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含進了內室後,不多時,便拿了一塊一尺見方薄薄的蠶絲布走了出來,遞給了葉裳。
葉裳伸手接過,見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名字以及聯絡信號,是北周安插在南齊的暗樁。他看了片刻,遞給蘇風暖。
蘇風暖伸手接過,看了一眼,不由唏噓,“這上面有我識得的不少老熟人啊,怪不得你興兵如此狠勇囂張,依憑不小。”
楚含道,“這是北周在南齊的所有暗樁了,主要集中在京城方圓五百里內。”
蘇風暖點點頭,“從這娟帛看來,你未藏私,涵蓋得十分廣泛細密。”
楚含諷笑,“我如何敢藏私?”
蘇風暖放下絹布,對他道,“京城的那個人和信函呢?”
楚含道,“我來京城,是做質子而來,如何會將信函帶在身邊?自然是留在北周可靠之人的手裡了。”
葉裳揚眉,“這麼說,你手中沒有了?”
楚含道,“我離開北周,來南齊,也未曾料到會入住你容安王府,更未曾料到蘇小姐與我談交易,我本還指着人救我,怎麼會將暴露南齊盟友的信函帶在身邊?若是被你們非人虐待搜身,我豈能保得住?自然是不帶得好。”話落,他道,“畢竟信函很厚,不同於這薄薄的娟帛,隨身攜帶隱秘方便。”
葉裳道,“在單灼手裡?”
楚含看了葉裳一眼,點點頭,“我與他交情如兄弟,他自然會替我好好保管。”
蘇風暖道,“也就是說,你如今拿不出來了?”
楚含道,“只要你們送我到北周邊境,提前知會單灼在北周邊境接應我,我便能從他手中拿出那些信函,交給你們。”
蘇風暖皺眉,“你知道出了皇室機關密道案,我們要破案,一時走不開。我與他談這筆交易,也是想盡快摸清誰是奸細。”
楚含道,“若是你信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那個人是誰,只是如今沒有信函爲依憑拿給你看而已。”
葉裳揚眉,“姑且信你,你說吧。”
楚含道,“我說出這個人,恐怕葉世子是最不相信,畢竟這個人與你關係非常。”
“哦?”葉裳眯了眯眼睛,“二皇子只管說。”
楚含道,“晉王。”
葉裳抿脣,沒言語。
楚含看着他,細細打量他眉目神色,又看向一旁的蘇風暖,蘇風暖面色不改,神色不動,他忽然一笑,“看來你們二人是早就知道了,纔不驚異。既然知道,又何苦找我繞這麼大的彎子而做這筆交易呢?”
蘇風暖道,“自然是缺少真憑實據。”
楚含笑道,“東境湘郡王,京城晉王,都是南齊宗室,一個在東境暗中招兵買馬,一個在京城打着心向皇上的幌子,暗度陳倉,論陰謀詭計,我北周王室的一衆子嗣,不及你們南齊。”頓了頓,又道,“他們樹大根深,若是沒有真憑實據,確實輕易動不得。”
蘇風暖不再說話。
楚含道,“據聞晉王十分心向葉世子,我以爲葉世子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晉王通敵賣國。原來葉世子早就心地澄明,十分清楚了。”
葉裳淡淡道,“一次又一次地被謀算,若再不清楚,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了。”話落,他站起身,拿起楚含的那塊娟帛道,“這個我要拿走徹查,確實無誤的話,會將人都還給你帶走。”
楚含知道要想回北周,自然要付出這些代價,點了點頭,“好,不過葉世子和蘇小姐要快點兒,我喜歡我父王將皇位正大光明地傳給我,不喜歡背上亂臣賊子的罪名繼承那個本該屬於我的位置。”
葉裳頷首,“你放心。”
蘇風暖站起身,對楚含道,“你母妃既然與月貴妃是姐妹,又在鬼山派待了數年,不是軟腳蝦。她如此厲害,總會讓你父王活着等到你回去。”話落,道,“中秋之後,機關密道案結案,便送你回北周。十日而已。”
楚含聞言點頭,“既然如此,一言爲定。”
葉裳和蘇風暖再不多留,出了楚含居住的院落。
皇帝放楚含歸北周的聖旨二人並未帶走,而是留給了楚含。畢竟如今的他,身在容安王府,即便拿了聖旨,若沒有葉裳和蘇風暖護送,也出不了南齊京城。二人放心得很。
