皺。
“是嗎……”室內的空氣有些稀薄,他揚起的嘴角漸漸失去了弧度,亮亮的眸子暗了下去,額前的碎髮略掩住他淡漠的視線。
“你沒有忘了什麼。”
他理了理衣衫,兩人的距離拉開了些,莫名地顯得生疏。
“是我的芬芬忘了。”
(十七)
他的聲音低沉得令人覺得有些陰鬱,眼前的“葉芬芬”表情僵硬,連她髮絲的滑落在蕭子辰眼裡都顯得做作與刻意。
“又見面了,葉紛紛。”他禮貌地對她微笑,卻沒有絲毫的溫度,與剛纔判若兩人。
她雙肩微微一鬆,呼吸輕了許多。
她感到釋然,更多的卻是永無止境的悲傷。
她本以爲自己能瞞天過海,直到最後一刻。
但假的也終究是假的,她始終成不了葉芬芬。
那個乾淨的,什麼都不知道的葉芬芬。
“你到底是什麼人?”
“芬芬的病,是不是和你有關?”
“冒充她你到底有什麼意圖?”
冰冷的詢問像刺一般,深陷進她雪白的肌膚裡,鮮紅的血汩汩流出,卻聽不見滴落的聲音。
她脫去了“葉芬芬”的外衣,卸去了僞裝,那雙本是澄澈的眼底被污濁的色彩佔滿。
“你那麼看重她?”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蕭子辰,明明是一樣的臉,卻又感覺哪裡不一樣。
“我只,給你五分鐘解釋。”他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冰冷的眸中圈住她的身影,有着數不盡的寒意。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口氣充滿了威脅。
“讓一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蕭子辰有的是手段,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要怪,就怪你踩過了我的底線,而且還是很大一截。”
他的眸中帶着陰狠,讓旁人畏懼,讓旁人終於想起來兩年前那個嗜血的蕭子辰。
“呵。”葉紛紛卻輕笑,脣角彎起嘲諷的弧度,眸光黯淡,像壞掉的木偶,眼底有擦不盡的灰塵。
“你還真是愛她啊,也對,每個人都應該愛她。她單純善良,清澈如水。”她自嘲地笑了笑。
“可憑什麼?憑什麼她的善良,她的單純,她得到的愛,卻統統讓我來買單!”葉紛紛突然失控地叫喊道,纖細的食指指向那張與葉芬芬一樣的臉。手背上的青筋突起,蜿蜒而下,像小蛇一般猙獰。她的眼中佈滿紅色的血絲,充斥着憤恨與不甘,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對,我是虛僞,我噁心,我卑微,我無恥,我下賤!”她沒絲毫牴觸地謾罵着自己,聲音有些暗啞。
“可她對我怎麼樣的,蕭子辰你知道嗎?你最愛最愛的葉芬芬她對我有多殘忍!”
“她把所有的悲傷都推給我,把所有的幸福都獨佔,一遇到痛苦就退縮,醒來就是我面對!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你們說她是大善人,我就成了那個萬人唾棄的罪人?”
“憑什麼,我的存在,只是爲了保護她的單純!”
她咬緊嘴脣,有些許鮮血流出,喉嚨裡有一股難嚥的鐵鏽味兒瀰漫開來。
她揚起蒼白的小臉,握緊雙拳,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算是維持着那支離破碎的自尊。
她轉身奪門而出,瘦削的背影下一秒似乎會被濃重的夜色吞噬,只留下發愣的蕭子辰一人在原地,地上的影子被白熾燈無限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