楚含將聖旨收起來,目送二人相攜的身影出了院落,想着總算能回北周了。
葉裳和蘇風暖出了楚含的院落,葉裳對蘇風暖道,“你回房中休息,我進宮一趟。”
蘇風暖知道關於聖旨換回了北周暗樁以及楚含吐口說出湘郡王和晉王之事,他自然要進京去向皇帝稟告,點點頭,對他道,“你小心一些,這幾日有人迫不及待要殺我,未必不殺你。”
葉裳點點頭,“好。”
蘇風暖又道,“早先我答應劉文,要給他的小妾送兩株海棠花賞,回府時忘了,你稍後進宮出來,再去一趟蘇府,折兩株海棠花,派人送去。另外帶泥鰍來一趟,我忘記給他開清除餘毒的藥方子。”
葉裳頷首。
蘇風暖回了內院。
剛進了內院,便聽管家稟告,“姑娘,丞相府的孫小姐來了,說給您來送玉人香。”
蘇風暖聞言停住腳步,迴轉身,對管家道,“快將孫小姐請到會客廳,我這便過去。”
管家應了一聲是,連忙去了。
蘇風暖來到會客廳,管家帶着孫晴雪來到會客廳門口,二人碰面,孫晴雪笑着將玉人香遞給蘇風暖,“這等名貴的香粉,派人送來,我着實不放心,便親自給蘇妹妹送來了。”
蘇風暖伸手接過,打開聞了聞,頓時幽香撲鼻,十分好聞,她笑着說,“多謝孫姐姐,果然是好香。”
孫晴雪抿着嘴笑,“不知妹妹的嫁衣繡好了嗎?”
蘇風暖搖頭,“近來未曾顧上繡。”話落,請她進會客廳道,“孫姐姐進來坐吧,今日人多,你我未曾好好閒聊,如今天色尚早,你我好好聊聊。”
孫晴雪笑着點頭,隨着蘇風暖進了會客廳。
蘇風暖動手沏了一壺茶,給孫晴雪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孫晴雪笑着說,“多年來,葉世子不準女子踏足容安王府,連婢女都沒有一個,府中上下,不是護衛就是小廝,如今妹妹住進來,這老規矩還是沒改。”
蘇風暖笑着說,“我以前在鄉下,野慣了,不喜歡身邊跟着侍候的人,能動手的事情自己動手就好了,不慣指使人。這規矩改不改都不打緊。”
孫晴雪笑着說,“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府中沒有婢女侍候,免了許多閒言碎語嘰嘰咋咋,葉世子和妹妹脾性相投,天下少有,讓人羨慕。”
蘇風暖道,“孫姐姐這樣好,不必羨慕我們,孫丞相和夫人定然爲你擇一門好姻緣的。”
孫晴雪臉一紅,“蘇妹妹取笑我。”
蘇風暖笑着說,“我哪敢取笑姐姐,是實話,你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通,待人有禮,溫婉端莊,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多少公子恨不得娶你進門呢?我聽說我還沒回京時,丞相府的門檻就被媒婆踏破了,只是丞相一直沒擇選到中意的女婿人選,才擱置着,否則姐姐早議親了。”
孫晴雪的臉更紅了,“妹妹真是不知羞,你與葉世子得了聖旨賜婚,不怕取笑,反倒來取笑我。”
蘇風暖俏皮地說,“我有三個哥哥,都還未定親呢。改日讓我父親與丞相說說我大哥。我大哥……”
孫晴雪立即捂住臉,羞忿道,“妹妹,你若是再打趣我,我就不與你說話了。”
蘇風暖笑起來,“孫姐姐麪皮子太薄了,你學學我,練練就厚了。”
孫晴雪紅着臉說,“我倒是想學你呢,哪裡學得來?天下多少女子羨慕妹妹。”
蘇風暖道,“姐姐說反了,是天下多少女子對我嗤之以鼻吧!畢竟我離經叛道,做了很多女子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孫晴雪笑起來,“總之我是羨慕敬佩妹妹的,古往今來,能上戰場打仗的有幾人?能打敗北周二皇子的,有幾人?烽煙戰爭,自古都是男人的事兒,與我們女子無關,我們也只能從聽書人的嘴裡以及話本子裡聽聽看看而已。你卻是實打實的例子。”
蘇風暖嘆了口氣,“如今兩國太平了,我武功也沒了,連舞劍都沒力氣了。”
孫晴雪寬慰道,“總會恢復的,機關密道案那等兇險,你都與小國舅能平安出來,可見妹妹得上天厚愛,別擔心,我期待有朝一日,我撫琴,你還能起劍而舞。”
蘇風暖笑着點點頭,“借孫姐姐吉言了。”